Pur物质

文/江蓠

一

江川穹把手头上的一点事务的尾巴处理好，伸了个懒腰，泡上杯咖啡，把自己窝在了一把摇椅上。

不得不说，今天的天气相当好，午后温和的阳光慵慵懒懒地投射过来，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又混着咖啡氤氲出的白茫茫的水汽，缓缓抚在江川穹脸上，软软糯糯的。

江川穹可以微微阖上眼抑或望着天花板发会儿呆，他望了一眼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想，人啊！就是要活得惬意不是吗？

妻子杨琬琰电话来的时候，语气中带着焦急，他几乎能想象到杨琬琰坐在床沿上把衣角搅皱的模样，但此刻他是不以为意的，他觉得杨琬琰初为人母是关心则乱，毕竟小孩子本就体弱，生个病岂不是常事？

他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正在帮两岁的儿子检查，在一旁杨琬琰好看的眉毛搅在一起，满脸焦急地望着儿子，竟没察觉到他的到来。

江川穹过去拍拍杨琬琰的肩，杨琬琰只是朝他点点头，紧抿着嘴唇一句话没说。

“琬琰，怎么回事？”江川穹轻声轻语问。

杨琬琰抿着嘴唇，似是不知如何开口。这时候，那医生似检查完毕了，转身对夫妻两人说，“王医生的诊断结果我也同意，确实是近期盛行的章氏综合征。”

杨琬琰一听，再也忍不住，“哇”一声便蹲在地上哭了起来，眼泪似决堤的洪水，“哗哗”顺着脸颊便淌了下来。

孩子还在熟睡，长长的睫毛紧密贴在下眼皮上，瓷白的脸颊透着粉嫩，肥嘟嘟的小脸轻轻抿着，嘴角还噙着一口涎水，不知做了什么美梦。谁能想到这么一个瓷娃娃会在他还没有对这个世界有一个完整的认知的时候便患上了这种可怕的疾病。

江川穹变了脸色，眼睛瞪得滚圆，“医生，你说什么？怎么会是这种病？”

这种病江川穹是有耳闻的，毕竟现在网络这样发达，不管什么圈子，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人尽皆知了，曾经这种病被报道出来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大约是五年前，国内一位名叫章程的医生首次发现了第一例病症。这种病表现为身体多种器官衰竭并伴有精神智能障碍、认知障碍、脑病变等多种症状并发，被命名为章氏综合征。而且这种病的大部分患者都是婴幼儿，或者说还不足以在成人身上表现出来。

章氏综合征从表面上看是由于多种重金属摄入导致的慢性中毒，然而在治疗过程中却遭遇了出乎意料的困难，由于病因难以确定，在药物治疗的过程中，往往一种药物的摄入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反而加重了其它并发症状，在最初几年，这种疾病的治疗进程在国内外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

江川穹定了定心神，这个时候他还不能失去方寸。他把杨琬琰轻轻扶起来，低声安慰道，“琬琰，先别急，说不定有什么办法呢？”

“我怎么能不急？这个病这些年了，哪个有治好的？”杨琬琰哭得梨花带雨，哽咽着说。

“咳，这种病在一年前已经有治愈的先例了。”高医生扶扶眼镜说道。

江川穹“唰”一声把头撇向他，杨琬琰一听也止住了哽咽，她揉揉红肿的眼眶，“医生，您，您说的是真的？”

“杨女士，这个当然是真的。”

“两年前，国内专家已经研究出了Pur物质疗法，经过试验已经确定可以彻底根治这种疾病。”

江川穹和杨琬琰一对视，他明显从杨琬琰的一汪秋水中瞥见了一道闪烁的光芒，但他心里并没有放松，他在听到那个名词时心里便咯噔一下，其实这个词他不算陌生甚至说很熟悉，于是他反问道，“Pur物质？”

“对。”

“不知道这种疗法的费用……”

