妓子回村

作者: 南漂女郎 | 来源:发表于2024-03-25 12:54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盼儿是家里的的第七个丫头,名字是产婆起的。出生那天一路朝家赶的爹,在听到三丫头说又生了个丫头的消息后,便抽着烟,头也不回的朝地里走去。盼儿娘没什么文化,眼看着等不来当家的,便求着产婆起了个名字。

    盼儿,盼望着儿子,这便是这一家人的心愿。

    盼儿的记忆是从田间开始的,一家人全靠着几亩地生活。家里唯一的劳动力坐在田埂抽着烟,母亲带着七个丫头穿梭在地里。路过的邻居,尤其是家里有儿子的,那腰杆挺的笔直,眼里满是得意。本以为日子会这么周而复始的过下去,谁曾想因为母亲的难产,盼儿的人生被彻底改写。

    母亲被送去了县里的医院,经过手术,产下一子,一家人激动的热泪盈眶,爹佝偻的背,此刻仿佛也挺直了。但是,由于难产,胎儿在腹中缺氧再加上没有足月,需要住保温箱观察。高额的住院费用,让一家人犯了难,父亲挨家挨户的借钱,即便如此还是凑不齐费用,时间不等人,医院一遍一遍的催着缴费,不然就要停止治疗了。

    爹中年得子,无比珍惜,他就是豁出去命也要保住这个儿子。他连夜敲响了邻村王守财的房门,这个王守财早年间多次找过他,明里暗里说城里好些人家想收养女儿,还能给一笔丰厚的感谢金。如今他已走投无路,只能赌一赌了。被吵醒的王守财十分不悦,在得知是问收养的事情时,眼睛透着狡黠,故意提高了声调:“刘哥,早些年确实是有人打听,但是你没同意,现在这事可不好办,我还要打听打听,才能给你准信儿。”爹一听,“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后半夜爹拿着三千元赶到了医院,交完费用,远远的朝着婴儿监护室望了一眼便往家赶去。

    天刚亮,盼儿便跟着爹去了王守财家。

    “刘哥,这个也太瘦了吧?”

    “这个已经是家里最小的了。”爹卖力的辩解着,用尽生平所学变着法儿的夸着盼儿。要知道盼儿打出生起爹就没正眼瞧过她,现在听到爹这么维护自己,羞愧的低下了头,这么多年她可是怨恨着这个爹的,如今才知道爹原来是爱自己的,只是从未表达出来。盼儿沉浸在喜悦的思绪中,竟不知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王守财望着呆站在那里的盼儿,没好气的说:“赶紧的,去里屋洗漱,然后跟着我进城。”

    盼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声吓得清醒过来,忙问:“我爹呢?我想回家。”

    “哼,你爹没跟你说,他已经把你卖给我了,识相点,别让老子费劲儿抽你。”

    就这样,盼儿进城了,跟着王守财七拐八绕的进了一条小巷,一个妖娆的女人像扫货般上下打量着自己。后来,盼儿才知道,这条街被称为“红灯街”——男人的天堂。

    一栋两层楼的院子,便是盼儿的落脚地。红姐是这里的老板,她吩咐盼儿给房间的客人上茶,打扫房间。虽然忙碌,却能吃饱,再也不用喝清米汤了,刚来的时候,她害怕的睡不着,钻在被子里偷偷的抹眼泪,想爹娘姐姐还有那个没见过面的弟弟。

    睡在她下铺的妮子比她大两岁,不过十多岁的年纪,却打扮得十分老成。她看着整天哭哭啼啼的盼儿,忍不住开口:“新来的,别哭了,被卖到这里的,都是被家人抛弃的。来了这里,再没有亲人朋友,只能自己为自己讨活路。运气好,被人买了去当个小妾,运气不好,可能一辈子都交代在这儿了,有那哭的功夫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活下来吧。”妮子成了盼儿唯一的朋友。

    这天一大早,院子里便躁动起来,原来是红姐请的化妆师傅到了,要给小姐们培训,小姐们一脸的不情愿,都还没睡醒,妮子带着盼儿也悄悄跟了过去。盼儿越听越感兴趣,在师傅请人上台演示时,竟鬼使神差的站了上去。师傅临走时,跟红姐说了什么,自此以后,盼儿除了端茶倒水打扫屋子,还要给小姐们上妆。有时小姐高兴,便给赏钱,盼儿和妮子两人把钱攒在一起,商量着等攒够了赎身的钱,就一起出去。

