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端午首年粽

宗升大学毕业后，因为没有什么一技之长，稀里糊涂的进入了门槛较低的销售领域。他本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甚至排斥人际往来，但所学的专业在走出校门后，在这个大省会城市Z市着实依自己的能力水平，找不到合适的“用武之地”。为了生存，在大量的简历投递海洋中，懵懵懂懂的进入了一家还算有规模的公司做了一名销售员。

许是上天眷恋他这个在县里读高中时候班里的尖子生，也可能源于他的能忍，耐熬，竟然在销售行业里坚持了下来，手里竟也挣了些钱。再加上平时花销的时候谨遵母命，多存少花，基本上都攒了下来。做了五年以后，他在银行里也有了二十多个的存款。当然，这除了自己的母亲之外是不能跟熟人说的。

偶尔和同学、同事在一起吃饭，聊起来存款的事，在座十个人，至少有九个人说毕业几年了没挣到什么钱。确切的说应该是没存的什么钱。有的人也做销售，也有不错的工资，但从穷学生的身份突然有了钱，变得不知天高地厚，放肆的消费，几年下来挣多少花多少，银行卡里也是没什么余钱的。也有的人本就工资不高，连基本的生活支出之外也剩不几个钱，自然也没什么存款。

宗升也属于那九个人里面的一员，至于那九个以外的一个人，有没有存款，是真是假，对于宗升来说，并不重要。他只知道自己有，但没必要在这个场合吐露实情。

去年因为某种原因，房价下跌，多数人入不敷出。二手房出售者居多。宗升心想迟早都要买房的，虽然不知道以后要安家哪里，先有个房子总是没错的。更何况是省会城市，房市再差以后也差不到哪里去，毕竟地域优势在那里放着呢。于是狠了狠心，在自己上大学的这个省会城市买了一套二手房。房子还不错，房龄不到10年，装修的也还可以，小区环境看起来也很干净、美观。付了首付，办了贷款，卡里的存款算是全都消费殆尽，只留了1万的基础生活费。好在是装修过的房子，只需要换换个别的设置，他本人对装修风格也不是很挑剔，感觉原房主装修的风格看着也还能接受，也就没有再打坏重装，这下也省了不少钱和精力。

简单置办了一些物品，过完春节就搬了进来。开启了每月房贷二千多的生活。但毕竟是自己的房子，住着自然是比租房子舒心的多了。

临近麦收，老家父亲却又病重，不得已宗升请了长假回家照料，谁料想病魔难度，父亲撒手而去。安葬好父亲，家里就剩下母亲一个人，又逢阴雨，宗升抢着不下雨的间隙，同着母亲把山坳里的几亩麦子徒手割了，堆在院子里，好是费了一番精力。忙完这些，累的倒床上睡了一天一夜。

过完父亲的头七，宗升也要重新返回Z市了。家里瞬间觉着冷清的很，出奇的冷清。返程的路上说不上是解脱还是压抑，总之很难挤出来笑容，表情木然的顺着客车车窗外的后移的风景，缠乱着思绪，脑海中回旋着母亲孑然的矗立在院门外眺望他远去的身影。内心生出来一个念头，今年的端午节，接母亲到城里来过。

端午将至，不晓得什么原因，公司破天荒的放了三天假。宗升正想如果放两天假自己再请一天假，凑够三天，接母亲回自己在省城新买的房子里过端午，顺便陪陪母亲，弥散一下父亲故去给她带来的失落情绪。

听闻儿子要带自己去Z市过端午，作为母亲的江月红又惊又喜，心情瞬间开朗了很多。冥冥中似乎她在期待这种事情的到来。换个环境，换种心情，着实不假。似乎她也在潜意识里想换个环境，摆脱掉那种突然的孤单带来的落寞感。

转公交，坐汽车，端午节的头一天，宗升把母亲从家里接到了Z市。到达Z市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这是江月红第一次来省城，第一次来到Z市。一切都那么新鲜，一切又那么懵懂无知。头一天到达儿子的新家后，她拘束的像个小孩子，不知所措。

宗升提议说，晚上吃过饭以后去超市买点东西，洗漱用品还有换洗的毛巾、拖鞋等等，顺便买点糯米粽叶之类的，明天包粽子。江月红听说过粽子，但从来没吃过粽子，更莫说包粽子了。听到儿子说包粽子，嗫喏喏的说自己不会包，宗升大方地说没关系，他也不会，俩人可以一起在手机上学嘛。这下，江月红才放下心来，跟在儿子身后去了超市。逛超市中的陌生、拘谨且不细说，总归是把东西买齐了。

