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山见王心璇缄默不语,便追问道:“你怎么不回答我?”
“我……”王心璇声音一窒,忽然看向了别处,轻声道,“傻徒儿,你又犯傻了,竟会问出这样简单的问题,至于答案,你自己想吧,沉下心来想一会儿,便会想通的。”
“傻徒儿!傻徒儿!”许小山闻言,竟忍不住抓住王心璇的双肩,神色激动,“你我之间,你每次想要逃避回答的时候,便以‘傻徒儿’相称,可你知不知道,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叫我傻徒儿!”
许小山似是要把内心酸楚一吐而尽:“许生在时,你不称呼我为傻徒儿;交心之时,你不称呼我为傻徒儿;偏偏到我问你,你所相信的九世情缘、是否与你一直抗争的偈语之言相悖时,你便又忽然称呼我为傻徒儿了。”
“你说这问题简单,让我自己想通答案,可这问题的答案便是你的所思所想,我本就不可能想得明白,我看你心中其实早已有了答案,却为何不愿意面对?”
话音落下,王心璇的脸慢慢又转了过来,与许小山四目对视,许小山登时一呆。
只见王心璇的脸上泪痕犹在,似刻画出无尽柔弱,而她嘴里说出的话语虽强自镇定,却也极为无力:“人总要相信点什么,这能支撑着人活下去,不是吗?”
许小山见状,心脏似是被狠狠一揪,骤然间疼得厉害。
“小山,你不要再问了,好吗?”
这轻飘飘的话语落入许小山的耳朵,竟似晴天霹雳,令他陡然间倍感无力,不由松开了王心璇的双肩:“好。”
“谢谢。”王心璇轻轻地道。
“你不必谢我,我本就不会再问了,”许小山勉强一笑,垂下了目光,“‘很多答案,本就不是用嘴说出来的’,这不是你刚刚才教给我的吗?”
王心璇怔了一怔,轻叹了口气:“傻徒儿啊,你可真傻。”
许小山嘴一撇,故作不悦地道:“我不是说了吗,我不喜欢你叫我傻徒儿,你怎么还叫呢?”
王心璇总算笑了出来,道:“只要你一天是我的傻徒儿,我就想什么时候叫你,就什么时候叫你。”
许小山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叹了口气,脸上皆是苦笑:“唉,我犹记得在这仁玉轩内第一天醒来,我心中悲戚,觉得生活了然无味,却是看到了你,才又唤起了斗志,重新沉下心来修炼,这些日子,真气竟也精进了不少,如今更觉离君境只有一线之隔,倒也应该值得欢喜了。”
“你便要到君境啦?”王心璇极为开心地说道,“那你可得一鼓作气,把这关过了,我曾听师尊讲过,君境一关,乃是为了阻挡不得慧根却得仙法的人,此关一过,便是真正的‘仙凡两隔’,常人凡物就再难伤害得了你了。”
“不过,”王心璇顿了顿,“这本是见高兴的事情,你却为何要唉声叹气?而你方才说是因见到了我,才又重新焕发起斗志,不知是由于我的哪点,让你有了如此大的改变?”
“我当时见到你,”许小山这时说来,竟不觉得有丝毫羞愧,“心里便想着若能修至君境乃至王境,便能打得过你,到时就将你拘在身边,不让你离开,日日夜夜地对你好,迟早要让你喜欢上我,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儿。”
“这才重新焕发起了斗志,又沉心修炼了起来,”许小山的脸上满是自嘲,“却没想到后来发现你这么厉害,现在是半点赢得过你的心思都没有啦。”
王心璇一愣,竟也丝毫不觉生气,反而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你……你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焕发的斗志……哈……哈哈……这也太……太……小家子气了罢。”
许小山登时有些恼了,道:“有什么好笑的?”
王心璇稍稍缓和了笑声,气息不稳地说道:“傻徒儿,你若真有一天能打得过我,我便遂了你的愿,又能如何?而先不说闻道有先后,便说仙途坎坷,从来不会一帆风顺,只是一时境界的先后,又何至于让你连半点赢过我的心思都没有?”
许小山脸上一喜,脱口道:“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王心璇点点头,“古有佛门大德一朝顿悟,立地成佛;也有道家先圣观花得道,白日飞升;便如我神门之中,亦有神门至尊刹那成帝的先例。你今时今日打不过我,并不代表你将来某日打不过我,但你若没了向上的心气,凡事不求甚解,得过且过,便再……”
“不,我不是问你这个!”许小山打断道,焦急问道,“我是想问你你刚才所说,若我能有一天打得过你,你便会遂了我的愿,是真的吗?”