    三年过去了,妮子又圆润了许多,这天,她开心的跑回来,说红姐让她接客了,这样她就能多赚钱,赚很多钱了。盼儿让她跟红姐说过几年再说,因为她去给小姐上妆时,小姐跟她说过,永远不要接客,接客这一生便毁了。

    起初,盼儿并不明白,直到亲眼见到院里的小姐被抬出去,一个又一个,红姐说是抬去看病,可是那些被抬走的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曾经院里的头牌柳儿,等来了说会赎她出去的富二代白帅,把毕生的积蓄都给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的确来找过红姐,不知道双方说了什么,那个男人便消失了,再没有来过。还有盛气凌人的娇娇,在一个雨夜被人抬了回来,红姐说她和人私奔,半路遇到歹人,尸首被送了回来。明眼人都明白,只是大家都不说。一向有主意的妮子怎么却不明白呢?

    盼儿出去采买胭脂水粉,身后的护院寸步不离的跟着,回程她带了一根糖葫芦给妮子。夜里,妮子是被抬回来的,身上布满了淤青和血痕,盼儿一边流泪一边给她擦洗着,第二天,盼儿跪在红姐的门口,求红姐送妮子去医院看看,妮子一直高烧不退,浑身抽搐,盼儿怕,她怕会发生不好的事情。红姐冷冷的开口:“你确定要把她抬去看病?”盼儿突然想到曾经被抬出去的那些人,她忙重重的磕头:“红姐,盼儿知错了,不该口不择言,能不能给点药,可以退烧的药。”盼儿一下一下的磕着头,直到额头沁出了血。红姐扔了一瓶药出来,门被再次重重的关上了。

    盼儿忙完自己的事,便守在妮子身边,妮子烧虽然退了,但大小便失禁,盼儿给她换床单,擦身体,喂饭,妮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话。红姐派人来看过两次,大抵都是问什么时候上工,院里不养闲人之类的话。盼儿是在打扫客人房间时被叫到红姐房间的,原来是其他院里的小姐盘起了港风头,一部分客人便被引去了,红姐想让盼儿去学盘头,现在整条街上会盘头的屈指可数,她想抢占先机。

    红姐让她放宽心去学,妮子她会派人照管好。盼儿一早便跟着护院出门了,这是她第一次穿城,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拂过脸颊时,她闻到了自由的味道。三天后,盼儿回到了小院,红姐马不停蹄的安排她盘头,直到妮子坐到面前,盼儿的手一抖,发毡掉到了地上。红姐让盼儿休息一会儿,再接着盘。

    “盼儿,不要担心我,我已经好了。”

    “可是,可是……”

    “我要挣很多钱,然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泪水在盼儿眼里打转,她不知道是怎么给妮子盘完头的,只觉得自己的手有千斤重。那天后,妮子搬去了小姐们住的房间。接客的小姐和下人是分开住的,盼儿望着空了的床铺,一夜一夜的失眠。盼儿现在专门给院里的头牌小姐盘头上妆,和妮子见面的机会很少,偶尔从护院或客人口中听到妮子的消息。妮子有时会让人送一些稀罕玩意过来,但从不跟盼儿见面。

    随着城市化建设的推进,整条街的小院被写上了大大的拆字,红姐带着一重人马,投靠了她的老相好龚魁,大家便跻身进了位于闹市区的足浴城。进店第一天,所有人学习技师的按摩手法,防止警察突击,妮子悄悄的递给盼儿一张纸条。

    入夜,盼儿来到了妮子说的房间,妮子激动的抱着盼儿:“盼儿,我要走了,等我和冯明安顿下来便过来接你。”

    “妮子,你可安排妥了?一定要好好想清楚,柳儿和娇娇那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你可不能糊涂啊。”

    “盼儿,你放心吧,我又不傻,冯明和其他男人不一样,他对我是真心的。”

    “妮子,此去凶险,万一你真的逃出去了,再也不要回来,听到了吗?”