当杨琬琰从高医生隐晦的言语里知道这笔高昂的费用时，脸色再一次垮了下来，眼眶里马上又要溢出泪水。对于两个三十出头的人，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变的时候还是有些捉襟见肘了。

“川穹，我们可怎么办啊？”

二

病房里，或许是过于劳累，杨琬琰把头倚在江川穹的肩膀上微微睡着了。江川穹轻轻搂过她的细腰，让她的姿势更加放松一些。面对妻子和孩子的时候，他面色依旧轻柔温和，但现在在窗外灯光与室内阴翳的交替掩映下，一张脸上有抹不去严峻。

江川穹向来是一个有点儿佛系的人，做什么事都不紧不慢、懒懒散散的，凡事讲究差不多就好。也就是这样，他考上了一所不太好也不太差的本科学校，有着一份不太好也不太差的成绩，开了一所不太大也不太小的公司，有着不太多也不太少的收入。要说江川穹自认为这辈子有什么可以不用差不多来描述的，就是他有一个叫杨琬琰的妻子。

《楚辞•远游》中有一句，“吸飞泉之微液兮，怀琬琰之华英。”杨琬琰的名字便是取自其中，正如“琬琰”，她从小便是美玉一般的人儿，明眸皓齿、肌肉玉雪，小小年纪便姿容窈窕、转眄流精。

在结婚之前，其实他们已经相识了十四年，算来时间不短，但他们真正接触的时间并不长，江川穹以前从不敢想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

杨琬琰家境也一般，但与江川穹不同的是，杨琬琰是个求上进的人，从初中开始她就以绝对优异的成绩凌驾于同校所有男生之上，对她有想法的不光只有江川穹一人，只是大多数人也同他一般在她灼热耀眼的光芒面前望而却步了。但对江川穹来说，幸运的是，尽管他们高中和大学不在一个学校，但却同处于一个城市，有限的距离内，若是江川穹有心的话，两人见面的机会并不少。

江川穹真正开始追求杨琬琰的时候已经快要奔三了，在老一辈眼中，这个年纪还没有对象已经足够令人着急了。在之前的时候，江川穹虽然利用网络工具在与杨琬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隐晦表达过自己的心迹，又写过几首酸诗，但这些都石沉大海。这一切无疑都在向江川穹透露一个事实：她对你没意思，得了吧！算了吧！这倒在江川穹的意料之内，他们明显不相配呢！只是在微微失落之余涌入他四肢百骸的是一股深深的自卑感，这种感觉在他考研失利后愈发明显。江川穹经常回首想，当年若是没发生那件事，自己现在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还有信心追求杨琬琰吗？

江川穹从手机联系人上找到一个名字，尽管它并不难找，但江川穹翻开它却好似需要莫大勇气，他沉默地盯了它半晌，某一刻，他亲吻了杨琬琰的脸颊一下，把她的身子平稳放在床上，给她掖好被子后，一闪身走进门后的阴翳，出了门。

江川穹拨通那个手机号，听着手机那头传来的待机声，他内心有些复杂，他潜意识里希望这个手机号那人已经弃之不用了，那时他就会安慰说，算了吧，我无能为力了。但当“滴，滴，滴”的声音无限绵长时，他又害怕了，这个电话要是真没有人接的话，那儿子怎么办呢？

就在江川穹想要扣掉电话时，电话通了。

“江川穹？嘿嘿！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电话另一头传来了一个男性声音。

江川穹猛地把电话扣上，狠狠吸了几口气。

三

八年前。

江川穹在考研初试成绩下来的那一刻就走上了一条艰辛的求职之路。经过一年的奔波，他的求职之路可以说是相当的不成功，囿于学历的限制，不光工作不尽人意，工资也是少得可怜，除去房租后，在这寸土寸金的一线城市，他已经快要到了养活不了自己的地步。

在一场同学聚会中，他的存在感已经降到了最低，面对着那些混的不错的同学，他更不想展现自己的不如意，所以为了避开觥筹交错间互相寒暄的局面，他猛灌了几口酒借口有事率先离开了。

