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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楼将魔界日常事宜暂时交给父亲怨王与丹霞上君,又命天泷携水月镜花双剑看管魔熄地心幻境,保护冰寒与自己内丹的安全。便和纯钧剑灵与飞狐前往琼岛,琼岛的碧海晴空、水天相连自是人间仙境,但他们无暇顾及美景,一心想找回虚天行的护心龙鳞,并筹谋抓捕银蛟王。
琼海之上,重楼一行,乘一叶孤舟幻化成凡人摸样,要知道这银蛟王乃是四海追击的要犯,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进入水晶宫,最大的可能便是化成凡人,躲在穹岛附近的某个小岛上。
再次收到魔蜂与血蝠族的消息,他们立即前往炉里岛。之所以叫炉里顾名思义是很热的意思,原来这是座火山岛。
一登上该岛,重楼与飞狐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这里也是火山熔岩喷发后形成的,到处黑色的火山石形成奇形怪状的洞府。满山大大小小不下千把个,且洞中暗河与海相连,非常便于隐蔽和逃跑。
重楼蹙眉,修长的手指重重按了按纯钧剑柄,他有些心急了,冰寒还在魔熄地心幻境,而此行不知何时才能找到银蛟王,拿回南海龙王虚天行的护心龙鳞。
早有魔蜂族和血蝠族为魔君与左相找好了落脚的洞穴,洞中除了石床、石桌之外,竟然还有一个小小的冷泉,冒出股股清流,不但声音可以遮蔽天庭的监视,还可解这炉里岛上的酷热。
入洞之后,重楼吩咐纯钧剑灵到洞口警戒,然后与飞狐坐在石桌前商议:
飞狐说:“我们魔族在人间的力量比较微弱,只有为数很少的魔蜂、血蝠作为使者可常驻人间,其余魔界战将只能偶现人世,这是天地法则所限,使得我们不能带大军捉拿银蛟王他们,而这里地势奇特,洞穴、暗河太多,离南海也不远,最好还是能得到东海水晶宫的帮助。”
重楼沉吟一下说:“龙王年幼,母子羸弱,九头神君掌握实权,曼珠沙华之事,恐怕九头已经怀恨在心,他不会帮我们的。”
“那曼珠沙华虽是我们魔界之花、地狱之花,可是她爱的是夏禹轩辕剑灵,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要怨就怨恨那剑神!怨恨天后乱点鸳鸯啊!”
重楼摇了摇头,有些疲倦地闭上眼睛,靠在石凳上悠悠地说:
“九头是个小人,小人之心,最是爱怨恨,冰寒将曼珠沙华真身木本给了轩辕剑神,想必那九头章鱼肯定不满。”
“难不成给他?他九头会认真对待一株花吗?对着一株普通的植物十万年?他有那个心?在他那用不了几天就得枯死了,那这三界就真的永远见不到地狱之花了!”
“话虽如此,我说了,九头是小人,是不能讲理的。”重楼睁开双眼,恢复了些许精神,缓缓地说。
“重楼,你身体里没有内丹,还少半个元神,行路都疲惫,怎么力战银蛟王与金乌,还是把元神内丹唤回来吧。”
重楼没有说话,他何尝不知道危险,只是一旦他的元神离开冰寒,她恐怕再度陷入自我幻境永远无法自拨,唤醒她更是难上加难。飞狐是重楼自小的玩伴,看他面色便知是不舍冰寒,很是后悔自己出了那个主意!可当时要保护水冰寒并无他法。
正在这时,一只吸血蝙蝠来到洞前,说是找到了银蛟王的藏身之地,纯钧剑灵立刻引他见魔君。
“魔君,这银蛟王是在炉里岛西边崖顶的一处洞穴里,只是我们怕他发现,不敢靠得太近,不知那洞穴到底有多少层,有多少洞口,但估计底部必与海水相连。”血蝠报告情况。
“可发现护心龙鳞在何处?”重楼问。
“在那个女的身上,似是用绒线挂在颈上。我们也是不敢靠得太近,只是在光下见她颈上的龙鳞闪耀猜测的。”血蝠回答。
“你们做得很好,回去告诉其他蝠族和魔蜂,注意危险,严密监视银蛟王一伙儿。”重楼说道。
“是,魔君。”血蝠飞出洞去。
“这么说要抓住,抓住,嗯,咳咳。才能得到护心龙鳞了。”刚才那个血蝠小兵不知道与银蛟王一起的女子是谁,可飞狐很明白,琼水到底是重楼的亲娘!