    妮子倔强的摇头,要不是盼儿,她可能已经死了。她是断不能抛下盼儿的,只是眼前的情形,两个人一起走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先出去再想办法,冯明答应她,出去后一定会想办法把盼儿接出去的。

    盼儿看出来妮子的犹豫,她跪了下去:“妮子,跑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我们一定会在外面相见的。如果被抓回来只有死路一条,答应我。”两人抱头小声抽泣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6号,到你上钟了。”妮子一边应着,一边快速的擦干眼泪。

    到了足浴店,很少再有人盘发,由于盼儿不长肉,便成了那个多余的人,又干上了打扫房间,端茶倒水的活。一次,刚收拾完房间,一个猥琐的男人跟了上来:“你是沙沟村刘三家那女儿吧?我就说瞧着你有点眼熟。”后来,刘三家女儿在城里做妓子的事便传开了。

    妮子在外面一切都好吧,盼儿也想离开,可是离开她又能躲去哪里呢?随着年龄一天天长大,随时都要面临去接客的风险,每每想到这里,盼儿都感觉后背发凉,还是得想办法出去。随着近期陆续几个小姐跑掉,红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早就叮嘱过龚魁,出去的小姐要派人跟紧了,可龚魁显然没放在心上。

    警察来的一次比一次频繁,周边的足浴城接二连三的查封了。这天夜里,警察再一次突击检查,顶着一头黄毛的男孩,躲进了放清洁工具的杂物房,盼儿刚进屋便看到了他,听着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盼儿迅速的拿起手边的垃圾桶罩在他的身上。这次,足浴城终于被要求停业整顿,门口贴上了封条。录完口供,盼儿因为未成年也未参与“黄赌毒”,警察通知家人领回。谁知等来三天,无人来领,只能差人送回了村子。爹一个巴掌扇过来,就让她滚了,后面不堪的话语她没有完全听完,就迈开步子朝村外走去,搭上了一个去城里进货的小车。

    蹑手蹑脚回到被封了的足浴城,她没有地方可以去,她得进去把这几年攒的钱带出来。再次躺在那张硬板床上,许是太过疲惫,她很快睡着了。她是被人摇醒的。黄毛告诉她,警察会再次回来的,让她赶紧走。盼儿拿着钱跟着黄毛一路小跑,出了足浴城。

    黄毛从小跟着爷爷奶奶在城里长大,父母一直在外地做生意,这些年除了给过他钱,一直没有管过他,他早早辍学跟着社会上的青年厮混。他是个讲江湖义气的人,想着这小丫头救过自己,便蹲点想要还了这情。

    在黄毛的介绍下,盼儿去了一家婚纱摄影店当学徒,给新娘盘头化妆。老板看重她踏实肯干,聪慧过人,打心底喜欢她。两年后,老板派她去A市,经营分店,她不负众望,三年内发展了几十个加盟店。黄毛便是从认识她的那一刻,找到了救赎的光,他被这个姑娘的真诚打动着,从无名小卒,到现在榜上有名的摄影师,他也完成了人生的蜕变。两人很自然的走到了一起,黄毛背着盼儿,悄悄的回了盼儿出生的村子,他这次是想把盼儿的户口迁到自己这里。

    黄毛开着大奔停在了村长的院里,村长一听是要给村里修路的财神爷,立马恭敬起来,并承诺一定说服刘三,将刘盼儿的户口迁走。

    盼儿再次回到村里,看着熟悉的风景,竟恍如隔世,黄毛牵着她的手一路朝村长家走去。刘三已经拿着户口本等在了那里,村长说只要他同意将老七的户口迁出去,欠的钱便可一笔勾销,那可不是一比小数目,他当即同意下来。

    盼儿望着眼前佝偻的男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男人上下打量着面前衣着华丽的女子,惊得一下也忘了说话。事情办的很顺利,盼儿不仅同意给村里修路,还要建一所学校,给村里的孩子读书。这一消息震惊了整个村子,人群中,她一眼瞧见了那个单薄的身影,那是她的娘,那个在无数个夜里给了她温暖的女子。她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她,跟着她走进了曾经那个家里。

    一个小男孩正坐在地上玩耍,这几年,几个姐姐相继嫁人了,娘因为生弟弟那次亏空了身子,一直靠药续命。弟弟当时由于没钱治疗,很早就出院了,脑子有些痴傻,至今还在流口水。爹因为要给儿子看病,欠了一身的债。盼儿想把娘接到城里看病,娘却放心不下家里的儿,盼儿留下一笔钱,转身离开了。

    风夹杂着稻田的清香袭来,黄毛带着盼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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