他出来时天色已晚，月色惨淡淡的，这几口酒有些急，不知不觉间竟有了些许醉意。他知道旁边有一所农业示范园，这个季节种的玉米已经长得葱葱茏茏的，从里面的一条小路折过去可以很快到另一条公路上，从那里打车回到住所可以省不少钱。

江川穹没有计较天黑，一头便扎了进去。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已经被密密麻麻的玉米杆包围了起来，一阵风吹来，玉米叶纷纷发出“刷刷”的响声，江川穹打了个寒颤，那点酒气也殆尽了，他望了一眼黑魆魆的四周，这才害怕起来。

在这种幽深孤寂的环境中，不管是谁心中也难免会有些心悸的。江川穹狠狠咽了口唾沫，他不敢往后望，好似那些心底里幻想的魑魅都化作实体贴附在他背后，所以他一股脑地往前走。

江川穹快速走了几步，之后慢慢跑起来，淡淡的月光下，天色本来就不甚明亮，玉米地里就更加黑暗了，他心中的弦一直紧绷着，一时之间没留意脚下，一下就摔了个狗啃泥。他嘴里咒骂着爬起来，一看身后的路上竟然横着一条细细的绳子，它的一端被小路旁的玉米杆刮住绷直了，这才把江川穹绊倒了。

江川穹暗骂一声晦气，正要离开，突然听见身后竟然传来了一声“救命”，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接着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于是顿住步子仔细聆听，又一声“救命”传来，他这才笃定没有听错，而且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好像是那绳子的尽头。

江川穹看了看四周，“仇杀”，“抛尸”等名词涌入他的脑海，一时之间他的心又被吊了起来，心中害怕，身上开始直冒冷汗，只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远离这是非之地才好。只是那一声声“救命”魔咒似的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于是纠结了一会儿，又想到自己的不如意，混合着委屈一股热血逆涌，他狠咽了口唾沫，“操，豁出去了。”他拉起绳子，顺着它矮着身子慢慢钻进玉米地里。

玉米叶不友好地搔弄着他的脸庞，他在叫苦不迭中终于到达了绳子的另一端，江川穹看着眼前的洞口，又咽了口唾沫，“有人吗？”

“救命！救……救我！拉我出去！”洞里传来疲弱又急促的声音。

江川穹顺着绳子往外拉，过了半晌，一个脸戴面镜，身背空气筒的人从洞口翻了上来，他一把将面镜拽下来，仰面大口呼吸，休息了一会儿才直起身来，对江川穹说，“小兄弟，你救了我一命啊！”

此刻江川穹也安下心来了，看来对方并不是他脑补的那种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受害人，至于他为什么会着一身潜水的装束在一个洞里喊救命，他虽然好奇但也没有打听。

江川穹见他无事，转身便要走。

那人一把拉住他，“小兄弟，你先别走，我要感谢你，要是没有你我这条命可就没了。”

江川穹一看他这副装束也不太像一个富家人，心里有些好笑。

那人看他不信的模样，便说，“把你银行帐号告诉我。”

江川穹一愣，心想，难不成这人还是个隐藏的富豪，于是鬼使神差便把银行账号给了他。

不一会儿，随着一阵“滴滴滴”的手机提示音，江川穹看到自己账上竟然多了五十万，五十万啊！他有些不可置信。

那人偷偷观察他的脸色，见他吃惊的模样，嘿嘿一笑，“我的命值这个钱。”

震惊之余，江川穹看着面前的中年人，心里不由得起了点小心思。他想自己在这举目无亲的大城市苦逼地混几年，连狗都不如，这钱就这么好挣吗？难道面前这人是传说中的贵人，这大腿得抱啊！

江川穹蹲下面对着他，隐晦地问道，“哥，你是做什么的？”