“抓住琼水!你不必因为她是我母亲便避讳。银蛟王何等狡猾,怎么不知我们在抓他?将护心龙鳞挂在琼水颈上?他是知道,我就算抓住她,也不会真的杀了她!”重楼恨得紧咬银牙。
“那我们?”飞狐探问道。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重楼果断地说。
“你是要?要以琼水做突破口?”飞狐深知重楼。
“嗯,她欠我良多,该还我了!”
2傍晚时分,夕阳落在天水之间,金乌神君的光芒真是无所不在,重楼与飞狐在洞中消磨时间,等待黑夜的来临。重楼已经洗过冷泉,乌黑的长发在身后散落,并不束冠。身上却换了一套湖蓝底色长衫,领口、袖口绣着碧海白浪。
“你似乎都是着黑色衣,这蓝色衣服倒是极少。”
“我和冰儿都是水族,冰儿喜欢蓝色,这件与她的蓝裙很是搭配……”停顿了一会儿,他声音有些嘶哑:“琼水(碧君)也是水族,也是冰寒的师傅,她知道冰儿最喜欢蓝色。”
“你穿这衣服是要提醒琼水,她不仅亏欠你的,还亏欠水冰寒的。”
重楼轻轻地点点头。
“该面对的总得面对。”琼水固然难以面对儿子,重楼又何尝不是难以面对母亲呢?说完,他便化成一道黑光。飞狐赶忙化作一道黄色的光,紧随而去。
皎洁月光洒落在他修长的身影上,他面向大海,长发飘扬,挺拔的背影,君王之相……湖蓝色,冰寒最喜欢的颜色。琼水打了一个寒颤。远远地看着他,不敢靠近。多想将他揽在怀中好好看看,可他已是威震三界的魔君了,不是她怀中那个嘤嘤啼哭的小儿,她还记得他贪婪地吸允奶水的样子,吃完了,还定要含着奶头甜甜地睡去。可是那一年,他刚会说完整的句子,她便狠心离开了还是鱼身的儿子,不是她不想带他走,可是,他还小,还不能离开魔界之水。这一别竟然万年,她心如刀绞……
“你来了?”重楼没有回头,但他知道是母亲。
“楼儿,我……”出乎意料,重楼没有再打断她,不许她叫他楼儿,而是静静地等待着她说话。可她说不下去,到底是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亏欠了儿子太多。
“琼水仙子,我约您前来,是想请您帮我和冰寒,拿回护心龙鳞。如今,这龙鳞于银蛟王也没什么用了,却能救出冰寒的母亲,救回南海王虚天行的性命。”
重楼见琼水许久不说话,便自己说明来意。
一声“琼水仙子”,琼水顿觉苦涩,心是苦的,泪也是苦的。不过他不叫她“娘”也没什么错,事实上的确是她这个做娘的,为了当时腹中的乌托抛弃了重楼这个儿子!
“楼儿,我知道我不配做你的母亲,我……”
“你还不配做冰寒的师傅!”他究竟还是无法忍住心头的痛,说了出来。
琼水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哭泣着。
重楼叹了一口气,伸手掏出手帕,递给了琼水。
“楼儿,我不求你和冰寒原谅我,只求你别杀乌托好吗?”
“这是交换条件吗?你拿护心龙鳞给我,我不杀乌托?”重楼的心情是复杂的,他当然渴望母亲的爱,可是他做不到原谅她,而且,他现在是魔君,容不下更多的私情,首先是要追回护心龙鳞,抓住银蛟王这个罪魁祸首。
琼水咬破了嘴唇,她知道重楼心里始终无法原谅她,而且她还伤害了冰寒,重楼更没有理由原谅她。
“就算是交换条件吧……”
“好,我,魔君重楼起誓,如果琼水能将虚天行的护心龙鳞完好无损的交到我手上,君无戏言,我不杀乌托,也不会允许我的属下杀乌托。”
重楼斩钉截铁地说。
琼水点点头,她亦知道,若魔君许下承诺,乌托的命运便就此改变,这是承诺也是预言,说明众魔族是杀不死乌托的。
“我颈上这片护心龙鳞不是真的。”
“哦?那真的在哪儿?”
“我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不过你可以在落潮之时突袭我们的洞穴,因为只有在那时,海水无法进入洞穴,逃往大海的路会被阻断。”她停顿了一下,又说:“你可以抓住乌托,威胁银蛟王把龙鳞给你。”
重楼冷笑了一声说道:“我怎知你说得是真话?!”
