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我生长的地方（1）
（1）生个男娃
张柱媳妇要生了。
张柱在屋外焦急地等待。
这已经是他家媳妇生的第三胎。头一胎是女娃儿，第二胎是女娃儿，这第三胎，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么热切的希望他家媳妇这一胎生个男娃。
张柱在队里也算有头有脸。高中毕业他是十里八乡有一些名气的文化人，也在大队里捞了一个差事。
计划生育查的紧，为了他媳妇肚子里的这块宝贝疙瘩，他也没少上下打点。花钱、请客、送礼、赔笑脸，一样没少，他媳妇才能安安稳稳到生产。
三队里，老狗家的儿媳妇就没这么幸运。
老狗姓苟，小时候被大家狗娃狗娃的叫着。成家立业，小一辈的人狗叔狗叔的叫着。现在老了，和他同辈的人叫他老狗，小一辈的人开始叫老狗叔。
他家儿子狗熊（苟雄）媳妇，生的头两胎都是女娃。为了生第三胎，没少折腾。
狗熊他爹，被人从狗娃娃，喊到老狗，喊了一辈子。到了儿子这一辈，想起个威武雄壮的名字，思来想去，取了单名一个雄字。
为了给狗熊起名字，老狗躺在炕上翻来覆去一宿都没睡。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窑洞的天窗照射进来，给了他灵感，大腿一拍，决定了。
那个时候，名字里面带英、雄、刚、伟，就是好名字。老狗没有想到，他绞尽脑汁想出的好的名字，最后成了这样啼笑皆非的。
为了生个儿子传香火，老狗一家没少折腾。
自得知自家媳妇怀孕，为了躲开计划生育检查组，能够安安稳稳生个大胖小子，狗熊就被他爹怂恿着离了家，领着媳妇去了城里。
狗熊媳妇这一胎怀的娇气，按说生了两胎，该是习惯了。相反，她是吃啥吐啥，之前两胎，她没什么反应，这一胎的不同寻常，使狗熊对他媳妇的肚子有了莫大的期望。
狗熊为了能够照顾她，白天在工地上做零活，晚上回到出租屋，还得马不停歇的伺候媳妇。
因为自家媳妇的肚子让他看到了希望，平日里当惯大老爷的他，也心甘情愿干起了伺候媳妇的事。莫说只是做饭洗衣服，怕是端屎端尿他也乐呵呵。
狗熊媳妇平安渡过了怀孕期，临近生产，回了村。只差几天就是预产期，这时候回来，他们是不怕检查组的，都要生了，他们还能怎么着，总不能把活生生的一个孩子弄死！
看到挺着大肚子全须全尾，随时要生产儿媳妇，老狗的心里踏实了。盯着儿媳妇的肚子，似乎看见一个胖乎乎的金孙向他迫不及待的招手。
随之想起近来听说的一件事，又紧张起来。
前几天遛弯的时候，听到村里的大喇叭翠芹说，她娘家二叔的媳妇的外甥的三叔说，最近计划生育风声紧，那谁的媳妇怀孕都7个月，东躲西藏几个月，眼看着胎坐稳了，偷偷回了趟家，结果，不知被谁举报了，当天晚上，计划生育检查组的人抹黑进村摸到家里，硬是从炕上拖走了那怀孕的媳妇。
那家人拼命反抗，可老的老，小的小，只有那家的男人勉强算个青年。可一个人怎么干得过那冲进去的一帮子？那家媳妇，连夜就被计划生育组的人，生拉死拽着送到了县医院做流产。据说被强行流掉的孩子，是一个漂亮男孩儿。
当时，翠芹说的是有鼻子有眼，就像她是真的经历过一样，让人不得不相信。
想到这里，老狗多了心眼。
自儿媳妇回家，老狗夜里就没睡过安稳觉。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他就会从炕上惊起来。开始几天，老狗媳妇还能忍受，后来几天见没有动静，每次被老狗惊醒，她总会嘟囔着神经病，然后在被窝里狠狠地踹上他几脚。
老狗也是个疼媳妇的，被不痛不痒地踹上几脚，便也由着她。他有时也心怀侥幸，可是有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着他绷紧的那根弦不敢放松。
眼看着儿媳妇要生产，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老狗心里慢慢放松。
这天晚上，老狗睡得正香，隐隐几声狗叫声，还是把他从酣睡中拉了回来。
