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很短,可回忆很长。随着时间远去,有些年月已蒙尘灰。我像一个手中攥紧抹布的人,轻轻擦拭着那虽然漫长却已永逝不复的从前。
擦去许多灰尘,曾经的一幕幕从浑浊中挣脱,逐渐清澈。于是一些天真快乐的日子在回忆里跳动起来,我想起了童年盛行于孩童之间的某种战争——打茶跤(打跤=打架)。
说是战争,用打架来形容似乎更为贴切,1V1擂台赛的那种。下面,我将带你走进我的童年,去领略当时孩童游戏的趣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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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盛产油茶,几乎每家每户的山头都有茶林。
“寒露早、立冬迟、霜降采收正当时。”——霜降前三四天,那时秋深,乡里乡亲扛起篾箩、蛇皮袋上山,去林里摘茶子,为一年一度的“打茶跤”大战争拉开序幕……
茶果采摘回来,需要在室内连袋、连筐放置三两天,然后在晴朗的日子平摊到禾坪中晾晒,这样晒出来的茶果不容易出现阴桃果(晒不开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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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晾晒的茶果会开裂,露出茶籽。茶籽分为两种,长得肥肥胖胖的,可以榨出油的,我们叫它茶仁。瘦瘦瘪瘪的,榨不出油的,我们叫它茶跤——不能榨油,它就只能成为孩子们战争游戏中的兵马,去为被命运选中的孩子打江山是他们的使命,也是它们存在的价值。
两两相对抗,攻方在上,防者在下。脊骨相对,攻方经手掌按压,向立于平地的守方发出猛烈攻击。失败者将粉身碎骨,胜利者完好无缺。罕见同归于尽。
记忆过于遥远,太多历史被遗忘,那些激烈的战役我已不知全貌。曾在自己手中为自己卖命的那些大将,我也早已忘了名字,只隐约记得它们归属的族群。
我记得那圆碌碌的胖子,是“圆鼓力赞”族的。圆鼓力赞是公认的茶跤界第一强族,是力量的代表,频出将帅。它们背脊坚硬,攻防兼备。
那些长得像船只、像叶片的,是“勺子”族的。勺子族当为茶跤界第一大族,是数量的代表,无数小兵小卒的出处。由于其族民众多,偶尔也会难得地出现一些善战之才能担任将帅之位。
长了尖尖角的……很抱歉,我已记不得它的族名了。令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第一强族圆鼓力赞族和第一大族勺子族。我手中曾掌控的兵马,也多是来自这两个族群。
……
小时候,我常去八叔婆家,帮着她挑选茶籽——把一些茶果壳、茶跤挑出来,和能榨油的茶仁分开。
八叔婆当然明白我的小心思,我并不是真心想要帮忙,我只是想要茶跤。
两眼放光,看到茶跤时我的手蹿得比谁都快。
眼明手快的我像一个勤快的挑拣小工人,不过一两个钟头,我就把茶跤装了满满两裤兜。然后兴奋地呼朋唤友,聚在一起打茶跤。
激烈的战争,曾失败过,也曾胜利过。羡慕过别的孩子手中坚硬壮硕的圆鼓力赞大将军,也被别的孩子羡慕过我手中雄健挺拔的勺子大帅。
每当遇上惨败全军覆灭,我又会去八叔婆家招兵买马。不记得是不是因为我家的兵马不如八叔婆家的多,我并没有多少在自己家挑拣茶跤的印象。
记忆里最清晰的是八叔婆坐在大门前挑拣茶籽的情景,我记得她慈祥的笑容,记得她笑着跟我说话,我就坐在她身旁。虽然我早已不记得聊天的内容,但我至今还记得她的声音。那些时光过去将有二十年了吧?八叔婆随子女去城里生活后,我有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她了。如果她还在,已经是九十几近百的年纪了。
说着说着,我又想起了在八叔婆家吃木瓜的日子……只记得那木瓜好甜,好甜。
…………
不去八叔婆家挑拣茶跤的时候,我常到别人家的禾坪转悠。像极了小偷,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潜入晾晒茶籽基地,小心翼翼心惊肉跳地捡茶跤。很多人家那些茶籽一看就是没有被精挑细选过的,成百上千的茶跤躺在其中,和茶仁一起舒舒服服地晒太阳。我把那些茶跤一个个捡出来,让它们跟着我去打仗。
很多时候,我这个小偷行窃被抓个现行,呵斥传来,我撒腿就跑。等过会儿,主人家不在场了,我又会偷偷摸摸潜回来,实在无法抗拒茶跤的诱惑,以及,无法放弃一统天下的梦想。
带着我的圆鼓力赞大将军和勺子大帅去打江山,我想当王……
孩子的游戏真是丰富多彩,打茶跤不过是特定季节的一个小游戏,除此,还有弹玻珠、打四角、勾铁芒萁、捉迷藏、追人子……
时间向前,我已走远。快乐童年,回忆里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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