琼水许久叹了口气说:“你毕竟是我的儿子……”
“但你也是乌托的母亲,银蛟王的妻子!”重楼说。
“银蛟王十分狡诈,若你去问他龙鳞下落,他必疑心,而你若手段不够凌厉,恐怕他也不会信你。”
琼水两行泪水流下:
“我琼水,以黄河河神女儿之名起誓,帮助重楼取得护心龙鳞。”
“我信你,明日潮落之时,我们行动”,说完,重楼幻化成黑光而去,空留琼水站在礁石上流泪。
3飞狐千里传音,传唤了李茂鹿魔和桃姬,天泷与水月剑灵前来,重楼也通知了云边,云边与奔雷手也到了。万事俱备,只待落潮时分。
残阳如血,飞狐看着金乌缓缓落于天水间,说了一句:“你还是将内丹和半个元神召唤回体内吧……”
“我们准备得很充足,里应外合,不出意外的话,不需要我动用多少灵力。”重楼说道。
飞狐摇了摇头,自知劝不动重楼,为了冰寒重楼不惜以身犯险。
“出发!”重楼低低一语,声音很轻,却严厉而郑重。
群魔包围了银蛟王所居住的洞穴,重楼手臂一挥,桃姬、李茂与天泷从西侧洞口进入洞穴,云边与奔雷手从东侧进入洞穴,重楼与飞狐进正中洞口,其他魔蜂与血蝠埋伏崖顶之上。
“谁?”银蛟王不愧为‘海域死神’,一点微末的动静便惊醒了正在闭目打坐的他。
重楼并不说话,纯钧剑直指乌托眉心,与此同时,飞狐也已经与银蛟王战在一处,魔君的计划是想让飞狐拖住银蛟王,自己拿住功力较弱的乌托,逼迫银蛟王交出护心龙鳞。重楼没有内丹功力远逊色于飞狐,所以是飞狐会战银蛟王。原本这时李茂、桃姬与天泷,云边与奔雷都该入洞一起捉拿银蛟王与乌托,但是突然洞外杀声震天,重楼心中一凉,心知不好。
原来,银蛟王十分狡猾,他早就收买了东海附近的水怪。东海附近火山岛很多,气候奇特,生长了不少水怪,这些水怪都不是东海在册水族,而东海掌权的九头章鱼因魔界将曼珠沙华真身木本交给了夏禹轩辕剑神,迁怒重楼,但他不敢向魔君发难。当金乌神君私下找到九头,以重金相送,希望给与银蛟王方便时,他一口答应了,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既不得罪金乌神君,又解心头之恨,何乐不为,若出了什么事,东海边陲小岛,推说不知,天庭、魔界也抓不住什么把柄。
虽然这些水怪不是天泷与镜花剑灵、云边与奔雷手的对手,但数量众多,远胜于魔蜂与血蝙蝠,一下子缠住了众魔族。重楼与飞狐在洞中便失去了后援。
重楼和飞狐本来还可以应付乌托与银蛟王,但是,金乌神君看穿了重楼没有元神,他便将他的元神化作金丝雀加入战团,重楼与飞狐立刻力不从心,特别是重楼,明显体力不支。
“快将内丹与元神唤回体内。”飞狐与重楼背对着背,趁交战的瞬间,飞狐对他说。
重楼稍一迟疑,乌托随即持剑直刺他的胸口,虽然正面躲闪避开,可是左侧的肩膀还是受了一剑。
“不,楼儿,夫君,你将护心龙鳞给他们吧,让他们走吧……”琼水眼见原定计划不成,反而害了重楼,急急去挡住银蛟王……
而魔熄地心幻境里,她看到他身体一歪。
“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知再不回去,身体怕是撑不住了。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重楼你告诉我!”水冰寒认真的看着眼前的重楼,蓝色的眸子映出单纯的目光。
重楼从未看到过这样的目光,她的眼神或坚定犀利,或苍凉复杂,或深邃智慧,只是从不曾“单纯”,而在这里她终于活得简单而快乐!这一刻,重楼深深地怀疑,这样的生活才是她心底最渴望的样子。
“冰儿……”对着这样的她,重楼有些说不出,“如果,我说我们不是在魔界,只是幻境,你……”
“我知道,你要走了吗?”水冰寒打断了他的话。
“你?”重楼有些诧异。
“你上次你让镜花剑杀死了那个重楼,然后你自己来陪我,你和他虽然长得一模一样,却很不相同,我,我,更喜欢你。”
“你和我一起走吧?我们回去好吗?”重楼多希望她肯随他回去。
“外面的世界很可怕吧,我不想回去,我,你有危险吗?如果有,你走吧,我可以。”
“冰儿,我走了,你便再没有重楼了,那个重楼也不会再出现了。你会重新构建一个没有重楼的幻境,从此你我可能再无姻缘。”
大滴大滴的泪水流了下来,冰寒深蓝的眼睛里倒映着重楼的身影。重楼刚要回答,左肩又是一阵疼。
他知道身体又受了一剑。
汗珠流了下来。他勉强笑笑,很不自然,用手捂了一下疼痛的肩膀,虽然这里是元神和内丹并不会流血。“冰儿,我不勉强你……”
话未说完背部又被剑光伤到,重楼元神已站不住了,单膝跪地。
“王妃,你再不出幻境,魔君的真身就难保了,重修真身那要经历销骨割肉重塑七窍之苦。”镜花剑灵破幻境而入,也只有她的真身在魔熄地心幻境能来去自如,幽蓝剑光一闪,快的连承影剑灵都来不及救援,就在冰寒左手的手背上划开一道伤口。因为不是真身,并不流血,反而是幽蓝的光在冰寒的元神上游走。
“你!镜花!大胆”重楼又惊又怒!
