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不是我的铠甲(继父篇)
十岁的时候,他们第一次见面,她还小,他还年轻,穿着整洁的白衬衫,会给红包讨好带着敌意的继女。
落依很久很久没有跟继父坐下来吃顿饭了。两个人的口味不同,一个极为清淡一个偏向重口,一个深度洁癖,一个粗糙邋遢。一个辣椒过敏,一个无辣不欢。一个对酒无感,一个一日三餐离不开酒。
而最主要的是,两个人经常面对面却无话可说。落依方言有些退化,继父国语又跟不上她。平常更多的交流是讨论电视剧,落依迁就他跟着看战争片体育片,彼此看得深入讨论几句,其他时候相对无言。
十五岁中考前一个月她所有的午休都给了医院。一个人看病是落依此生感到最孤独的事情,发烧三十九度四,拖着快烧坏了的身体挂号取药挂点滴,发烧,肺炎,咽炎,一个月下来她倒是跟主治医师熟络了。
她继父的无知是她很多深夜里抹不去的伤痕,全程跟着落依却帮不上任何的忙,因为他连挂号都搞不定,深感知识缺乏的无力。
那场发烧就医不及时,落依留下了很多后遗症,咽炎,咽炎引起惯性发烧都是她往后余生要承受的痛苦,而这些他都未能帮上忙。
所有的家长会家里人都没有到场,落依积极地帮助班委安排学生家长入座等等,她一直很乐观也很悲观。她内心深处又怕他到场,因为继父矮小的身材实在不威武,又觉得失了颜面。
她所有的成绩单悉数放进了永无天日的抽屉,因为继父从不过问。他永远关心那些家庭琐事,他的猫有没有回家,生活用水是否充足,她想着是不是天底下父亲都这般。
落依从小性格沉稳,心思重,老师说她过于成熟直接跳过了青春期的叛逆。因为她继父不是她的英雄,不会披着铠甲来拯救被男生欺负的她,不会开导她那些简单幼稚的奇怪想法,只好一个人包裹在坚强的外壳下。
每当看到别人家的父亲为了儿女的小事操心,她都挺羡慕的。暂且不说打架双方谁先动的手,有人护着也是一种很暖的感觉,可惜落依没能感受到分毫,因为她也是个自律的孩子,自己要求自己不能犯错。
爸爸却是她的软肋(生父篇)
今生缘浅,愿爸爸安好,她很好,一个人走走停停,追寻梦想。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总容易回忆过去的事情,又或许我们很好的过滤了回忆,只记得那些美好,所以念念不忘。
当落依喊出第一声“爸爸”的时候,三十多岁的爸爸热泪盈眶,那一声“爸爸”就开始了他们短暂的父女之路。
她爸爸五个兄妹,落依是第七个娃娃,两个姐姐已经大了,她是最小的女娃,父亲盼了许久,溺爱不已。
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踩着爸爸的背,可以坐在爸爸坚挺的脖子上看更高的天空,父亲打了啫喱水的头发硬邦邦的。那时候她一直很得意很嚣张,因为所有的事情父亲都会帮助她,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但是所有的溺爱里也带着严格的成分,食不言寝不语,见人要打招呼,站有站相,坐要有坐相,左手拿筷子不可戳中旁人等等,直到现在落依的行为举止都依然规整有序,不敢造次。
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固然远去,留下的人或许哀伤或许不敢回忆。他们只做了七年的父女便阴阳相隔,而这些伤痛在深夜里总是爬上心头,年幼不明事理,缠着母亲要回爸爸。
当第二个男人踏进家门,家人要求她喊“爸爸”时,才意识到她的英雄再也不会回来了,生老病死是一堂必须上的人生课程,而生离死别亦是。
她很少提起两个父亲,提起的时候心里竟然也会柔软一些。跟继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继父送给她两只甜筒,告诉她一只手拿一个吃。
偶尔炒菜也会提醒她不要放姜丝,因为落依不能吃辣的,姜丝带着辣味会影响她的嗓子,会发炎。这些细微的小事也藏着继父无声的爱。
如今她尚且年轻,他却慢慢老去,手开始有些抖,一染再染的头发也轻易就生出了白发,提重物时明显感觉吃力,来电时重复说着家里的琐事,他正在慢慢变老,跟不上落依的脚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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