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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和贝拉相遇在后海的31bar。和着民间乐队低声吟唱的民谣,她端着杯自由古巴坐到我身边,她身上酒气很浓,神色飘忽不定。
她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扭头自顾自喝着,身体跟着民谣缓慢摇摆。
“你自己吗?”她问。
“我自己。”我答。
我们就这样开始了谈话。
贝拉在一家培训机构教孩子们跳拉丁舞,课程大都安排在晚上及周末的下午,一个人在望京租了一居室,没事发发呆泡泡酒吧。交过几个男朋友,最后都草草收场。她说男人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谈恋爱不走心,都特么改走肾了。
那天她说了很多,说着说着放下酒杯,站起来跳起了舞,不是拉丁,是狂野的雷鬼。跳累了就拽着我穿过一桌桌喧嚣的人群走了出来。
深夜时分,站在幽黑的什刹海边,对岸树影婆娑,灯红酒绿,看起来竟如此虚幻。我扭头看贝拉,她身材迷人,五官精致,长长的大波浪在风中凌乱地随意飞扬,竟让人看了心生落寞。此时,她也扭头看我,莞尔一笑,眼神迷离又美丽。
“你喝多了,我陪你去拦出租车吧。”我盯着她说。
“为什么不是我陪你呢?”她浅浅地笑。
“你是女孩子。”
“说得好像你不是女孩子的样子。”
我们一起笑了。
拦了出租车,她执意让我先上去。等我上了车,她跟着我也上去了。顺势对司机喊一声:“师傅,走,去她家。”
我盯着她瞬时乐了。也对着司机喊:“师傅,走,去我家。”
我家住在燕郊,几十平的房子,几年前东凑西拼付了首付,只想在偌大的北京城给自己安一个窝。一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车平稳地向前,路边的霓虹彩灯匆匆倒退,像是一道绚丽的彩虹。
终于到了,我扭头看贝拉,她已经歪倒在车窗上睡着了。我轻声叫她,并搀扶她下车。到家之后,把她安置在客房,脱掉鞋子,盖上毛毯,帮她整理了整理额前散落的碎发。望着她紧蹙的眉头呢喃着的嘴唇,我起身想要离开,手却突然被她抓住了。
她睁开眼睛,眼神里还带着朦胧,我又坐在床边,想安抚她睡下。她像突然清醒了一样,坐起身紧紧拥在我的怀里,我有些慌乱,手僵在那里不知所措。我感觉到我的脖颈被泪水打湿了,紧接着贴上了她柔软的嘴唇。我想要挣脱,却被她抱得更紧了,我也开始紧紧抱着她,亲吻她满是泪水的脸颊。
次日凌晨,我醒来的时候,身边空空的,她已经离开了。
我常常想,如果是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性别对她们来说,就仅仅是一个符号。真诚的爱才是她们世界的一切。
我是女人,却爱着女人。曾在这上上下下、弯弯曲曲中跌倒,自我否定又找回自我。贝拉,下一次,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二)
一个月后,下班回家,刚走出电梯就看到蹲在门口的贝拉。
她也看到了我,缓缓地站起,因为蹲着时间太久,双腿酸麻的她不得不扶墙斜依着。我快步走过去扶着她,打开门一起进了屋。待她坐下后,我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她。
“拿着,下次直接进来等我。”
她什么话都没有说,接下钥匙放进了包里。
那天她很开心,嚷着要做顿好吃的让我尝尝她的手艺。她在厨房忙碌着,我站在门口端杯茶听她讲话。贝拉讲起话来滔滔不绝,都是些生活中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被她讲起来竟不觉得乏味。
“那天在酒吧,你怎么确定我爱的是女人?你好大胆。”我问她。
“气味吧。就像一个寂寞的人总能闻着相同的气味寻找到另一个寂寞的人一样,我闻到了你爱女人的气味。”她调皮地说。
“那你呢,贝拉,你只爱女人吗?”
“我也爱男人。”
我没有再说话。
后来,贝拉经常出现在我家。我们一起做饭、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影、一起做家务、一起去楼下遛狗…… 有时我下班回家,推门进来,一股浓烈的饭香扑面而来,不用猜,贝拉正在厨房忙碌着。有时加班到深夜,回家之后,打开卧室的灯,能看到贝拉正在我的床上沉沉地睡着,走进厨房,微波炉里是她为我热好的饭菜。
那一刻,我竟忍不住湿了眼眶。贝拉,其实你不用为我做任何事,我只想牵着你的手走出朋友亲人的包围之下,用准备好的幻灭对他们说:这是我的女友。你们看,我们一定会相爱相伴相携着走下去,你们看啊!
我和贝拉就这样幸福地生活着,一个月、三个月、半年,当我处在幸福之中时,总觉得瞬间即永远。我想就这样和贝拉好好生活下去,我爱她。
可是,有一天,贝拉突然消失了。
我找不到她的任何痕迹。衣橱里她的衣服不见了,鞋柜上她的鞋子不见了,卫生间她的洗漱用品不见了……我疯了一样去找她,望京,可是望京好大好繁华。
贝拉真的消失了。
(三)
不知不觉,过去了半年。
一天,我下班回家,推门进来,竟感觉空气中浸着熟悉的饭菜香。我走进厨房,看着贝拉背对我做菜的身影,我心里憋着的火气突然一下子上涌,却又慢慢消散了,我一下子哭了,嚎啕大哭。
其实,我只是个女人,我很脆弱,我很孤独。
贝拉,没有你,我很孤独。
那晚,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狠狠地亲吻她,恨不得撕咬她,想把她揉碎了填进肚子里,占有她,报复她。贝拉也是如此,像一头母兽般撕扯着我,我们交缠在一起,像两具干涸的尸体。
那晚,贝拉躺在我的怀里,跟我说了一个秘密。她说,我长得十分像她大学的一位朋友,是那位朋友开启了她情感世界里的另一扇大门,因为那位朋友,她发觉她爱上了女人,那位朋友叫:伊莎。
我说,我知道。在贝拉第一次醉酒的呢喃里,我就听到了她口口声声喊着的“伊莎”。
贝拉说,我爱的是你,还是当年的伊莎?
我抱着她没有应答。
我想,无论分别多少日日夜夜,只要再聚,她还是她,贝拉就是贝拉,我是我,伊莎已不再爱着贝拉。
而贝拉,我爱你,你知道吗?
就算战火燃起,你都是不会再逃走的爱人了,对吗?
后记:
很久之后,我卖了燕郊的房子,离开了北京。
离开北京之前,我去参加了贝拉的婚礼,婚礼上的贝拉,身穿洁白的婚纱,美艳无比,身边的男子阳光帅气,看起来很风度翩翩。
当贝拉说出“我愿意”的时候,我恍惚间想起两年前,后海酒吧什刹海边的那个贝拉,身上酒气很浓,神色飘忽不定,端着一杯自由古巴问我:“你自己吗?”
“我自己。”我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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