“生意人，倒卖点东西。”中年人咧了咧嘴角，指了指地下，眼里迸出两道精光，他看了江川穹一眼，“怎么？小兄弟对这个有兴趣？”

“我怕是做不了这个。”江川穹连忙摆手，心想，难不成他是个盗墓的。

“每个做生意的都是投机者，我不过也是个投机者，只是要找个合作伙伴，放心我不是盗墓的。”中年人好似看出了他的想法。

“那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中年人笑了笑，说了句，“我叫王勇”，又给他递了张名片，却对自己的职业缄口不言。

“如果你有兴趣或者缺钱的话可以打名片上的电话。”

四

江川穹回去后辗转反侧一夜未眠，这对他来说，对一个刚入社会艰难挣扎的小青年来说，这可能是一个巨大机遇，尽管它有太多的未知性。

江川穹躺在床上一面幻想着自己发际后所有想做的事一面又苦涩地回忆起实习工的苦逼生活，不知不觉熟睡过去，第二天一早他由于迟到又被骂得狗血淋头，面对着口沫横飞的老板，他紧了紧拳头，于是在老板诧异的目光中这个一向唯唯诺诺的年轻人爆发了他的威势。

辞职后，江川穹在短暂的畅快过后，面色复杂地掏出了那张被他握得皱皱巴巴地名片，潜意识里他早已把这当成了后路。

江川穹本来以为王勇会有一个团队的，没想自始至终只有他自己一人。王勇还是对他的工作保持缄默，这让江川穹心中又有些忐忑了。

“小兄弟，你莫要担心，这个活一定要两人搭档的，少一人都不行，我中意你是因为你我素未相识你却救了我一命，我信你，别人我不相信！”

“我不会害你的，这件事我不是不告诉你，实在是难以说清。”王勇看他还迟疑，接着说。

“好，我跟你干就是了。”

“哈哈，好。”

真正的工作不是马上开始的，事实上在接下来的一年江川穹只做了一件事——潜水。王勇带他去各处练习潜水，或许是江川穹年轻的缘故，在这方面他掌握得相当快，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在这一年中两人去各种潜水场所练习，并在这一年的尾巴，两人去了世界著名的伯利兹大蓝洞，在那瑰丽的蓝色场景中，无数生命从他身边游过，江川穹不得不赞叹这个世界的奇妙。

终于，一天，王勇给他买了全套的潜水设备，并带他去了一处空旷静谧的处所，江川穹看着面前有明显人工痕迹的洞口，一如一年之前他救王勇出来的那个洞口。江川穹心想，这项工作的神秘面纱终于要向他揭开了。

王勇叮嘱道，“当你辨不清方向时你不要害怕，那个地方一定会到达的，怎么说呢？它就像一块磁石，总之你一定会看到它的。等你拿到东西按一下绳子上装的按钮，我会拉你上来。”

“这个绳子靠谱吗？”江川穹看了看腰上缠着的细细的绳子。

“放心，碳纤维的，结实。”王勇挣了挣绳子比划了一下。

“要不是我年纪大了，我就自己下水了。”

江川穹点了点头就从洞口爬了进去。

洞里非常黑暗，江川穹进去就打开头灯，摸索了一段时间才找到了水洼，他在水里走了几步，果然一下子陷了下去，他借着头上微弱的灯光慢慢下潜着，在这孤寂的黑暗中慢慢游动，江川穹不禁想若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呆久了，人能活吗？这下面果然是辨不清方向的，不过他还牢记着王勇的话，没有慌张只顾往前游，在这下面他完全没了时间概念，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发现视线前方出现了一丝蓝色的光晕，瑰丽而动人，他都没有感觉到，在这一刻他的心脏悄然加速跳动起来，只是下意识朝着那光晕奋力游去。

