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梅望着天空,深深喘了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灰,转身回屋,换了身衣裳。看着镜子里不再年轻的自己,用手捋了捋头发,她想去看看柱子,他想要的,她想她能给了。
敲门敲了好几下都没有动静,轻轻一推,门竟然吱扭一声开了。刚迈进去半步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就被一股强大的力气拽进了怀里,门也被快速上了锁,忘记了来时的目的,顾不上那么多,两人忘情的滚到了床上……
五梅家里有三个姐姐,一个双胞胎哥哥,父亲死的早,全靠母亲做手工把他们拉扯大。大姐嫁给邻村的一个铁匠,日子过的刚够贴补自家用,别说什么帮衬了。二姐嫁给本村的医生,日子过的还算宽裕,只是二姐夫太丑了,二姐嫁给他,哎!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那啥上,只是,他们家当时的情况,三姐跟着来村里修路的人跑了,四哥当时从山上摔下来需要一笔救命钱,二姐把自己许给了医生,虽救了四哥的命,可一条腿也瘸了。
五梅听村里人说修路那人给三姐买了几身衣服,三姐就跟人走了。没有人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后来没有人再见过三姐。
八九年的时候母亲眼睛突然看不见了,二姐夫说是因为这几年的劳疾造成的,加上经常思念三姐,一想起就哭,反正这不是一下就成这样的,总的来说没治了。
九一年有媒人过来给四哥说媒,姑娘是上溪庄的,人家不嫌弃腿瘸,估计家里条件也穷,只要求要一头牛。
母亲没有办法,大姐二姐能帮的都帮了,还是不够。
那晚母亲找到了五梅,说曹家凹的曹洧看上了她,只要答应嫁给他,彩礼人家能出到两头牛。
说到曹洧,五梅当场就答应了母亲,心里满是欢喜,激动的整晚都没有睡着。她知道曹洧,家里独子,给母亲抓药时见过几次,高高的个子,懂礼貌,说话声音还特别好听。后来听邻居说才知道他叫曹洧。
一切都很顺利,四哥结婚后半年,曹洧父亲就提着东西到家里说五梅的事。
五梅依然记得当时的对话:
“大姐,你家四娃这婚也结了,你看看咱五梅啥时候过门。”
“你说啥时候都行,你就没问问你家曹洧?”
“问他做甚,我这个做父亲的就能做了主。你看下个月初八如何,能行我就让曹洧带五梅去镇上做件漂亮的囍服。我家里都准备好了,就看你们了。”
“哎呀亲家,还是你想的周道,我们五梅能嫁给曹洧真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都听你家的,就按你说的来吧……”
无绪婚礼很热闹,曹家的礼节规矩做的很到位,一路上停了好几次。到村口时曹家亲戚拦着非让小两口亲一口,要不然不让进村,头上身上都是撒的五颜六色的碎金金。有人起哄,把曹洧推向了她,她没有躲开,两个人就那样抱在一起。
五梅满脸通红,相较曹洧倒是多了几分淡定,他看了一眼五梅,搂着她吻了下去。边上全是起哄声,鞭炮声,唢呐声……
入夜,五梅看着自己的新房,红烛,囍字,红色蚊帐,鸳鸯枕头,棉绸喜被。床上躺着已经醉的不醒人事的曹洧,帮他擦了脸和手自己也躺在旁边睡着了。
五梅是满意的,自己能有这样的婚礼,能有这样的男人,她想,上天有时也是眷顾自己的。第二天早早起床收拾,烧火做饭,和曹洧一块给公婆敬茶,曹洧还带她去看了他们家在山上的羊圈。
晚上和公婆一块吃的饭,婆婆让她喝下一碗补汤,说看她身体太弱,将来还指着她要大孙子呢。五梅害羞的跑回房间,许是跑的太急,头还有点晕。她坐在床上,满脸胀红,浑身异常的热,小腹一阵阵异样难耐,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是不是生病了,她不知道,脱了鞋钻进了被窝。
感觉过了好久,自己身旁多了一丝冰凉,她顺着冰凉处紧紧抱着,自己好像发烧了,迷迷糊糊。感觉被人褪去衣服,底裤,喜欢那种抚摸,害羞又幸福……
醒来时天快亮了,五梅感到浑身酸痛,发现曹洧正盯着自己后,娇羞的将自己的脑袋依靠在他怀里。曹洧轻柔的抚摸着五梅的头发,看向她的眼神缠绵悱恻又宁静深远。
后来又有两次,自己仍然迷迷糊糊,每次想询问曹洧又觉的说不出口。曹洧对她很好,特别是两个月得知自己怀孕后,家里就什么都不让她做了。
