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永逝(07)

作者: 2af35f88d74b | 来源:发表于2018-01-31 16:49 被阅读3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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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 06 活宝之梅叔


07 叶逸飞的单恋女友

门被一脚踢开,许倩从天而降出现在门口,用一种很兴奋的口吻,张开双手高举过头顶,再把嘴巴拉扯到极限,眼睛眯成一条缝,边跳跃着边喊:“surprise!”。

“我艹,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采花大盗。”宋小波大喊。

其实我们也没有觉得有多surprise,她这样破门而入,也只能算是给了我们一个scared,毕竟她的出现早就已经不是一件可以挑起我们兴奋或者刺激我们神经的事情了,她每周一次的出现早已经像例假一样让我们习以为常,成为我们生活规律的一部分,就像起床要刷牙,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当然,也有人不刷牙不吃饭不喝水,这也是一种规律,都是无法达到吓你一跳的效果的。

许倩像个以周为计量单位的人体闹钟似的,每到周五晚上八点准时矗立在我们宿舍楼下,朝着我们宿舍大声喊着叶逸飞的名字,这时不管我们是在睡觉撒尿拉屎打飞机,都会朝着叶逸飞大笑,对他说:“倩女幽魂又来咯。”

这时叶逸飞就会很恼火的走到阳台上打开窗户冲着下面喊:“喊你个鬼!”下面立刻鸦雀无声。几分钟后,许倩就会背着一个沉重的黑色背包一脚踢开我们的宿舍门,然后打开背包很大方的把满满的零食铺在床上对我们说:“来,本宫赏赐给你们的!”,然后一言不发的把叶逸飞堆积了一个星期的脏衣服和五颜六色的内裤一件件翻出来洗的干干净净在阳台上晾好,完了一屁股坐在梅叔的凳子上看着无动于衷的叶逸飞一支接一支的抽烟。

铁定这一天晚上叶逸飞是夜不归宿的,次日归来通常有两种情景,一种是哼着小曲,轻松愉悦,另一种则是眼圈发黑,面容憔悴。我们猜测发生第一种情景的原因是吵架了,而发生第二种情况的原因显然是一夜宵魂了。

但是最后才知道,我们都搞反了。

叶逸飞是我的另一个舍友,这人看上去是个翩翩公子型的,才不一定能比子建,但绝对是貌若潘安。我们对他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他的见识比我们多很多,而且出身豪门。他在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拿到汽车驾照,手握诺基亚,每天开宝马,去过纽约和巴黎,谈过很多校花级别的女朋友。

事实上,他的一言一行都表现出一个豪门公子应该有的款款大方和神采英拔,这从他的谈吐交际和对着装的讲究完全可以管中窥豹。

对待喜欢他的丑女他会莞尔一笑,然后像风一样的留下一个美丽的背影,再在拐角处以一百公里的时速跑到厕所呕吐。

对待他喜欢的女生他会跟她说,“同学,看你丰姿俊雅文采飞扬,我这里有一副千古绝对的上联,你会不会对下联?”

“不好意思我不会……”

“那我们可以一起来探讨一下。”

他有很多双五颜六色的袜子,用来搭配他收拾利落风格多样的衣服或鞋子,我问他为什么要有这么多颜色的袜子,他说一个男人的品味都在下面,既然内裤无法展示,那只有看袜子了。

他处处小心,维持他的玉树临风人中之龙的形象,从没失过手。

叶逸飞从小在优越的环境中成长,自然气质与众不同,眼见开阔眼光长远也有异于我们这些屌丝小人物。他不像梅叔,专打没把握的仗,专泡没见面的妞,他的志向是当上董事长,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

他梦想有朝一日能够赶超万达,干掉马云,吞并腾讯,他希望他的行程遍布世界,野心延绵全球,他梦想能够与杨惠妍、刘畅这样拥有优质基因的精英女子在马尔代夫的海岛上举行一场世纪婚礼,引起蝴蝶效应,他梦想进入凡尔赛宫如入无人之境,他抵达白宫的造访举国欢腾。在每个阳光清脆的早晨醒来会有一个贤妻良母为他准备丰盛的早餐,然后穿着性感的高档丝绸睡衣回到卧室亲吻他的额头,娇滴滴的在他耳边轻声说“亲爱的,起来吃早餐吧。”,在每个销魂的夜晚会有一个白齿红唇、风华绝代、妖艳如烈的女子投怀送抱,为他宽衣解带,沐浴更衣,释放欲火,在每个阳光正好的午后躺在海景别墅二楼的露天阳台上捧着斯蒂芬霍金的《时间简史》思考时间与空间的起始,算计着地球毁灭与黑洞的联系,觉得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真理。

事实上,这些在少数人眼中并不算什么的事,在大多数人眼中就是个永远飘在太空中的梦,叶逸飞坚定的相信梦想会有成真的一天,不过眼前,最关键也是最迫在眉睫的,就是找到一个能成就他的白富美,娶了她,办了她,吞并了她全家,这是关键性的一小步。他认为,只有能傍上这么一位女子,他的那些虚无缥缈的梦想才有个落地的根基。