“唯有一搏,您和王妃才能走出魔熄地心幻境!”
重楼深知,只要镜花剑灵的力道稍大,分寸没掌握好,水冰寒在幻境的元神就散灵了!镜花是这里一切幻象的克星!
幻境中的冰寒一惊,她闭上双眼,顿时浮现出与重楼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的一幕幕!
“我怎能如此自私?!怎能为了逃避痛苦不顾重楼的死活?!”再睁开双目,她已又是那个坚定自信的冰寒。
重楼大喜,在镜花剑灵的剑光下,重楼拉着冰寒一跃千丈,跳出了魔熄地心。
与重楼交手的乌托正在得意,却突然感到一阵排山倒海之势,自己的功力全部被压制住,发不出来,本来他以为能杀死重楼。
乌托欲转身而去,突然背后一剑柄穿透后背,给他的身体戳了个透明的窟窿!顿时鲜血奔流,他惊愕的转过头,却发现是水冰寒。
“你!好……”他没有说完,身体就软软地倒下去了。
“不要,冰儿”重楼叫了一声。
“不!”琼水疯狂的叫着,她不是这样设计的,她是要两个儿子都好!重楼发过誓的!
“冰寒竟然能破自己的誓言?!难道将来她的修为或地位还在自己之上?!”重楼也是一惊,但是乌托还没有死。
“乌托!”接着伴着刺破耳膜的声音,银蛟王奔了过来,想救起重伤的儿子。
“都住手!护心龙鳞,拿来!”重楼将纯钧剑横在乌托脖子上,你若再不交出真的龙鳞,我便再给他来个窟窿!
“你!你们!”银蛟王恨意浓浓,凶相毕露,却也无可奈何,催动魔力,吐出了虚天行的护心龙鳞。他真是狡诈,竟然把真的龙鳞吞到腹中!
“你们先放了乌托!否则我就毁了龙鳞。”
“我起过誓的,不杀乌托!”重楼看向头发凌乱的琼水。
银蛟王怒目看向琼水,他见落潮时分重楼带众魔杀入,就怀疑是琼水走漏了消息。
琼水目光只在乌托身上,点了点头。
魔君起誓,便是预言,说明乌托不会死,银蛟王心神一定,忽的将护心龙鳞抛到半空中。
“云边!众魔勿动。”重楼叫了一声云边,重楼已经和云边商量好,一旦护心龙鳞出现,由他与奔雷手取得,这样做也是怕银蛟王再使诈,南海龙族更容易分辨龙鳞真假。
云边将龙鳞拿到手的一瞬,那金乌化成的金丝雀趁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龙鳞上,震动翅膀,一团金色的雾顿起,包裹住银蛟王一伙儿。帮助他们逃离。
“你终于还是出来了。”重楼微笑看着他的爱人。
“将你置于险境,是我的错。”水冰寒恢复了那种复杂、苍凉的眼神,眼睛有些湿润。
当着众仙魔,不好太多倾诉,但重逢的喜悦洋溢在他们脸上。
云边看到此情此景,心中惆怅却也无奈,踌躇了一下,走向重楼与冰寒。
“魔君、王妃。”他无言。是呀,纵使千言万语,面对着水冰寒他又能说些什么,能做的只有双手奉上护心龙鳞。
“你?这是让我用护心龙鳞先救出母亲吗?”冰寒心中甚是感动,到了今时今日,云边还是一切以她为重。
“是。”
“还是与我们一同去北海吧,用护心龙鳞打开苦寒冰域的牢门,世子便可以赶紧将龙鳞送回南海,你父王还好吗?”
