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也有爱情

疯子也有爱情

他一定很爱她！不论她变成什么样子，疯到什么程度，都会一直陪着她！

01

寒冬腊月，白雪皑皑。整个世界成了冰天雪地，山冷得在颤抖，河冻得僵硬了，空气也似乎要凝固起来。

而幸福村的集市却变得热闹非凡。

中心大街上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蔬菜水果，干果零食，锅碗瓢盆，鸡羊猪马，样样俱全。那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沸沸扬扬。烤地瓜的香味扑鼻而来，令人回味无穷。来来往往的人，川流不息，拥拥挤挤。

二狗像往常一样卖力地吆喝着，漆黑的眼睛放着唯利是图的光，尖嘴猴腮，露着笑脸，向顾客殷勤地兜揽生意。

这几年他走了狗屎运，前些年到山里采蘑菇挣了不少钱，后来买卖做大，到各乡镇去收蘑菇，然后再倒手卖掉，赚取差价，成了幸福村里的暴发户。

自从有了钱，腰板也直了，变得目中无人，恃强凌弱，他看不起与他同是农村人的任何一个。由于他嫌贫爱富，偷奸耍滑，村里的人都不喜欢他。

人头攒动，接踵摩肩，不远处走过三个人，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体型高大，身强体壮，走在最前面的，头戴貂皮帽子，身穿貂绒大衣，脖子上的大金链子绰绰生辉，大腹便便的珊珊而来，后面跟着两个跟班，洋洋得意，目中无人的样子。

“呦，这不是林老板嘛，哪阵香风把您给吹来了！”

二狗点头哈腰的说着，迎合着满脸堆笑。

“嗯，过来看货！”

“上次我给您的货可是最好的，虽说少点，但您一定能卖上个好价钱。”

林老板没有做声，只是拿起一个蘑菇在手里看了看，闻了闻，无名指上的大金戒指在阳光下格外耀眼，贵气十足。

“这次的货比上次的还要好，量还足，林老板来点吧！”

林老板用他那擦的铮亮铮亮的皮鞋，踢了一下装满蘑菇的大麻袋，又踢了一下装满木耳的大袋子，说：“这个，这个，一样来二十件！”

“好嘞！”

二狗兴致勃勃的招呼着，黝黑的脸上布满皱纹，油腻腻的放着光。他此时的心里乐开了花，心里盘算着这一桩大买卖，至少五万呢！

正当他心花怒放的时候，命运之神却给他浇了一盆凉水。

“打水，彪子！打水，彪子！……”

一个体型微胖，身穿灰色棉衣，头戴玫瑰粉围巾的女人，有些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站在一旁大声的喊着。

“你才是彪子呢！快滚！”

二狗有些心虚，气急败坏的骂着。

林老板预感到不对劲，一脚踹翻蘑菇的袋子，伸手一摸，果然有打过水的痕迹。

二话不说，扔下手中的蘑菇，就是一拳，狠狠的打在二狗的脸上，顿时鼻子就流出了鲜红的血液。

后边的跟班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不停的挥舞着拳头，一顿拳打脚踢，二狗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只能双臂紧紧抱着头，任他们随意踢打，直到他们筋疲力尽，直到他们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出来。

02

“刘志刚，你给我出来！……”

二狗像疯狗一样大喊大叫，气冲冲地直奔刘志刚的家。

刘志刚放下手中的碗筷，穿上鞋就跑到院子里来，一边穿外套一边说着。

“咋的了？叫呼啥啊？”

“你家疯子呢！还咋的了，你瞅瞅我！”

二狗呲着牙咧着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鼻子下还塞着一个纸团，一副被打的很惨的样子。

“你这是怎么了？跟谁打架了？”

“都怪你家疯子，要不是她，我能变成这样吗？”

二狗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冒火。

“我不管，我今天的所有损失你都的给我负责！”

“你先别着急，慢慢说！”

刘志刚预感到老婆又惹事了，心平气和的安慰道。

二狗怒从火中烧，根本控制不下来，对着刘志刚就是一拳。

“既然抓不住疯子，就找你算账！”

他不管不顾，什么都不想，只要把心中的怒火释放出来就好。他发疯了般想要再次出手，却被远处的声音制止住了。

“住手！你想干什么？”

村长领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走了进来。

小女孩的大眼睛水灵灵的，胆怯的望了一眼二狗，迅速的跑进刘志刚的怀里，大哭起来。

“爸爸，你没事吧？妞妞害怕！”