逸飞是我们宿舍第一个抽烟的人,在这个世界,只有两个人认为他抽烟的姿态很迷人,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就是许倩,用许倩的话来说,他一抽烟,整个世界都在燃烧,而在他掐灭香烟屁股之前,她早已葬身火海,灰飞烟灭。

许倩从高一开始就暗恋他,她见证了叶逸飞从衣食无忧到一无所有,从嚣张跋扈到低调内敛,她见证了可能是他整个生命之中最大的起伏,家庭变故,父母离异。她对他的感情埋藏了三年,三年之间,她小心翼翼,以友情之名靠近,付出爱的代价。三年之后,高考结束,她的小火山爆发,在叶逸飞生命里的角色一下子转变开来,从大一开始,穷追猛打,誓死不休,一直做着他生命中默默无闻的勤杂工、情感的垃圾桶,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许倩在距离海岛一百多公里的观城上大学,但是在每个周末即将到来的周五晚上八点整,不管是台风暴雨,她必然会准时的出现我们的宿舍楼下,背着一个黑色的背包,满满的爱心便当和狗粮。

她说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不说媳妇熬成婆也是米汤熬成糊了,现在总算苦尽甘来,再也不用绞尽脑汁杜撰各种理由来找他,不用再戴着面具和他相处。

但叶逸飞从来没有承认过许倩是他的女朋友,当然,许倩更不可能是那个能成就他的女子。

许倩无家境无颜值无性格,属于标准的三无产品,上着一个三流大学的二本,不可爱也不性感,不骄不躁不温不火,不野蛮不婉约,没有缺点也没有优点,这样的女生,大街上一扫一簸箕。叶逸飞曾经说过,他对许倩没有任何的男女之情,要说有点什么,那也只是同学之情,同床之情也只是一时激情燃烧的无心之过,怪只怪月色撩人,命运弄人。

他感谢她为自己做的一切,但绝对不会娶她,因为她无法满足一个落魄之人的伟大梦想,无法让他卸下所有的包袱,而且他在她身上看不到任何前途和希望,只有无尽的坠落和消亡。

好几次,叶逸飞喝醉酒往地上砸瓶子,当着我们的面叫她滚,许倩一边装失聪,啊啊的问叶逸飞在说什么听不见,一边和我们谈笑风生,没心没肺的笑成一个傻B,然后一边大口大口的喝酒,喝着喝着酒没了,她就开始哭起来,问为什么没有酒了,然后说好吧那我滚了,然后背着那个满载而来掏空而归的黑色背包歪歪扭扭的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我们谁都不敢说话,看着眼前横七竖八的叶逸飞,总觉得他并没有喝醉。

我们都知道他俩是怎么回事,但对于许倩的倾情付出和叶逸飞的铁石心肠我们无计可施,很多次,我们都劝许倩算了,她无法承载叶逸飞心中的执念,她只是一叶木舟,却要承载一艘巨轮装载量,结果只会是人亡船翻,人财两空,双双遇难。

然而许倩说就算得不到任何回报她也不后悔,因为爱情是可遇不可求的,很多东西一辈子只能拥有一次,放手了就意味着永远失去,所以,她会尽量要求自己不要去放手,她怕后悔一辈子。

但是,这些话,叶逸飞从来没有感动过。

叶逸飞告诉我们,当高三的时候他家工厂倒闭家庭破裂一无所有的那一天,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现实太残酷,人心太邪恶,在那一刻,他终于看明白那些曾经羡慕嫉妒的目光的背后,是一种贪婪恶意的隐忍,而并不是对你真心的顺从和赞美,当你从巅峰跌落谷底,你永远不要想得到一丝慰藉和援手,你得到的永远只有落井下石,远离和冷漠,以及那些正中下怀的人的可悲可笑的仇富心理和以讹传讹的流言蜚语。

他永远无法忘记自己的父亲落魄的一夜之间头发花白,上门讨要区区五千元的欠款被人踹在脚下被吐的满脸吐沫打成重伤的场面,无法忘记自己的母亲整日以泪洗面一夜之间衰老成疾。

他永远无法忘怀那些所谓逝去的繁华和过眼云烟,那些曾经是他生活的全部,而那些过去,正是他无法释怀的现在,和必须鼓起勇气誓必得手的未来。

所以,他无法接受许倩这样个平凡的女子,他需要让他与生俱来的英气和潜能发挥最大的价值,要让体内仅存的一丝能量使得其所,而且必须一击即中,弹无虚发。

他说,如果自己仍然年少无知,仍然锦衣玉食,如果上完大学不必操心前途和命运,如果梦想不必是重振家业,如果未来不是从零开始,那么,他完全可以无视他所拥有的一切,完全可以潇洒的自嘲自贱,可以不用满腹心思,可以不用满腹经纶,可以一边肆意的挥霍一边视金钱如粪土,一边开着玛莎拉蒂一边舞文弄墨,一边风流倜傥一边风花雪月,一边纸醉金迷一边嘲弄现实的虚伪,可以不用背负着誓言战战兢兢的生活,可以自由的去选择一生所爱,不用在乎她是不是金枝玉叶,不用考虑她是不是可以攀附,更不用在乎她是不是有个有钱的爹。