“幸得保生大帝(吴夲)亲往调息,性命无大碍,只是需要早日将护心龙鳞带回,还要多谢左相请来吴夲。”云边说道。
重楼点点头。他与云边都有些尴尬,却又彼此敬重。
“世子,是不是我们应该先回南海?”奔雷手在旁边有些不愿意,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护心龙鳞还要带去北海?龙王虚天行正在等着这要紧的东西续命,纵使有吴夲在,虚天行也只能静养,没有龙鳞便无法恢复往日的康健。
云边摇了摇头,并不言语,但目光坚定。他深知冰寒一生悲苦,救出母亲是她的心愿,除了重楼,母亲是冰寒唯一的亲人!
4
与母亲重逢的一刻,没有紧紧的拥抱,也没有母女痛哭流涕的场面,雪儿那样的迷茫与冷漠,困惑地看着眼前的冰寒,似是不认识。直到知道重楼是魔君也是冰寒的夫婿时,一片茫然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生气,大约是为女儿高兴吧。
回到魔界的日子里,众魔都进言说,魔君与王妃该重新举办一次盛大的婚礼,可母亲雪儿对这一切都不在意,她很少与冰寒说话,只是会常常帮冰寒梳理头发,这是冰寒唯一可以得到的一点母爱,有时反过来冰寒也为母亲整理那花白的头发,所有的爱都在一点一滴的梳理中了。
“重楼,我不想重新举办盛大的婚礼了,你?”冰寒试探着问,母亲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没有那样的心思。
“你在我心中早是我的妻,你若不喜欢那些形式上的东西,挑个好日子举行家宴就行了。”
冰寒笑笑,生命里有重楼,夫复何求?
“另外,我想……”冰寒咬了咬嘴唇,又说:“我想去南海,趁保生大帝还在南海,想让他看看母亲的病,嗯……也想让她见见真的虚天行,了却一桩心病。”
“我这段日子,离开魔界时间有些长了,需要处理一些政务,恐怕不能陪伴你前去了。冰儿,可是你自己去我实在不放心……”重楼有些愧疚地说。
“不要紧,我只是带母亲南海就医,这次不是去行刺的……”她笑笑。
他亦笑了笑。还是要辛苦飞狐持七星龙渊护送,加上天泷携镜花水月双剑灵及承影剑灵陪同水冰寒母女前往南海。
雪儿听说是去南海,激动不已,尽管水冰寒几次解释说,虚天行并不是她的生父,也不是母亲心中的那个良人。一切都是虚幻,只不过是银蛟设下的骗局。可雪儿似乎痴痴地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只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冰寒忍不住垂泪。
当雪儿见到虚天行时,水冰寒分明看到了母亲睁大的瞳仁和兴奋的目光,似乎母亲还是那个香山路遇南灵王的少女。可是一切皆是幻影,虚幻得还不如魔熄地心真实,雪儿一辈子爱的竟然是个不存在的幻影,那个良人根本不存在,从一个凡人到一个修炼邪术的半妖,雪儿用痴心换来的是两百年苦寒冰狱的折磨。
其实在女儿冰寒一次次的讲述中,雪儿隐约知道了事实真相,只是她不愿意相信罢了。今天见到了真正的南海之王,见到了他的两位王妃与爱子,雪儿的世界崩塌了,只是她提着一口气,她必须再见一个他——银蛟王。她有话要问他。
听完虚天行的讲述,雪儿只说了一句话:“谢谢你这样详细的讲给我听,其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不是他,尽管你们的样貌一模一样。”
是的,银蛟王的眼睛闪烁着阴冷狡黠的目光,虚天行的目光则透着威严正直。而在雪儿看来银蛟王是那样的机智风趣,真正的虚天行太过正直,这种王者风范,虚天行有,南灵王铁灵玉也有,她雪儿不稀罕!
