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意磬
[14]别人口中的李老大
【乡土】一生的苦难（14）
李老大和他的兄弟说要替小黄毛报仇的事情，一直梗在我心头，让我日夜难安。我想要逃离的愿望一天比一天强烈。
本来想找张姐替我再找工作，可听了她的故事之后，我越发觉得不能再麻烦她了，她家里一大堆事等着她去做，店里的事情要她一个人忙活，她一个人得背负多沉重的压力和负担。我又怎能打着恩人的名义，烦劳她呢？
我日日夜夜思考着该如何应对眼前的这一切。哥哥带给我的书还有王洋兄妹俩给的复习资料，也拯救不了我狂躁不安的心。夜夜梦里都会出现我被流氓追赶，甚至有人还抓烂了我的脸，或者撕破了我的衣衫，醒来后无尽黑暗和恐惧将我淹没，迷茫的责问和痛苦，让我在别人给的世界里苦苦挣扎，失去自我。
有段时间，我总是在想要是我没有长这样一张脸，是不是别人就不会注意到我，是不是我每天不洗漱打扮，别人就会遗忘我？余胖子那伙人也就不会再找我麻烦，而我也不会再因此让哥哥受到牵连。
凤姨看着我每天没精打彩，精神恍惚的样子，偷偷问了云朵姐好多次，而每次云朵姐都藏不住话。
“翠娥，你最近怎么了？凤姨说你神情恍惚，像是傻了一样。”
云朵姐躺在被窝里，手里还拿着那本《呼啸山庄》。
“姐，我不想在这儿呆了，我讨厌这里的人，他们让我生活的太压抑了。我的心每天都不安。常常做噩梦，每天睡不好，也吃不下。”
“你怎么不跟我说啊，你睡不着，可以叫我跟你聊天啊，别憋在心里。对你不好。”
“我不能总麻烦你们，你们越对我好，我越是不安，害怕那帮人又找你们麻烦。”
“你说什么呢？好好的，别想的太多。早点睡。别瞎想。”
“好，睡吧。”
云朵姐一会儿就鼾声四起。我躺在床上，看着窗户上透过的月光，数着天花板上的花子格，毫无一丝睡意。
天气越来越冷，像是提前入冬了。秋天短暂的像是几夜就过完了。凤姨和云朵姐嚷嚷着要去买衣服，叫我同去。我说不去，不买衣服。我已无心穿衣打扮，只想一个人在落魄里活着。
凤姨看我无心买厚衣物，把自己的衣服给了我两件。督促云朵姐让我穿上。
十月过后，每天都快的不像话，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多了，凤姨说外出打工的都回来了。胡同里住的人也好像少了，云朵姐说隔壁都搬走了，可能也回家了。
西北的冬天，是种干冷，时常狂风肆虐，偶尔大雪纷飞。
街上像李老大一样的男人越来越多，王叔说这些人回来了，这片土地就不安生了。偷鸡摸狗、惹事生非的事只会越来越多，派出所这下可热闹了。
我不会焦虑别人安生与否，我只害怕那些人会再次出现，实现他们所谓的报复。
一转眼就到了腊月。
菜馆的人越来越多，那天下午来了一桌客人，也是从未在这儿一片见过的陌生人。
他们六个人坐在靠墙角的圆桌位置。四男两女，两个女人给人的感觉干练利落，妆容朴素干净，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眉宇间透着几分英气，另一个则长发及腰，举手投足间散发出女人的妩媚。四个男人几乎都是小平头，穿着休闲随意，谈吐文明。让人感觉这桌人很不一般，有着跟大多数人不同的气质。
他们简单点了五个菜，一个汤，边吃边聊，气氛很融洽。
“云朵姐，猜猜这桌人是干什么的？”
我拉着云朵姐在她耳边私语。
“像是知识分子。你去前台那听听，大概就能判断出来了。”
云朵姐使了一个眼神给我。
我站在前台，手里拿着账单，听着他们的谈话。
“昨晚抓了一小偷，刚开始行为及其恶劣，关了几小时之后，痛哭流涕的。审讯之后，才知道这小子家里几乎没什么人了，八十岁的奶奶，还等着他赡养呢，他又没念过几天书，人也不勤奋，学别人干起了偷鸡摸狗的事。”
“长的人高马大的，干什么不好，非得违法乱纪，这让他老奶奶可怎么活。”
“现在这年轻人，凡事都欠考虑，不想自己退路。”