但现实可以吗?绝对不可以。

所以,不管许倩爱他爱的如何生不如死,叶逸飞都不会接受她。

人就是这样的动物,越缺失的东西越想得到,这种强烈的欲望会一刻不停的抓挠你的心蒙蔽你的眼,使你永远无法珍视正拥有的,而唆使你去渴求虚妄的。
我们真的不合适,这句话叶逸飞对许倩说过无数次。

叶逸飞真正的烟龄从大一开始,因为大学之前,他抽的都是雪茄。雪茄与烟最重要的区分就是绝对纯天然,尼古丁含量是所有烟草中最低的,所以基本上谈不上烟瘾,况且他都是偷着抽的,目的也只是装逼用的。

叶逸飞抽烟有三个原因,第一当然是因为买不起了雪茄,第二是因为确实身心俱疲,忧国忧家,思忖的太多,第三是因为许倩曾经说过他最讨厌抽烟的男生,先不说有害健康,那一嘴令人作恶的烟味足以让她退避三舍,永世不想跟他交谈,更别谈亲吻做爱了。

抽烟让叶逸飞成功的解决了思考和忧虑所带来的疲乏,却没有如期的让许倩讨厌上他。

当每个周五的晚上许倩背着包站在我们宿舍门口看见叶逸飞在她面前吞云吐雾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给了叶逸飞一个深深的舌吻,然后对他说:

“我讨厌抽烟的男生,但我无法拒绝有烟姿的男人,知道什么是烟姿吗?不是女人用的那个胭脂,是抽烟的姿势,你知道吗?刚才看到你站在阳台上点燃着一根烟思考人生的样子,我就知道,你永远是我心中的那个样子,因为烟雾中的你是那么的帅。”

爱情的力量实在是不可估量,它能够改变的不光是一个人的性格、习惯、穿衣打扮,连一个人的嗅觉和喜恶都可以轻易抹掉,重新安装,原来是臭的现在可以是香的,原来的令人作恶可以是口吐莲花。

叶逸飞终于缴械投降,不再无谓挣扎,装死鱼状,却发现再也戒不掉了烟瘾。

抽烟使叶逸飞进入一种相对安静,能够思考人生的状态,久而久之每当他需要安静,思考人生的时候,就会习惯性的点燃一根烟,如此反复,落得口不离烟,烟不离手的嗜好。

而抽烟,不光是一种状态的展示,更是一种情绪的带动。

关于抽烟,宋小波说过,有的人看着看着,他就抽了,有的人抽着抽着,他就戒了,有的人戒着戒着,他又抽了。所以,当他每次看见叶逸飞一脸落寞的站在阳台上抽烟的时候,他就会走过去对他说,兄弟,执手相看泪眼 拿支烟来散散。

宋小波抽烟不像叶逸飞,把烟吸进肺里,用尼古丁在体内的化学反应来刺激自己对人生的考量。他抽烟纯粹是为了寻求和女生搭讪的灵感,顺便激发一下他潜在的诗人气质,睹物思人、伤春悲秋什么的,因为女孩都喜欢有才气的男生,这些都是能给他加分不少。况且诗人要么是酒鬼要么就是烟鬼,两者必居其一,酒会使人乱性,喝多了要发酒疯,适得其反,喝少了又达不到效果,不好控制,那只有当个烟鬼了。

抽烟是一种以空气为媒介的病毒,大家都沦陷,谁也没有能够侥幸逃离,谁也没有劝谁戒掉,相反,大家视之为感情受挫时的救命稻草,人生失意时的精神食粮,就像小朋友分发糖果时心情激动的簇拥在一起等待心中期许的果实,然后整个宿舍的人像一群失魂落魄的老烟鬼,站在一片漆黑夜空笼罩下的阳台上点燃心中的寂寞,看繁星满天,以及对面女生宿舍此起彼伏明灭的灯火。


许倩见自己的突然出现没有引起大家的兴奋,于是放大声音的分贝说:“今儿大伙儿都在啊,难得这么齐,走,老娘请你们出去搓一顿,赶紧整装。”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瞬间激起平静的湖面,一下子大家都兴奋了,梅叔一骨碌从床上复活起来,叶逸飞叹了口气,对许倩说:“你喂谁不好,喂一堆白眼儿狼。”
许倩一脸倔强的说:“我愿意!你这一只白眼儿狼老娘都喂了,还在乎一堆白眼儿狼吗?”

十分钟后,大家齐聚“一品香”大排档。

许倩不胜酒力,但还是喝了不少,她说:“谢谢大家给我面子,给我面子就是给逸飞面子,给逸飞面子就是给你们的友情面子,友情地久天长,爱情地老天荒,我再干一杯。”

晚上十点的时候,大排档因为我们迟迟未能打样,大家都伶仃大醉,老板也劝不动。叶逸飞和许倩像一对夺命鸳鸯一样从头怼到尾,最后他俩醉的不省人事,大家帮开了个房,把他们俩往里面一扔就回宿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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