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南方的冬天阴冷潮湿,她终归觉得住不惯,寒意往身体里钻,她觉得空调像摆设。她把自己包裹在柔软的毯子里,窝在沙发里等他过来。
白天的时间是她可以随意支配的自由,她报了很多兴趣课程,诸如拉丁舞、烹饪、插花等等,但她的兴趣热度始终无法保持在高水平,所以什么都会一点,什么都做的不好。
他只会在晚上十二点之后出现在她的住所,在此之前的时间都属于他的工作和他的家庭,她知晓这样的状况,但从不同情自己。
她出生在一个北方的小村庄,她是家里的第四个女孩,她的妈妈在生完第五个孩子后,终于可以停止怀孕了,她们终于有了一个弟弟,尽管那个弟弟的智力有缺陷。
她是家里唯一坚持读书的女孩,她的三个姐姐读到初中就早早踏入社会,因为无法获取合法用工身份,只能把自己打扮得像成年女性的样子,然后小心翼翼地在小工厂里做工。
最早结婚生小孩的是她的二姐,18岁生下第一个孩子,20岁生下第二个,然后拼尽全力为夫家生下一个男孩,没来得及看孩子一眼,人就永远走了。
那是她15岁时的事情,她想快速逃离这个黑暗的地方,唯一的方法是好好读书,考到县城去。父亲不愿意再付学费了,她就跑去亲戚家,一家家写借条借钱,利用周未和寒暑假打工赚钱。
母亲和两个姐姐不忍心,悄悄把积攒的钱塞给她,她颤抖着拿着一张张小面额纸币堆积起来的“希望”,坚持读到了高中毕业。
接到心仪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她既兴奋又担忧,好在学校有助学贷款,至少她可以先读书再还贷。
大学生活为她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那里有漂亮的女同学,有干净的马路,还有很多的高楼、汽车、人流。她的自卑无处躲藏,她喜欢独来独往,努力学习,努力打工。
02
她觉得头痛欲裂,急切需要酒精的安慰。已是凌晨1点,他还没有出现,她想发信息问他,却被理智劝退,他不喜欢她主动联系。
这时手机提示音突然想起,她像是条件反射般拿起沙发上的手机,果然是他的信息,文字很简短:今晚不过来了。
甚至他都不需要解释,更不需要说明原因,这是他的房产,她只是寄居在这里的金丝雀,不配拥有思想,更不该拥有姓名,情人是她们这类女孩的统称。
她想起第一次遇见他时的情景,老套的剧情,她是服装连锁店的兼职员工,他是这家公司的老板。碰巧他在巡店的过程中看到这个一脸青涩的女孩,她不敢抬头,因为他的气场,更因为她心底的深深自卑。
她的沉默和一群谄媚的员工形成鲜明反差,他注意到角落里的她,回到公司后,人事经理把她的简历放在老板办公桌上。
一般来说,作为兼职员工是不参加公司年会的,但她的名字在座位安排名单内,她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店长以丰厚礼品的诱惑,成功把她带入了年会现场。
她不知道的是,精明的职场人,怎会看不出老板对这个女孩的喜爱之意。
她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坐上车子,又是什么时候躺在酒店的白色床铺上的,醒来时她以为把喝的葡萄酒吐到了白色床单上,但下身隐隐的疼痛感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她没有爱情经验,但拥有起码的生活常识,这时她才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睡衣。
她想喊叫,可是发不出声音,她害怕极了,好想逃离这个白色的恐怖世界,但双腿却不听使唤,她根本动不了。
突然她看到一张男人的脸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她又惊又怕,老板的年龄可以做她的爸爸了。
03
男人似乎很满足的样子,笑着询问她的感受,承诺给她优越的物质和一定程度的自由。
她说不出话,像一只受惊的小鸟,紧紧拥抱自己,她的身体不停的颤抖,她觉得好冷,那是一个开着暖气的冬日夜晚,她永远不会忘记。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么多钱,情感告诉她要自尊就不能拿钱,可是生活告诉她,这些钱足以还清她的学贷,同时可以让自己的生活可以轻松一些。