刘志刚一把抱起孩子，搂在怀中，脸颊紧紧贴在她的耳朵上，轻轻抚摸她瘦小的脊背，说：

“妞妞不怕，有爸爸在！”

村长穿着一身中山装，头戴前进帽，表情严肃，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二狗。

“没有王法了！你竟敢在此撒野！”

二狗见到村长，腿就软了，这老头惹不起，严肃，公正，还很固执，惹恼了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于是，他又恢复了本来面目，毕恭毕敬的陪着一脸媚笑道。

“哎呦，村长大人，我们只是闹着玩呢，没事儿，没事儿！”

二狗一只手捂着鼻子，摇摇晃晃的走出了院子，他走出门口时，机械的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刘志刚，随后吐了一口痰，“呸！”，径直走远了。

03

村长坐在桌子前，不停地吸着烟，氤氲缭绕，弥漫在这破旧的屋子里，低矮的棚顶糊着不知什么时代的报纸，墙面的墙皮有些脱落变得斑驳不堪，两个大红木箱子坐在火炕的一侧，从掉漆的程度能看出它的沧桑。上面叠落着花花绿绿的被子，让这古老的屋子里增添一点靓丽。

“如芬这样疯疯癫癫的也不是个事啊，嗨！”

村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知道送她去精神病医院吧，刘志刚又拿不出那么多的钱，还有一个小孩子要照顾，还要照顾着庄家，真难为他了。

于是，村长只好背着手，摇摇头的走了。

其实，刘志刚的命也是挺苦的。

他从小就没爹没娘，是邻居好心，拉扯长大的，他很懂事，又老实本分，能干，肯吃苦，后来经人介绍做了沈家的上门女婿。

第一次见如芬就一见倾心，被她那迷人的酒窝所俘获，皮肤白皙，长发飘飘，是他梦寐以求的模样。

可是婚后不久，才发现如芬有些不正常，经常无厘头的发脾气，摔东西，疯言疯语的乱讲，乱骂。

后来得知，她之前自己处了一个对象，不久就被甩了，她心理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忧郁久了，就疯了。

可是，这时的如芬也已经怀有身孕，他又深深坠入爱河，无法自拔，她就是他的全部。

他不想放弃这来之不易刚刚建立好的家，想给即将到来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他不想再让孩子经历孤立无援，没人疼爱的痛苦，想给孩子一个温暖的家。

于是，他选择默默的爱，他本就是一个不善于言表，又不会花言巧语的人，他只想默默的陪着她，不论她变成什么样子，都要一直陪着她。

每当如芬病情发作的时候，刘志刚就会紧紧的抱着她，安抚她，爱真的会传递，如芬竟然就消停下来了，这也让他更加有了信心。

不久后，如芬生下女儿，看着哇哇大哭，嗷嗷待哺的孩子，让她病情发作，险些用大被捂死自己的亲生女儿，还好刘志刚及时的发现，才阻止了这场悲剧。

而如今的如芬，病情时好时坏，疯疯癫癫，自言自语，傻笑或者是大哭，她心中如有一团火，不停的吞噬她的每一个细胞，让她心乱如麻，坐立不安，所以只有不停的走，不停的游走，才能让自己好受些，有时会走到离家很远的地方，才能醒悟过来，再慢慢找回来。

这样的情况，刘志刚也早已习以为常，索性就不去管她，夜晚时分就会自己找回来。他还要照顾女儿，又要下地干活，养活这个还算完整的家。

04

大雪时节雪纷飞，满天的雪花如柳絮般纷纷扬扬，散落下来，给大地盖了一层厚厚的棉被。

清晨，刘志刚三步并两步的跑进村长的家里，寻求帮助。

“村长，如芬昨晚一夜都没回来，我找了所有她常去的地方都没找到啊！”

“你先别着急，我找人帮忙一起去寻找！”

村长也有些坐不住了，预感到要出大事了，于是他召集了村里大部分人前去寻找。

雪花还在不停的飞舞，漫山遍野，这给搜寻增添了难度，村民们仨一帮俩一伙的结伴而行，一边在雪中行走，一边呼喊着如芬的名字。

刘志刚拉着妞妞的手，在荒山野岭中深一脚浅一脚，大手紧紧的握着那只枯瘦的小手，他眉头紧锁，心事凝重。

他就是一个闷葫芦，从不表达自己的情感，所有的苦，所有的悲都会在牙齿间咀嚼成碎片，慢慢吞下去。即便里面已经翻江倒海，也从不吐露半分。

“如芬……”