五梅常常想自己是不是太幸福了,有爱自己的老公,疼自己的公婆,她常常坐在院子里自己都会情不自禁笑出来。
从怀孕到孩子生下来曹洧都没有再碰五梅,说怕伤着孩子,自己每天干活也有点累。
孩子八个月时公公从山上摔了下来,当时就没救了,之后曹洧和村里其他人一块外出打工,家里就剩她和儿子还有婆婆。
儿子很听话,五梅大部分时间都和儿子在山上放羊。那段日子清净,平淡,知足,也过的自得其乐。要是可能,她想永远停留在那个时间段。
那年村里旱灾,吃水得去沟下井里挑水,曹洧常年不回家,婆婆年纪又大了,挑水的事情自然就到了她的头上。沟下路不太好走,五梅每次挑水都会累的不行。
村里的曹金贵是村长的儿子,一天不务正业,没事就爱撩撩小姑娘,占点小媳妇便宜,有时还窜寡妇门,自己家媳妇刚给他生了个二胎,这又没事出来溜达。
这天五梅挑着水坐在石头上休息,曹金贵远远看见就一路小跑过来。
“五梅嫂子,这洧哥有大半年没回来了吧!”
“嗯,是有大半年了,前两天捎信回来说再两个月就回来了。”
“哦,我见你这辛苦的挑水,我帮你吧”说完就去拿五梅的担子。
“不用了,我这都歇好了,马上走”说完夺过担子挑起水走了。
金贵看着五梅,哼了一声也没有追。“不知好歹的娘们,我金贵想睡的女人就没有睡不到的。”
五梅加快脚步,水撒了一半都没有注意到,她知道这个金贵不是善茬,能离远就离远点,自己一个女人家家,能少一事算一事。
无 能午后的阳光已经不是那么刺眼,今天儿子有点感冒,婆婆在家看娃,自己一人去山上放羊。路上拉冉草不少,她一边割着,一边拾着柴火,微风轻轻吹着,她哼着小曲乐悠悠的往山上走着。
“哎吆,嫂子今天心情不错呀!”
“曹金贵?你怎么在这?”
“看你这话说的,这山又不是谁的,我怎么就不能在这!”
五梅有点心慌,加快了脚步。“是啊,那你忙着,我看看羊羔别一会走丢一只。”
“别急呀嫂子,上次就没和你说上话,咋滴,我能吃了你呀!”说完快步追上了五梅。
五梅心里知道,这山里这会是没有人的,一着急就绊倒了。金贵顺势扑了上去,起手就去解五梅的扣子。
“金贵你不能这样,嫂子求你了,快放手……”
“嫂子,嫂子从你过门那天我就想你,你就依了我吧,就一次……”
“救命啊,救命啊……”五梅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拼命的喊着,金贵一手撕扯着衣服,一手快速捂住了五梅的嘴。
“呜……呜……”五梅摇着头,双腿使劲瞪着,眼里的泪水因为害怕也流了出来,看着金贵,有恐惧,有绝望。
刹那间,五梅以为眼花了,因为她好像看到了柱子。之后,金贵就被柱子狠狠打了几拳,嘴角流血,狼狈逃走了。五梅已经浑身没了力气,虽然金贵没有得逞,可还是呆呆看着柱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柱子脱下衣服披在五梅身上,什么也没说,走了。“晚些回,别让人看到你衣服破了,放心,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很长一段时间五梅都不敢下午上山,早上人多 ,她跟着大伙儿一块去,有人回她就回来了。
柱子小五梅两岁,单身汉,父母双亡,妹妹嫁在邻村,每天就一个人过日子,他会打猎,也种了几亩地。平常见不了他,有时也外出打工,只知道他人正直,就是家穷,没个大人张罗,到现在还没有媳妇。
那次以后五梅就对柱子充满了感激,在路上碰到也会主动打招呼。
眼看曹洧就回来了,村里还是传出了一些消息。说五梅耐不住寂寞,招惹金贵,撩拨柱子,还和村里好几个男人有染。五梅知道这是金贵使的坏招,可自己,越是这种谣言越不能站出来辩解。
曹洧回来十几天了,依旧是那么宁静,看不到脸色的涟漪,也不知他心中所想。
“洧哥,我想和你说个事”
“不用说了,我都听说了”
“事情不是你听到的那样,我和金贵真没什么,柱子也没有,更不用说其他男人了。你要相信我”五梅紧紧抱着曹洧。
“早点睡吧!”曹洧没有再说什么,撇开五梅自己睡着了。
一个月后曹洧就走了,本来说的回来停两个月,看来曹洧并没有相信五梅。
曹洧走后五梅每天以泪洗面,生活中所有的苦难对于她来说都可以克服,只是不被人信任时,自己心里的那根稻草感觉快要坚持不下来了。
十五晚上,圆圆的月亮挂在天上,清清冷冷,月光透过树枝,像阳光普照慢慢撒下来。幽幽的夜色,斑驳的树影,孩子已经入睡,只是自己,怎么也睡不着。婆婆还在家,儿子也在家,曹洧怎么说走就走?