回到白庙的雪儿,还是那样的沉默,多数时间一个人呆着,也不愿和冰寒多说说话,时常拿出那只干枯已成了标本的地狱之花看了又看。临别时,谢小姐把这朵曼珠沙华给她时,她还觉得奇怪,现在明白了,这是银蛟王当年的信物。
原来小姐当初就是用这朵花选中了她,或者说银蛟王早就选中了她,这是不是一个召唤他的物件?她想了又想,现在连重楼、飞狐也不知道银蛟王藏在哪里?自己何不试一试,也许和谢小姐一样,可以召唤出他,只是不能在魔界,不能在天庭,只能去人间。
生死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女儿冰寒也有了幸福的归宿,这样的归宿曾经是年轻的自己最想要的——常伴在一个出类拔萃的男子身边,过衣食无忧的生活。如今唯一的念想便是要见一见他。
“冰儿,母亲想回一趟人间,回京城去,看一看你外公的老宅子。”
“母亲,已经近三百年了,你回去还能见到旧宅旧人吗?”
“冰儿,你是半人半魔,天生具有灵力,而母亲到底只是一个凡人,如今,说是半妖,其实不过是银蛟王度了他的灵力给我,通过修炼化成自己的力量而已,苦难冰域的两百余年,已经衰败得所剩无几,我只是想回家看看……”
“母亲我也可度灵力给你,我……”冰寒说不下去了,因为无论谁度灵力给母亲,母亲都得进行那种十分痛苦的修炼。雪儿摇了摇头,木然地走出房去。
第二天,李雪儿留下了书信一封,只有两行字:“暂回人间,做回凡人,冰寒重楼,你们珍重。”
其实她夜半离去,冰寒是知道的,她与重楼站在山峦远处目送着离去的母亲,母亲的法术低微,也只能使用缩土成寸的方法缩短去人间的时间。冰寒默默地流泪……
重楼替她擦干了泪水。
“让她去吧,她有自己未了的心愿。”
“她居然还是喜欢银蛟王,我真是很难理解。”水冰寒摇摇头说道。
“银蛟王终究是她唯一爱过的男子。”
七昼七夜她回到人间,记忆中的街道早已消失,哪还有茶寮的影子呢?两百余年,若是凡人该几世轮回了吧?李雪儿黯然落泪,父母、女儿都不在她身边了。她有些恍惚,那个高大伟岸的男子向她笑笑,她竟然错爱了一生,岁月蹉跎她爱的到底是谁?藏在虚天行皮囊里的他,她唯一女儿的父亲,到底是怎样的男子?或者今天的李雪儿又到底是谁?她已经不再是那个雪儿了,一个半妖,冷笑凝于嘴角。
她转身离去,生无可恋,心底反倒十分平静,从哪里开始便从哪里结束吧……
她行至香山已经是破晓时分,拿出那只干枯的曼珠沙华,茎叶都已失了水分,颜色却依然艳丽,显然这标本是被施了法术在上面。她闭上眼睛,以红唇亲吻干枯的花瓣,深情与泪水就着全部灵力召唤他。
“你召唤我?”
白发银冠,两眼蓝瞳的男子,好生俊美,却阴冷无比的银蛟王站在她面前。
她看着他,眼中波澜涌动,一时语塞。
“怎么?你日思夜想不就为见到我吗?”他傲慢地说:“你来送死,我正好取了你半妖的三魂七魄练成内丹救我的儿子!世间像你这样有魂魄的妖,还真不多见!乌托是被水冰寒打成重伤的!你就用命还吧……”
银蛟王说完,立刻伸开五指去掐雪儿的脖子,他已经没有了白骨剑,不过对付李雪儿也用不着宝剑。
雪儿嘴角含着嘲弄地冷笑,一动不动的闭上眼睛。就在一霎那,一声惨叫:
“啊!!!!!!”毫无血色的两根手指被纯钧剑生生销断!银蛟王痛得在地上打了个滚!
“你!毒妇!竟然带人暗算我?!”银蛟王的“海域死神”并非浪得虚名,转眼间血已经止住了,他两只蓝色的眸子死死盯住李雪儿。
“你毁我一世清白,让我人不人妖不妖,比起你,我还算毒?你以为我还是恋着你,爱着你,蠢到最后死前问你一句是否真心?!哈哈哈哈,你对我会有一分真心,我也不至于被囚禁在苦寒冰域?!我知道你一定会来,你狂妄,你内心藐视一个凡人女子,觉得我对你还余情未了;你贪心,想取我的魂魄救乌托!?哈哈哈哈!”
她抬眼看了看重楼和飞狐:“只要你出现,他们一定会了结你的性命!”