山坳间不断传来呼喊声，人们都在为疯子捏了一把汗，这冰天雪地的，会冻死人的。

仿佛命运之神听到了他的祷告，细细的关切起来，慢慢拨开云雾，撒下一地耀眼的光芒。

突然间，有人大喊：

“在这里！……”

人们闻声而跑去，刘志刚慌乱中抱起妞妞冲了过去。

只见，如芬贴着一棵树直立站着，耷拉着脑袋，头上，肩膀上，布满了雪，腰部用绳子捆绑着，显然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人们匆忙的解开绳子，缓慢的把她放倒在地，村长摸了摸呼吸，随后示意赶快给她用雪搓身，看来还有救，热心肠的妇女们，赶忙帮她解衣，用雪搓身。

忙乎大半天，又找来几件大棉袄给她包裹严实，里三层外三层，终于有了点意识。

05

破旧的小屋挤满了人，都在等待疯子的苏醒，等待真凶浮出水面。

刘志刚紧紧握着如芬的手，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生怕下一秒她又不见了。

屋子里的人们开始议论起来。

“这是哪个没良心的人干的？太缺德了！”

“丧尽天良啊！这么损的事儿都能干出来！”

“这还用想吗？肯定是二狗干的！”

“对，一定是他，他一定是嫌如芬揭穿他打水的事实，想伺机报复！”

“报警吧！把他抓起来，关进大牢！”

人们众说纷纭，纷纷为疯子抱打不平，数落着二狗的不是。村长却沉默不语，唉声叹气，不停的吸着烟。

正当大家议论之时，屋子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如芬啊！姐对不起你啊！都是这个狗杂种惹的祸啊！……”

大家闻声，躲闪到两旁，一个浓妆艳抹，肥腻腻的女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后面牵着一个人，她紧紧的揪着他的耳朵用力拉扯着。

“哎呦！哎呦！老婆你轻点，要掉了！”

二狗呲牙咧嘴的哀求着，两只手扶着耳朵与她的手，以减少两端的牵引力，减少点疼痛，半蹲着跟了进来。

“跪下！”她大声的呵斥道，硕大的眼珠快要跳出来，死死的瞪着二狗。

二狗像老鼠见了猫，服服帖帖的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脸上的抓痕一条一条的，看得人们一阵唏嘘。

“志刚啊！如芬怎么样了？”她轻声细语的关切道。

没等刘志刚回答，她接着又说起来。

“昨晚我就觉得不对劲，他天都快亮了才回来，我问他去哪了？他支支吾吾说赌钱去了，我又问，你脸上的道道哪来的？他就全招了。这个丧门玩意，他居然偷偷跟着如芬到山里，想把她冻死在山上，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她，不用问了，肯定是如芬挠的，活该！怎么没挠死你呢！你说这狗杂种，你还是不是个人！”

她越说越气愤，越说越激动，狠狠的抽了一个耳光在二狗脸上。

“志刚，你说，怎么处置他？要杀要剐你说了算！姐绝不拦着你！”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刘志刚的身上，都在等待他的“发落”。有的攥紧拳头等待他说“报警”，有的咬牙切齿等待他说“凑他一顿”，有的等待他狠狠的臭骂一顿。

而刘志刚却沉默不语，他轻轻的扶去如芬脸上的碎发，露出红扑扑的脸颊，她睡的如此香甜，宁静。

他缓慢转过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要说很多很多的话。

“首先，我不想与人为敌，我只想一家人平平淡淡的好好过日子，其次，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弄得脸红脖子粗的，大家都很尴尬，最后，请你远离如芬，她以后要是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我可不负责。好了，就这样吧，大伙儿都回去休息吧！今天谢谢大伙儿了！”

二狗一听“赦免”了他，一个劲的磕头，一个劲的道谢，把他会说的所有好听的话都说了一遍。

乡亲们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演讲也很意外，这个闷葫芦居然原谅了二狗，太出乎意料了，大家褒贬不一，说什么的都有，可还是有很多人对刘志刚的做法直挑大拇指，连连称赞。

一场风波终于尘埃落定，人们又开始像往常一样忙忙碌碌。

热闹的集市又开始了，拥拥挤挤，川流不息。小商小贩的叫卖声，吆喝声响边整个村庄。

破旧的小屋，暖意融融，刘志刚轻轻抬起如芬的手，小心翼翼的擦着冻伤膏，一边擦一边用嘴轻轻的吹，如芬傻兮兮的笑着，露出她那迷人的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