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凤楼里华灯万点,璀璨夺目,声乐聒噪,空气中混杂着酒肉气和女人的胭脂香。
戏台上两个舞娘,一个红裙,一个翠衫,身姿曼妙,各有风情,尤其那红衣的舞娘,环抱琵琶,拨琴弄弦指法谙熟,修长的手指如同玉雕般晶莹剔透,朱红薄纱间隐约露出雪白手臂,每每扭动纤腰,红裙摇曳,她低垂眼睑,目光在台下每一位来客身上游移,风骚的眼神如同锋利的鱼钩,死死勾住每个男人的眼睛。
戏台前方的正位放了一把紫檀木镂花的大椅,每一晚只有出价最高者可以坐在这个位置。红衣舞娘的目光扫到这个位子,今夜的紫檀木椅上斜靠着一位华服公子,玄色的锦袍上有上等的银丝嵌上去的细密花纹,殿堂的华灯照在他身上,黑色的宽袍披了一层金色的光。他一手撑头斜倚,一手把玩折扇,九月时节已入秋,夜寒凉,他摇着折扇,却也不显得冷。
何凤楼是晋阳城中第一大青楼,只有晋阳城里的小有名气的人才有足够的银子在何凤楼里抛头露面,而有资格坐在此位置上的更是没有几个,红衣舞娘每夜在此献舞,早就将那几人认全了。但今天这张面孔却是崭新的,是一张陌生的好看的脸。她在台上,他在台下,灯光将他一半脸庞照亮,另一半掩在阴影之中,脸庞的轮廓在光与影之中更加凸显。
她虽是个青楼女子,但各色各样的人都伺候过,也算是阅人无数,她眼中看到的这位年轻的华服公子,眉宇间是这个年纪应有的桀骜轻狂,和这个年纪不应有的成熟凝重。
她一时心动,多向他暗送了几段秋波。
但玄衣公子却一眼也没看她,闭着眼睛百无聊赖地摇着折扇,好像身处的花天酒地的世界与他毫无关系。
人是一种生活在征服的快感之中的生物,男人想要征服世界,女人想要征服男人。红衣舞娘暗自加了把劲,她不相信何凤楼里竟然也有她收服不了的男人。她更加卖力跳舞弹琵琶,想要博取玄衣公子的注意。
果然玄衣公子啪的一声合上折扇,随手向台上一指,正指着红衣的舞娘。
“你,过来。”
红衣舞娘立刻停止了舞步,她心中早就默默期待着他的青睐,现在正合了她的意,她放下琵琶向他走去,准备好最妩媚的笑容站到他面前,但他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是闭着的。
何凤楼里的其他来客一个个横眉竖眼,暗自咒骂这个不知来历的阔少爷搅了他们看舞,,他们自然心里不爽,但谁让这个年轻人偏偏坐在那个他们不敢惹的位子上,谁都担心他真的是个惹不起的主儿,于是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你舞跳得好,琵琶也弹得好,最重要的是,人长得好。我用一千金,买你一炷香的工夫,你看可好?”玄衣公子收了折扇,语调不紧不慢,若无其事。
在座的人却惊讶的下巴掉到地上,一千金能把二三十个妓女抱回家,他却只买她一炷香?!
红衣舞娘也吃了一惊,但她的兴奋明显超过她的惊讶。她感觉到自己心跳在加速,整张脸热的通红,她是身经百战的名妓,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市井百姓,她应对起来都得心应手,可是面对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她突然发现,她竟然十分紧张。女人的直觉让她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压迫和气势,这种感觉告诉她,他是一个她很难征服的男人。
“你叫什么名字?”
玄衣公子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冯倚烟。”
他向她袒露怀抱,嘴角勾起一丝危险的笑:“来这里坐,烟烟。”
那危险被冯倚烟敏锐地捕捉到,她慌了片刻,但他的一声烟烟叫的她全身都酥软了,顾不得他到底是谁,顾不得他危不危险,她的身体就像不听使唤一样,乖乖坐到玄衣公子身上。
玄衣公子满意地搂住她,贴近她的头发嗅她身上浓郁的花香。
追踪黑衣人的年轻人在这时推门而入,透过何凤楼的门,一轮朗月正高挂在夜空。
年轻人慢步踏在红地毯上,谨慎地左右张望,试图寻到黑衣人的蛛丝马迹,快要走到戏台前时,一直闭目养神的玄衣公子终于睁开了眼。
年轻人的目光被戏台前方的镂花大椅吸引,坐在椅子上的人怀里搂着女人,同样好奇地打量着他,还未等他开口,那人已先一声朗笑道:“兄弟,看你文质彬彬像个秀才模样,怎么,如今大胤朝世风如下,连读书人也到这种地方寻乐子?”
客人们听闻,纷纷将目光聚过来,厅堂内一阵哄笑。
年轻人受此侮辱,一时间面红耳赤,支支吾吾道:“我来这里找……”话至一半方觉自己一时糊涂,自己重任在身,犯不着跟这些游手好闲的酒肉之徒较真,便随口道:“我找一位姑娘。”
“哈哈哈,你小子真有意思,到这里来的哪一个不是来找姑娘的?”玄衣公子笑的更大声,笑完低头捏起冯倚烟的下巴,在她妖娆的红唇上舔了舔,嘴角又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年轻人支吾几声,玄衣公子堵得他没话说,众人看他一脸窘容,不禁哈哈大笑。
“我看你也是个老实人,头一次上这种地方来吧?”
