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老师

好老师是什么样子的？

父亲是我的启蒙老师。读书，在村办小学，父亲教数学，也是校长。他是附近有名的，非常严格，他有打板子的规矩。孩子都怕他的手板。我也不例外。其实我读书好，一般情况板子打不到我。只是他对人有区别。别人及格就放过了，我要一分一板，丢一分打一板。而且他打我要重。被打几次就怕了。最怕的一次，我得了八十五分。一算账，丢了二十五分。这一顿板子下去，我估计一条手掌就没了。我不敢回家。

到了饭口，我还在外面。母亲叫，我不回。后来父亲叫，更不敢回。他一靠近，我就跑。我家西边是野地，我往野地里跑。一条沟一道坎，绵延不绝。我跑出去，他追不上。母亲很诧异，问，为啥不回？我说，没考好。母亲说，没考好，也要吃饭呀，也要回家呀！我说，不敢，怕打。最后，父亲妥协了，他说了不打。

除了这一样不好，父亲是个好老师。他教学出息了很多人，村里三代人，都是他教过的。那时还有传统，大家都尊重老师。一说老师管得紧，大家都说好。没有家长不要管的，也没有学生因为管得紧而不服气的。父亲教数学，他能教明白。这不容易。数学这门学科很重要，学不明白的多，因为不明白就高看一眼。我见过父亲的笔记。那时纸张珍贵。报纸都少，反复看过。照镜子一样，一字一字都不错过。看过了，还要用来临帖。这纸吸水，用来写毛笔字最好。父亲的笔记，我在厕所，用作手纸之前读过。他做考试分析，经验和教训都要分析，然后提出改进措施。

那时，不要规定，他是自觉做的。如此，他教学积累了很多土法子，很有效。

教书，父亲是一个样子。我的语文老师姓范，她是另外一个样子。范老师与教美术和音乐的顾老师是一家子。他们住在学校，属于知识青年。他们家有两个女孩子，大的与我同学。不过，她与我们不一样。我们一身泥，穿衣服不洗，头发也是毛糙糙的，像是头上长草了。村里娃没有卫生习惯。她与小妹，看一眼就知道，与我们不一样。

我们野，很土，她们洋气。穿得洋气，脸上都看得出洋气。其实就是骄傲的意思。这让同学看来就是瞧不起人。我们与她不好，不往来，不说话。可是，对待范老师不一样。

她不局气。看脸上时刻洋溢着笑容。她对每一个孩子都好，她读课文，声音好听。她要我们朗诵，还排节目，把课文编排成为小剧本。我演过《狼与小羊》的小羊。还有《东郭先生》《渔夫与蛇》，这些课文她都让我们演过。跳舞、唱歌，都是她喜欢的。我们喜欢她，总是找时间去亲近她，去她家里找她。她对我们很热情，可是屋子小，容不下我们，顾老师就给冷脸子看。或许，他就是个冷脸子。后来我做老师，与顾老师有了很多接触，发现他是皮冷心热。孩子小，可是会看脸色。范老师是热脸，一脸笑容，好美呀。

课堂上，范老师与母亲的形象是叠加在一起的。看到她，我的心里是无比温暖的。这一份温情是我一辈子不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