他听出不对劲儿，摸黑进了儿子和媳妇的窑洞，摇醒了睡得正香甜的两人。
狗熊看到站在他炕边的黑影，吓得不轻。
经历了大半辈子风雨的老狗，这时候显现了他极大的智慧。
儿媳妇战战兢兢的爬上他的炕。听到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老狗麻溜的上炕钻进被窝。
怕是得了确切消息，查组的人，极其嚣张。翻过院墙，打开门，像土匪一样闯进来，直奔狗熊和她媳妇的窑洞。
结果，扑了空。
还有余温的被窝，告诉他们这里的人刚刚离开。一帮子人又疯了似的闯进老狗的窑洞。
刚闯进去就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你们干什么？”气愤的声音也变形，但仍然可以听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
夜闯民宅这种事拿不到台面上，检查组的人不敢开灯，晃着手电筒往炕上胡乱照射。
隐隐看到炕上睡了三个人，两个被窝。外面的人一个被窝，里边的是两人一个被窝。
这种情况检查组的人见多了，直接扑向里面的两人。
“干啥呢？是干啥呢？……想咋？想咋？”边说边从被窝里，气愤的窜出半个身子。
众人一看是老狗，立马开窍，用被子裹住外边的人抬着就往出跑。
老狗顾不得穿衣，跳下炕。“小兔崽子，把人给我放下！放下！”抄起平日里放在门口墙角用来铲鸡屎的铁掀追了上去。
检查组的人是有备而来，况且都是一群年轻有力的。老狗自然是追不上的。
夜晚的山村很静，车子开出好远，他们依然可以听到老狗的咒骂声。
一行人像打了胜仗一样，把车子开到县城医院，留了两人看守，其他的便散了。医院对这种事也是见怪不怪。
看着人被推进了手术室，看守的两人才起身，出去想要找点东西填肚子。
热腾腾的面还没有吃进嘴里，便被追出来的小护士喊了回去。
看着原样躺在手术室外冒出脑袋的狗熊，两人傻了眼。
裹在被子里的狗熊光着膀子，下身只穿了个大裤衩子，看到检查组的人，没有丝毫犹豫，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了上去。
检查组的人很憋屈，不但没有逮到正主，还赔了一身衣服和车费。
狗熊像得胜还朝将军，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到村里。
才知道，媳妇受到惊吓，已经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顿时，乐的找不到北。
众人这才知道老狗当时的安排。
乡下住人的窑洞很大，进门就是炕，炕尾是用木桩支起来的架子，上面放着自家媳妇陪嫁的两个大木箱子。和木箱并排而立的，是个大麦仓。
粮食是很珍贵的，麦仓也都是建在窑洞里，虽然占地，但对一辈子和土地打交道的农民，心里踏实。
老狗媳妇就躲在麦仓后面。炕上睡了三个人，老狗，狗熊，狗熊媳妇儿。任谁也不会想到，老狗会和儿媳妇钻在一个被窝，还抱在一起。
老狗和儿媳妇抱在一起的事不知怎么的就被宣扬出去。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缺谣言的制造者。
传着传着就变了味。传成了，指不定老狗儿媳妇生的的老狗的孙子还是老狗的儿子！
这时候，老狗又再一次显示了他的智慧。不辩驳，不回应，不反对，最终也便不了了之。
老狗家的事，在当时是相当轰动，能在计生检查组的眼皮子底下保住自家媳妇，是相当有能耐！
眼看着等了半天还没有反应，张柱急的手开始发抖，下意识想要挪步转两圈，腿却不听使唤，怎样都迈不开。
张柱紧张，他紧张媳妇，更紧张的是她肚子里到底能生个什么种。
【无戒365极限挑战营 第38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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