三十晚上曹洧都没有回来,五梅想或许他还在赌气。
“妈,你看着蛋儿我出去割点肉吧!再怎么说也是过年了么。”
“你去吧,醋壶拿上,回来时打壶醋。”
“哦,知道了。”
说不上为什么,五梅心慌的特别厉害,割完肉匆匆赶回家。远远就看见门上挂了一块肉,婆婆说曹洧估计回来了,没有进家门。
蛋儿转眼都四岁了,婆婆身体也没以前好,曹洧这几年都没有回家,只在过年时送回来些年货。五梅也变的郁郁寡欢,有段时间金贵过来骚扰过,被路过的柱子撵跑了。
曹糖是金贵铁哥们,有一晚爬五梅院墙从上面摔了下来,曹糖媳妇气不过,到处嚷嚷,见人就说五梅勾引她家男人。
好长时间五梅都是半生活状态,大部分时间在家发呆。不愿出门,不想见人。有点无谓,有点麻木。
“梅呀,妈知道你委屈,好好生活,照顾好蛋,还有曹家对……”话没说完婆婆就咽了气。
婆婆下葬曹洧都没回来,有人说他在外头出了矿难,死了,有人说他估计被人骗了当苦力回不来,也有人说曹洧知道五梅的德行不愿意回来。说什么的都有,五梅哭不出来,清瘦的脸越发病黄了。
蛋儿要上小学了,五梅觉得自己不能这么下去了,她开始天不亮就下地,养了鸡,养了兔子。玉米拉不动,她就一担担往回担,葵花来回担的麻烦,她就在地里打完葵花籽再送回去。柱子偶尔帮忙,五梅赶快给人拿几个煮鸡蛋。
“铁婶,你说这五梅一个人把日子过得还挺美的。”
“还不是靠村里男人养着呀,那个金贵,曹糖,柱子,这是咱们知道的,不知道的估计还多着了吧!她呀,你说和村妓有什么区别。你说她一个女人真能把那么多粮食自己弄完呀。有人看见蛋老师晚上从她家出来……哎呀,太乱了……”
“老师,蛋儿在学校给你捣乱了?”
“把人打了,我压下来了,没事了。你多关心关心孩子,他每天都不是太高兴,上课也不专注。”送走老师五梅回去就在蛋儿屁股上打了几下。
“叫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你还学会打架了?说,怎么回事,为什么打人?”
“曹小飞他们说你是村妓,我就把文具盒摔他脸上了……”五梅紧紧抱着蛋儿,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
“蛋儿,疼吗”
“不疼”
冬至,五梅包了一案板饺子。这是曹洧离家的第十二个年头了,以前常常盼他回家,现在觉的这样挺好。就是感觉对不住柱子,她知道柱子的那份心,也知道这么多年没有柱子帮忙她们娘俩活不下来。她的名声现在在村里臭了,她不想柱子被人骂脊梁骨。
有人传了曹洧的死讯,五梅发现她一点都不伤心,她现在就想马上去找柱子。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这些年真的委屈了他,她知道他们相敬如宾,这些年没有踏越雷池半步,她知道,柱子心里疼她……
他们举行了婚礼,蛋儿很高兴,看的人也很多。
村里来了个和尚,望着院里面喜庆的气氛,捋了捋胡子,转身走了……
站在山上,和尚默默的念着什么。
五梅,你要幸福。
蛋儿,我的弟弟,平安快乐。
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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