“要我说啊，这些人自小家里就沒个人照管，心理上多少都有点自卑感存在。有的人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犯罪了，他们没受多少教育；有的人家里父母不管不顾，他们就想通过犯罪引起家人的主意；这还有的人就是学大人的样，这就是一个家庭对后代的影响吧。”
短头发的女人，分析的头头是道。我隐约可以听出来他们可能是警察。
“是呢，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就像三中巷那个征地暴发户李亚圣一家，俗称李老大的。他家啊，听说他父亲就是五十年代的地痞，杀人入狱好多年了，还没出来。他妈又跟人跑了，家里就他爷爷。前两年他家那块地征了一百多万，听说他妈还回来要钱呢，打官司闹得沸沸扬扬的，这小子也从此变了一个人一样，居然暗中拉帮结派，用家里的钱随意挥霍，跟别人称兄道弟。你们说可不可悲。”
“可不是，我家在三中巷的景逸小区，他家的事，这片人都知道。我还认识这小子呢，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那时候他还挺好的，没想到长大后走了这条路。”
“哎呀，我们龙队小时候是李老大的人啊，你家也有征地补偿款，你怎么没变样？”
长头发女人笑着打趣着刚才说话的男人。
“行了，别开玩笑了，都吃饱了？该走了，还有案子需要调查呢。”
“买单，姑娘。”
刚才被他们称为龙队的人站在前台前。
第一次在饭店有人这样称呼我。我抬起头仔细看了他几眼，方脸上一双大花眼睛，高高的鼻梁，健康的肤色，这张脸让我觉得很舒服。我顿时对警察叔叔心存敬意。
“你们是警察叔叔吗？”
我把找的零钱递给他。他惊讶地看着我。
“你从哪里判断出来的？”
“我听出来了的，不好意思，我不该听你们说话。”
“哈哈，这就叫小心墙外有人啊。大家伙出去都小心点。”
他转过身笑着对同行的人说道。
“小姑娘，你听的不错，我们就是警察。有什么事，就找我们。”
“好，我挺害怕李老大那些人的。”
“你怎么认识他？你又怕什么？”
“我……我需要你们保护。”
“怎么了？说出来。”
“翠娥说什么呢？”
凤姨满面笑意地走过来。
“哎呀，警察大哥，我这小妹妹，最近受了点刺激，神情有些恍惚，没事。”
我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吗？”
龙队上下打量着凤姨。
“警官，别这样看着我啊，我可是守法的良民，我家菜馆开了十多年了，这一片谁不知道啊。放心吧。”
“小姑娘，真没事啊？有事打110，知道吗？”
我低着头点了点头。
“龙队，走吧。”
他们走出了饭店，我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竟不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是在干嘛？
“翠娥，你最近怎么回事？怎么还能偷听客人说话呢？还是警察？你想对警察说什么呢？”
“我……我也不知道。”
“你傻了啊。你哥哥和小黄毛打架的事，已经不能说了，知道吗？你爸刚找了人，让他免受惩罚，你想弄的人尽皆知啊？傻孩子。”
“我知道了，凤姨。”
“这帮跟随李老大的人，我们惹不起。知道吗？”
凤姨的话和龙警官的话，让我开始思考这些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遭遇，他们为何又会走上这样的路，他们的内心深处是否也存在着和大多数人一样的纠结、苦闷和不得已，或者说不愿意。
有一天，他们是否会警醒，而后悔自己的选择，然后从良从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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