李雪儿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自从她被冰寒重楼接出苦寒冰域,一直都很少说话,这是话最多的一次。说完之后,她“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召唤银蛟王,她几乎力竭。
水月镜花剑灵赶忙照看李雪儿。
银蛟王自知死期已至,但他依然要拼死一搏,他若死了,重伤的乌托焉有命在?以琼水的个性,恐怕最后也难逃一死!他默默召唤金乌神君。
“金乌救不了你,这会儿天帝恐怕知道了他的好儿子与你勾结,竟然妄想取代他和魔君,由你俩主宰三界!真是好大胆!”飞狐说道。
“你们居然都知道了!”银蛟王挑了挑眉,银牙一咬,凶相毕露,一条银色的蛟龙,凶狠地自空中冲向李雪儿,纵使天泷有镜花水月双剑灵在,也抵挡不住银蛟王拼死一搏的力量,也难怪,他有五万年修行,天泷哪是对手!
就在他的爪抓向雪儿的瞬间,却突然背上一疼,在空中被提了起来,原来重楼一见他变身,自己也现出鲲鹏的真身,重楼虽然年轻却出身魔界四大家族,母亲琼水也是黄河河神的女儿,又从小受众人希冀,当成魔君培养,灵力之纯正,远非银蛟王能比,在力量上有绝对优势。
银蛟王后背被鲲鹏之爪刺破,入骨三分,一时难以摆脱,便回过头来,拉长脖颈,企图咬断鲲鹏的腿。重楼哪容得他如此,一个用力便将他抛至云霄,再俯冲上去,一口叼住了尾巴。
银蛟王到底是狠角色,见一时无法逃脱,竟然自断其尾。重楼一时不查,竟然被他逃脱,飞狐见状立即持七星龙渊在前面截杀,但由于他是狐族,身量自然无法与蛟龙和鲲鹏相提并论,所以只有施展魔幻术。却在这时,一个女子挡在了飞狐面前,飞狐定睛一看原来是琼水,琼水毕竟是重楼的母亲,动作一迟缓,银蛟王又冲向雪儿,他就是拼得一死,也要将雪儿带回去给乌托疗伤!
但有重楼在,哪容他带走李雪儿,否则回到魔界如何向冰寒交代?
银蛟王已知死期不远,完全是拼命的招数,银蛟王是水冰寒的仇人不错,可他却也是水的生父!银蛟王可以泯灭天良,杀妻灭女,可是重楼和飞狐却顾念着冰寒,只想活擒银蛟王,再加上琼水也是重楼的生母,重楼和飞狐断然不能伤她。重楼、飞狐与天泷携镜花水月双剑也只能将他们围住,一时难以擒拿。
众魔酣战在一起,重楼、飞狐是想让银蛟王力竭,最后一举抓住他。谁也没有注意到几乎灵力耗尽的李雪儿,偷偷地用了最后的力量使出了分离术,分离术只有半人半魔或半妖才能使出,因为这是将自己的魂魄分离,一部分在一个身体里,另一部分可以分离出体外。她将最后的魂魄化成蝴蝶,破茧而出。化蝶展翅,是雪儿一生的心愿啊!她不过就是想和一个出类拔萃的男子生活一生,享受荣华,走到如今,已了无生趣。
陡然,这只蝴蝶飞到银蛟王真身的心脏部位,瞬间化作一把尖刀,直直地刺了下去,莫说银蛟王,就是连重楼也没有想到雪儿会这么做!
血花四溅,黑红色的血染红尖刀,刀子又化回了蝴蝶,翅膀沾满血污,扑棱几下翅膀的李雪儿摔到地上再也不动了。她用她的生命终于完成了复仇,分离术分离魂魄,灵力耗尽便会魂飞魄散,不再有轮回,这样很好,她太累了,就此永远消失在茫茫三界中……
琼水也应声倒地,血染红了她的胸膛,毕竟银蛟王是她的爱侣,虽然他是那样的邪恶,但他从未对自己邪恶过。毕竟她是儿子乌托的父亲,只要银蛟王活着,乌托就还有一丝希望,他会救儿子的!五万年的岁月里,唯有他的爱温暖着她的心房,如今她用她的心房为他挡住了李雪儿致命的一击,两个女子,一个用爱一个用恨同时结束了生命,同时魂飞魄散!
众魔顿时都呆住了,重楼眼见着生母为了救银蛟王活生生地接下了冰寒母亲的致命一刀。他世界崩塌了,这是怎么的心,这些女子,都疯了吗?什么是爱?什么是恨?这样的结果,叫他如何面对冰寒?
而银蛟王却是老辣地,他眼看着心爱的琼水为了救他牺牲了自己,只震惊了一秒,但之后趁众魔混乱,终于还是逃脱了……
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众魔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魔君!节哀,这,这还是得、得做点什么?”是多嘴的纯钧打破了宁静。
“重楼,你还好吧?”飞狐首先清醒过来。
然而旁观者清当事者迷,重楼一时心乱不已,委实不知道怎样处理这样的事情:一个是自己的生母(也是冰寒的婆婆),冰寒的师傅,一个是冰寒的生母,自己的岳母,却为了同一个男人而死!