她的内心无比纠结,挣扎过后,她选择了那一堆厚厚的纸币。
她开始穿名牌用名牌,屏蔽了那些异样眼光。她给家里寄去了充足的生活费,母亲心疼她打太多份工,让她不要这么拼命。
两个姐姐察觉到事情的真相,劝说她回归正常的生活,可是她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了,她穷怕了,她不想放弃有钱人的生活。
她知道青春短暂的道理,开始有意存一些钱用作小小的投资,那个长相尚可的男人,出手也算大方,几乎是有求必应,唯一给不了的就是晚上十二点之前的时间。
她甚至有点同情他的努力,为了在三个小孩子面前维持良好的夫妻关系,他需要等小孩子睡觉后才离开,然后早上缺席的父亲,在母亲嘴里是工作繁忙的总经理。
他和他的太太都太低估小孩子们的感知能力了,又或者他只想保有这个家庭表面的平静,作为一个知名连锁服装品牌的老板,他需要一个好先生和好爸爸的角色光环,婚姻是事业的一部分,他没有冒险的决心和想法。
下个月他将迎来50岁的生日,他觉得有时候身体有些力不从心了,他送她礼物的次数更频繁了,这是他表达愧疚的方式,毕竟他是她第一个也是唯一的男人。
04
她的母亲还是知晓了事情的真相,这个纯朴的农村妇女命令自己的女儿,马上退出这段不光彩的关系,退回所有不该得的赠予。
她同意退出,确切的说是她早有退出的意思。刚刚过完24岁生日的她,已经规划好自己的明天,虽然积累的资本还不是很多,但如果回到家乡的县城,房子和今后的普通生活保障是没有问题的。
她利用最后的时间,通过各种方式,向他讨要礼物。出于愧疚心理,他都答应了。
他名下的房产是动不了的,他的太太知晓所有的不动产。他只得先从公司支取购买大套的金额,之后再想办法把账目做平。
说起来他这个上门女婿还是很有能力的,品牌门店数量在稳步上升,网上店铺的销量也在稳定增长中。但这么多年,他的持股份额始终处于他太太家族最末尾,他知道这是对他的约束,但他必须接受这样的约束,因为最初他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
她陪他过完50岁生日,买房手续已在他生日之前完成,她让姐姐在老家县城挑选中套,数量是三套。骨气还是在金钱面前败下阵来,她的两个姐姐成了她使用资金的得力助手,母亲在两个姐姐的劝说下,默默吞下了这个秘密。
05
她走的决绝,这是他没有料到的事情,更意外的是,他的太太提出了离婚诉讼,他的那些金屋藏娇成了他太太离婚战最有力的助攻。
他觉得一下子跌入了深渊,试图抓住什么东西攀爬,周围却是空荡荡的漆黑,他闭上眼,想象自己在飞翔,然后“砰”的一声,他回归大地,鲜血为他50年的人生添加了触目的注解。
她在老家县城的生活很快步入正轨,她接受了相亲男子的求婚,年龄与她相仿,富有礼仪的书香之家。
准备婚礼之前,他们去医院做婚前检查,她被告知终身无法怀孕,她觉得天旋地转头痛欲裂。男人愤怒的离去,留下瘫坐在地上的那具过度使用子宫的躯体,那张漂亮的脸变得面目全非。
06
南方的冬天阴冷潮湿,自从她三个孩子的父亲纵身一跃跳入下世后,她开始参与公司的管理。
她想起码撑到三个小孩中的一个大学毕业,等到小孩可以独立管理公司,她便可以回归生活本身,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她把结婚照统统烧掉了,却忘记电脑里有电子版备份,她想按下永久删除的,最终还是少了那一丁点勇气。
她想起自己勇敢的青年时代,为了那个一穷二白的男人,几乎与全家族的人对抗,她用五年时间让他们相信,她选的男人是优秀的,值得被选的,她做到了。
可是,她最后的脸面被一组八卦媒体的偷拍照撕破了,照片里的女主角不止一位。她觉得愤怒,她可以保守秘密,可是当秘密被公示于众,她变成了那个最大的笑话,她情愿戳破这美好的假象。
他坠楼的地面已经被清理干净,重新铺设后看不出任何鲜血的痕迹,仿佛一切本就是这副模样,好像一切只是一场梦境。
梦里真实,醒来皆空。
不过是爱过一场,来过世上一遭,提前告别谢幕。故事很短,人生很长。又一个轮回在悄然开启,谁又是下一个故事的主角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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