江川穹到这里的时候，当他被蓝汪汪的水体紧紧包裹时，这个地方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pureness（纯净）。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头静静躺在前方，全身发散着淡蓝色光晕，目光所及之处的整个地下水域都透出蓝莹莹的光芒，江川穹仿佛又到了一次蓝洞，错综复杂的地下结构中蕴藏着难以描述的美丽瑰景，只是少了生命罢了。某一刻，江川穹又仿佛置身于星空，无数尘埃粒子都化身为一颗裹挟着光芒的星子，被中央的那一刻星球吸引而来，随后又被抛射出去，发出更加绚烂的光芒，江川穹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具体的变化，但他深深痴迷于这个场景，以至于他的手掌握上那颗星球时，心中还传出浓浓的不舍。

江川穹用王勇给他的容器把石头装起来，水下一切绚烂的光芒都随着它被掩盖起来而迅速失色，黑暗瞬息而至，江川穹仿佛在一瞬间被一头巨兽吞下，与之同来的还有深入骨髓的孤寂和恐惧。江川穹打了个寒噤，茫然地看向四周，在这下面根本辨不清方向，他下意识按下了腰间绳索上的按钮，下一刻他感觉腰间的绳子一紧，他便顺着绳子传来的力道往前游去。

江川穹翻出洞口，摘下面镜，脸色还一眼茫然。

“东西拿到了吗？”王勇问道。

江川穹这才回过神来，“拿到了。”他随手把作容器的盒子递给王勇。

王勇接过盒子，掀开一条缝往里一瞄，脸色一下明亮起来，“果然是！”

“等我出手了，我们三七分，你出力大拿大头。”

江川穹仿佛还陷在刚才的瑰丽场景中，一脸沉默。

王勇没有打扰他，他第一次见那东西时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江川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王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Pur物质。”王勇看了他一眼。

五

江川穹回到住所后立刻打开笔记本搜索“Pur物质”，这个名词他好像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只是他没想到一搜索这个物质，结果竟然指向了三年前的“流星坠地”事件。

三年前，一颗流星在欧亚大陆上空划过，由于大气的摩擦和陨石前后间产生的空气压力挤压，这颗流星发生了爆炸。流星发生爆炸是常事，往往陨石内部被注入空气很容易便会引起爆炸，只是这颗陨石爆炸后，如烟花般飞逝的碎片并没有在与大气的摩擦中燃烧殆尽，反而有许多小残骸飞向了世界各地，这在当时的陨石研究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各地的陨石研究专家纷纷奔向发现陨石的地方进行研究，经过一段时间的检查，各地的研究都表明，这种陨石中蕴含着一种特殊的物质，拥有独特的吸附能力，它的吸附能力主要体现在对金属离子的作用，有科学家将它用于污水实验，发现它对污水中重金属离子的吸附效果显著。在如今世界，水污染在世界上已经是一个普遍性的问题，这种物质在净化污水能起到如此大的作用，被命名为Pur物质，可以想象之后这种物质的价值会高到什么地步。各国政府显然明白它的重要性，马上动用市场的力量将这种物质在短时间内收拢起来，之后这些物质又被悄然埋入地下构建的错综复杂的地下水系，配合当前的污水自动处理系统，污水流下去，净水流出来，这个庞大的污水处理系统在世界各地都悄然运转起来。

江川穹摊在椅子上仿佛一瞬间丧失了所有力气，毫无疑问，他拿的是Pur物质，只是他拿的那一个是尚未发现的还是已经用于净化污水的。他对这种物质的价值之高毫不怀疑，照目前它已经被开发出来的功用，它在国内的价值可想而知，在国外价格肯定更高。

王勇很快有回信了，Pur物质已经出手，江川穹收到了一千万的报酬。

“小兄弟，我们再接再厉，我已经找到下一个地方了。”

“王哥，我……我不想做这个了！”

“为什么？”王勇焦急地问。

“我不知道我们取的是Pur物质，这可是国家严格把控的啊？”

电话那边是长久的沉默，忽然王勇轻轻一笑，开口了，“小兄弟，一千万在当今社会真算不了什么，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但既然你打定了主意，我也不勉强你，以后你想干的时候随时联系我。”