飞狐用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好不为难,真是情债孽缘,一笔糊涂账!趁重楼不备,一掌击昏了他。
“天泷、镜花水月,咱们先回黑殿吧,回去都不要向王妃提及今日之事,等魔君裁断!”
说罢,与纯钧剑灵,一左一右驾着重楼,一个遁形消失了……
天泷还不能瞬间转换,只能御剑回魔界。
“你醒了?”飞狐见重楼醒来有些担心的问。
“嗯……”重楼只觉得胸口闷得不行,极悲攻心,“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重楼!”
“重楼!”
“魔君!”
正巧水冰寒进来,见这一幕吓得花容失色,她不是没经历过风雨,但如今这三界,重楼是她最重要的人了!
“怎么了?哪受伤了?”说着泪水便含在眼眶里。
“没事,这是一点淤血,吐出来便觉得舒服多了。”重楼缓缓地说。
飞狐给重楼切脉。
“确实没事,不用服药。只是一点淤血而已。”
听了飞狐的话,冰寒镇定了许多,她心念一转,问道:“金乌出现了?!合该我也去的,只是……是那银蛟王耍了什么诡计吗?”
以飞狐、七星龙渊、天泷和镜花水月加上重楼,会不敌银蛟王?天帝知道了一切,金乌现在是断不敢再出来为非作歹了,怎么还能受伤?冰寒心下疑惑。
“冰儿,乌托和银蛟王都受重伤了,我这伤吗……”重楼心有千言,却如何与冰寒叙说呢?”他撑着笑,笑容僵在脸上,一时语塞。
“啊!魔君是被左相误伤的,王妃莫急。”纯钧剑灵向来爱多嘴,信口胡编了一句。
飞狐一个白眼撇向纯钧!心说:“你小子!不会编就别说话,乱怪在我头上,就我那一掌,不过是怕重楼悲伤过度,只是打晕,把他带回来!”
纯钧低下头,用脚尖蹭着地,满腹委屈,心里在想:“你们又没主意,不知道怎么和王妃说,我信口胡编不是为了圆场吗?!”
“哦?”水冰寒有些意外,飞狐居然误伤重楼?但看重楼和飞狐的样子似乎都不愿多说这件事。心下想,飞狐与重楼情同手足,重楼自是不能怪罪飞狐,自己就不要再探究了。于是,换了个话题,她问道:
“我母亲和碧君师傅(琼水)呢?你们是尾随我母亲去的,既然银蛟王出现了,那她们呢?”
“嗯……”重楼只觉得头痛欲裂,若告诉冰寒她们已经同时魂飞魄散……冰寒哪能受得住!连自己都吐了口淤血!”
寂静无声,许久重楼抬起眼眸,看着冰寒说:
“她们一起走了,这是是非非她们累了,该走了……”重楼从未欺骗过冰寒,他只能这样说。
“嗯,她们两位一同游历仙山去了,一起走的,说该歇歇了……”纯钧一看这架势,又胡说了一句。
“是呀,两位前辈历尽三界苍凉,也该避世修行了,临走希望你不要怪她们就好,嗯,她们都觉得回到魔界面对你是件很困难的事,面对重楼也很艰难,所以还是走的好。”飞狐也接着纯钧的话,一脸镇定地说。坐视了“走了”是避世修行,而非“魂飞魄散”了。
“哦……也好,母亲在这并不开心,我看得出来,师傅……更是万不会回魔界来的。”冰寒喃喃地说。
重楼看暂时糊弄过去了,长出了一口气,心闷也好些了。说道:“冰儿你先回白庙去,好好休息,我去冷泉疗伤之后就回去。”
“我陪你去!”
“放心,我一会儿就回去,有飞狐在,你还不放心吗?冷泉至阴至寒,魔界本就阴冷,以你的体质,若再有闪失……”重楼恢复了往日的神情,从容不迫地说。
冰寒心中虽有疑惑,但知道硬问是问不出来的,便颔首离去,承影剑灵紧随其后。
“今天骗冰寒的话,是你们俩说的,本君可没说过……”重楼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不紧不慢地说。
“嗯?!!”飞狐和纯钧对视一眼,均是无奈……是呀,魔君只说了她们走了,她们是走了呀,连魂魄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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