年轻人涨红了脸,只觉自己颜面尽失,不愿再在此浪费时间,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黑衣人,想及此,顾不上众人哄笑,转身就要离开何凤楼。
玄衣公子却不依不饶地再次将他叫住,这一次,他坐直了身子。“兄弟额头大汗涔涔,一副风尘仆仆之貌不似来找姑娘,倒似来抓贼人的。”
没想到自己的目的竟被一语道破,年轻人不禁起了疑心,回头又仔细看了看玄衣的公子,他依旧一副色相,挑逗着怀中的女人,实在不像受了伤的模样,也看不到他身上有血迹,只看到女人大片红衣映的他双颊红润。
他一向擅长察言观色,但怎么看这玄衣公子都是个目中无人的纨绔子弟,他不屑地哼了一声:“在下确实是来抓贼人的,公子既然看得出来,还是不要干扰我办案得好,省得被那贼人跑了,落你个包庇之罪。”
“呦,还摆起架子来了,本想着这地方我比你熟,你若求我,我便帮帮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了。”
被玄衣公子拐弯抹角地骂,他气得咬紧了牙,但他的修养和礼数提醒他,没必要自降身价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多谢公子好意,那贼人已身受重伤,在下一人捉他绰绰有余,不劳你费心。”
玄衣公子楞了一下,旋即恢复笑意:“不帮就不帮,”他勾了勾红衣舞娘的鼻子:“既然人家不领情,咱们便不打扰人家做事了,我们也去做我们该做的事如何?”说完便将红衣舞娘打横抱起,径直上了楼。
上楼后转入一间空厢房,玄衣公子用脚勾上门,房门被撞得哐一声响,震的冯倚烟心头也狠狠哆嗦了一下玄衣的公子却什么也不顾,将她扔到床上,二话不说就开始解自己的衣袍。
“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冯倚烟明知故问地问,她只是没想到这好看的公子竟迫不及待成这般模样。
公子看了她一眼,手里没停,嘴角扬起邪恶而危险的笑,故意挑逗着:“一个男人,跑到青楼里来找一个女人,还能做什么事?”
冯倚烟的瞳孔突然放大,还好公子及时捂住她的嘴,她才没喊出声音。
褪去黑色锦袍后,公子白色的中衣竟是一片殷红!
“怎么,吓着你了?”公子仍是笑。
冯倚烟僵硬地点了点头,点到一半又停下来,缓和了半天才缓过来,重新摇了摇头,坐起身子。“你受伤了?可你方才还有说有笑,气定神闲的,一点也看不出受了伤。”
“若是连你都看得出来,我此刻早就没命了。”
红色的帷帐围起方寸之地,冯倚烟如此近地看着公子。他风流倜傥,浓密的长眉下一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朦胧而奇妙,但这样的美目中,却流露着一丝轻狂却又沉稳的神情,这才恍然明白,方才那年轻公子要找的贼人就是面前这个人。
她扯了扯自己身后的裙子,裙子上已沾满了他的血,她在心底嘲笑了自己一番,她原本心花怒放地以为他是看上了她,才选中了她,殊不知她有缘在他怀中缱绻一番,只应感谢她今日选了一条朱红的襦裙。
他抱她在怀中,与她调情,一切只是为了掩盖他的伤而已。
她本红尘女子,所谓情爱原本就是逢场作戏,可明白他对自己无意后,她依然情不自禁觉得可惜。
公子靠在床头,猛然攥住她的手腕,警惕地打量她:“你在想什么?”
“一个风尘女子,在这风月之地,公子觉得我要做什么?”
他微皱了眉,头偏向一侧:“我可不是好人。”
“那又何妨?”她的朱唇却不依不饶地追上来,从他耳畔移到唇瓣,呼吸轻柔喷在他脸上。
冯倚烟本以为自己会将他激怒,但他非但不怒,反倒朗声大笑着转回头来:“哈哈,不错,我喜欢。”
他一直没心思仔细看她,如今脱离了危险,方发现她果真是个美人坯子,凝眸皓齿,黛眉朱唇,一只手攥在他手里,像丝绸缎子一般光滑。他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衣服上,笑着闭了眼:“就由你来为我宽衣。”
她顺从地一点一点把他的衣服除开,伤口渐渐露了出来,一枚锋利的碟片暗器从后面插进了肋骨,鲜红血液顺着长长的裂口汩汩流出,对一个在脂粉堆里过日子的女人而言,这样的场面足够触目惊心。他身上插着这样一枚利器,却还能若无其事地谈笑自若,她心里疑雾重重,他究竟是什么人?
冯倚烟心中一时慌乱,半晌,才支吾出一句:“要……要赶快取出来才行。”
公子淡淡点点头:“嗯,去打一盆热水来。”
冯倚烟退出帷帐,玄衣公子终于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皇域来的年轻人追他追得太紧,他跑了两天两夜没合眼,暗器又不知伤到何处,现在的他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他从胸口摸出一枚青色的玉玦,紧紧攥在手里,想,现在先好好睡一觉,等一觉醒来,但愿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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