王心璇一愣,接着又大笑起来,这次再没有力气缓和,笑得左颠又倒,花枝乱颤,却是没半点正形了。
许小山心头一清,才觉方才失言,不由羞得满脸通红,直想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不见人。
却见王心璇还是没半点停下的的意思,许小山羞至极了,索性起身上床,半躺着转过身去,合上被子,佯装睡下。
良久,王心璇的笑声渐渐停歇,侧过身去的许小山突感腰间被人一戳,王心璇的声音这时从背后传来:“小山,你怎么突然睡下了?”
许小山扭了两下身子,依旧以背相对。
“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王心璇的声音又从许小山的背后传来。
许小山哼了两声,两眼微闭,未作搭理。
“不就是说了些傻话,被我取笑了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还是男人咧,竟然这么小心眼。”王心璇的话音近了几分,似乎就在许小山的头顶。
许小山忽感一团黑影迫近,忙闭紧双眼,接着就突感王心璇的目光好像正在他的眼皮停留,还带着点烦人的温度,搞得他浑身不自在,可偏偏又不敢扭动一下,生怕露了馅,掉了面,更觉难堪。
“还真的生气了啊。”王心璇的声音初从头顶传来,后渐渐又跑回了许小山的背后。
许小山感到头顶黑影如潮水般褪去,这才敢微睁双目,向上偷瞄,果然见到床上横梁,心知王心璇总算退回床边,不由松了口气。
“还是睡着了呢?”王心璇似是在自言自语,“要是生气还能想点办法补救一下,可要是睡着,那就只能等明天喽。”
话音未落,许小山赶忙又哼哼了两声。
“那既然你是因为向我袒露了心中的秘密,才被我取笑,”王心璇小声道,“索性你也问我一个问题,我定会如实相告,如此一来,你也有了我的一个把柄,咱俩便两相公平了,如何?”
话音刚落,许小山一个鲤鱼打挺,便从床上一跃而起,片刻之间,就已正衣肃容,端坐床边,沉声道:“好。”
王心璇目瞪口呆,指着许小山,道:“你……你……你假装生气来诳我!”
却见许小山一本正经地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不准反悔。”
王心璇气鼓鼓地狠瞪许小山,却见许小山满脸无所谓,王心璇只得无奈道:“那你说吧,想问我什么问题?可事先说明,若是我不愿答的,你问了也白问。”
许小山:“你方才不是说‘你定会如实相告’吗?”
王心璇:“你方才还气得躺在床上、不跟我说话咧!”
“得得得!”许小山无奈:“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刚才说,你在法灭悲曲之中,最终写了一首诗来破阵,我实在好奇你写的是怎样的诗,便以此,作为我问出的问题,你总不会还要推脱吧?”
“你就想问这?”王心璇似是颇为替许小山不值,“可白白浪费了这个大好机会呦。你即便不拿此激我,若问起来,我难道还会隐瞒不成?”
许小山自信地道:“不,若之前问你,你定不会告诉我的。”
王心璇:“为什么?”
许小山:“你先回答我问你的问题,我再回答你问我的这个问题。”
王心璇点了点头,正要回答,脸色刚露出些回忆的神色,眼神登时一变,两颊飞红,接着便支支吾吾起来,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良久,王心璇忽然看向许小山,若有所思地询问道:“你之前若问我诗作如何,我会因为羞涩而不会告诉你?”
许小山得意洋洋地道:“不错,在这点上,你跟许生并无不同,他因为害羞而不告诉我他是为了我才回到仁玉轩的,而你也会因为害羞、而不敢告诉我你是写了怎样惊天动地的诗,才能破阵而出的。”
“哼,”王心璇俏脸一横,“我从来便不是什么扭扭捏捏的女子,这等情爱之事,从来最为真实,我又何必耻于言说呢?”
话音落下,许小山期待地看着王心璇,又过了一会儿,却见王心璇忽然严肃说道:“小山,拿纸笔来。”
“干吗?”
“我说不出来,只能写下来。”
一炷香过去,王心璇放下毛笔,看着许小山,忽然问道:“你当时假装生气,就这么肯定我会上钩?”
许小山待王心璇放下毛笔,就迫不及待地凑上去瞧,闻言,随口答道:“上不上钩都没关系,我当时是真生气了,只是你自己送上门来而已。”
王心璇脸一黑,气急败坏地狠狠踩了许小山一脚。
“嗷!”
许小山忍不住地痛呼出声,怒视着王心璇,道:“你干吗呐?”
王心璇平静地说道:“地上有虫子,我害怕。”
许小山被气得鼻子一歪,正要回怼,却听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接着一个轻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山,你睡了吗?”
话音落下,王心璇脸色大变,许小山讶然脱口:“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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