坐了公交回来，母亲有些晕车，宗升也有些累，点了些外卖叫到家里。外卖，母亲也是头一次吃，城里的方便是她始料不及的。但还是埋怨了几句乱花钱，太贵之类的话语。宗升自不理会，只是让她安心的吃饭，然后洗漱后好好休息。

饭后，母子俩坐在客厅沙发上说了一阵子话，免不了讲老家和城里比较一番。宗升主要意思在于降母亲接过来感受一下城里的生活环境，再者又逢端午，想带母亲换一个过端午的方式，提前在手机上搜了搜包粽子的视频，还颇为认真的叫母亲一起看。

包粽子的动作看着简单，但他两个人心里着实没底的。只当是图个乐趣吧。也换换环境，换个方式，换个心情，权当是生活的新的开始，与过去做个再见。此时的母亲也不过四十六岁，大约是在乡下风吹日晒劳作的缘故，面容上却显了些苍老，头发也生出了不少灰白的发丝，好在不太明显，不细看的话，头发还算黑的。但这年龄在城里也不算大的，正合适开启另一种正当年的女性新生活。

第二天，一大早母亲就醒了，睡不着早早的起来，给客厅扫了扫地，开始做早饭。宗升也没睡懒觉，一起来看母亲忙着，感觉格外温馨。家里有人的感觉，比一个人好太多了。他瞬间升起来一种想法，真希望母亲能一直留下来。只可惜自己也经常出差，自己在家的时候还好，一旦出差留她自己在家还真是有点不放心。或许住上些日子，什么都熟悉了，习惯了，他再出差也就放心了吧。

吃过早饭，俩人就按着手机视频上的步骤，泡糯米，泡荷叶，收拾蜜枣。以前的时候，按他们老家的风俗，年年端午节都是吃饺子的。倒不是不能理解，只能说一个地方一个风俗。更何况，粽子这个事物也就这几年才开始被外出打工的人带到他们老家，端午节吃粽子的风俗，也是这几年才被他们老家人所知晓。一直以来，他们老家逢年过节，都是饺子是主角，无论元宵、端午还是中秋，春节更不用说了，饺子永远都是这些节日中唯一最具代表的，必不可缺的食物。

但今年，买了新房，在省城也算安了家，从一种意义上说，进入了另一个生活境地。宗升，也入乡随俗，也想着换个生活方式了。任何变更都需要仪式感，距离最近的端午节自然而然的担起来这个象征意义了，而端午节的粽子便成为这仪式感的象征物了。用宗升的话说，那就是多年端午首年粽！

粽子，不负母子俩的辛劳，虽然是第一次包，煮好后，还是很有粽子的那股味道。清香的荷叶香，配上浓浓的糯米之软糯，蜜枣之甜润，着实的让人心生欢喜！

“今年能存多少钱呀？”，正吃着粽子的时候，母亲冷不丁冒出来这句问话。

“嘿嘿，少说也得十个呀！”宗升无不欢喜地答到。

“这么厉害，看来家里那几亩地我也不用种了，劳碌一年也挣不两万块钱！不行我也在这里找份工做做吧，这边工资能有多少？”母亲问道。

“像你这年龄，也好找工作，怎么着一个月也得三四千了，这小区的保洁大姐一个月也还四千呢，还管吃管住。”

“那可好，一年下来也快五万了，还管吃，咋说也能落个四万吧。管住就不用了，你这里有房子我就住你这里！”

“咋叫我这里，这是咱家啊，哈哈！“

“对，对，咱家，咱家。来到这里咋还有点生份了，咱娘俩可是一家人啊！”

“可不是嘛，我们是一家人！你那地不种啦？”

“不种了，不种了，包给别人去种吧，一年也能落个一两千块钱租赁钱哩！”

“哈哈，眼里就知道钱了，赶明我不想再城里混了，你家里那地叫我种吧！”

“说啥呢，啥叫我家里那地，我的不都是你的，随便种，就看你会不会种了！”

“哈哈哈，无师自通！……我可是打小看着你们种地长大的！”

“那可不一定……”

“一定……不信，试试？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回旋在房间里，越过窗户，飘向万家灯火里……节日的礼花也在此时，绽放在黑色的夜空里，燿出绚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