江川穹放下手机，看着账上的一千万，狠狠呼了口气，心中没有太多兴奋，反而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

但他还是用了这笔钱，这笔钱可以帮他解决他需要面对的大部分问题，首先他用它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慢慢把那件事埋藏在心里，这是除了王勇，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几年后，江川穹积累的财富已经比较殷实，随之而来的是自信，这下在任何场合他都可以满面春风、含笑自若，对于那些混得不如意的同学，他可以适时伸一把手拉一把，在亲戚面前，他俨然已经成为了成功人士。

人一旦自信了，好似感情之路也通畅了不少。他是知道杨琬琰在本城市的一所985高校读博的，以前他感觉他们之间是穷山距海，但是现在给他的感觉却是无远弗届。所以他心底里又重新燃起了对她的热望。之后他常常创造与她见面的机会，在展现自己的同时又适时送去关爱，在一年时间里他频频在杨琬琰的世界里出现，就差脸上写着“我喜欢你”几个字了。或许是江川穹的示爱打动了杨琬琰，或许是杨琬琰也忽然想找一个托付终身的人了，就答应了。

一年后，在双方亲戚好友的注视下，江川穹和杨琬琰两人结婚了，再一年，他们有了一个萌萌哒的小宝贝。

六

江川穹猛地把电话扣上，狠狠吸了几口气，这是他第二次给王勇打电话。

这是报应吗？他犯下的错要由他儿子来承担？可是他还那么小。江川穹以前就想过，悄然间没了Pur物质，会不会在社会上产生严重的后果，可是他从没想过，这后果这么严重，严重到他无力承担。

江川穹回到病房里时，儿子还在熟睡，杨琬琰却已经醒了，“川穹，你去哪里了？”

江川穹没答话，反而如孩子一般一头扎进杨琬琰的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琬琰，你不要担心，孩子的病我来想办法。”

“不，这是我们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杨琬琰顿了顿，“要不把房子卖了吧，我们还年轻，努力总能挣回来的。”

“不，琬琰，我会想到办法的，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今天不是吗？我不能让我们的家毁于一旦。”江川穹握紧拳头，下定了决心。

江川穹与王勇来到这一次的地点，竟也是一片玉米地。江川穹这一次轻车熟路，熟练地套上潜水装备，也不用王勇嘱咐，便爬进了洞口。

王勇看着江川穹的背影消失在黑黝黝的洞中，他喃喃道，“习惯了一蹴而就，谁还能脚踏实地呢？”也不知道他说的是江川穹还是他自己。

江川穹在黑暗中前进，他忽然想到既然这活是两个人配合，一人下洞一人放风，那他第一次见王勇时，给他放风的人呢？

江川穹不知道的是，他进入洞内不久，玉米地外面忽然想起了警笛声，随后就是人进入玉米地发出的“刷刷”声音，王勇当即精移神骇，也顾不得绳子和绳子另一头的江川穹了，把绳子一抛就一头扎进玉米地里逃走了。

江川穹再一次见到这美丽的蓝色瑰景，眼中的迷醉比之上次少了几分，他一把抓住那拳头大小的陨石碎片，将之收入盒中，他按了下按钮，腰间却并没有传来上次那种拉扯感，他又连忙按了几下，还是毫无反应，他此刻那还不知道那头出事了，被潜水服包裹的身子立马流出汗来。他手忙脚乱地一拉绳子，玉米地里的一端绳子上一个小灯闪烁了几下连同绳子一起被拖入洞中了。

江川穹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儿子还有父母，急忙奋力游起来，可是他怎么能找到出口呢？等他筋疲力竭时，他忽然将已经被收纳起来陨石碎片放了出来，纯净迷人的淡蓝色光晕再次溢满了这次错综复杂的空间。

江川穹忽然感觉自已也成为了一颗尘埃粒子，不顾一切地地冲向那动人光晕，然后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