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家少主有请。” 三四个身着山门服饰的弟子从客栈外走了进来,恭敬地守在了夏砜棱面前,等待他看完最后一个病患。
天色逐渐昏暗,排队看诊的百姓经已散去了不少,夏砜棱正起身准备跟着山门弟子们前往砚山,却见诗云扬唇浅笑着从楼上走了下来,轻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冷声对他说道:“我让小五随你同去,她能帮你。”
“你不随我同去?”夏砜棱抓住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的诗云的手臂,反问道。
“我还有别的事,就不跟你一起去了。”诗云定睛看着他,语气稍有缓和地说道:“你武功远在我之上,应该能处理此事吧。”
“那行...”夏砜棱无奈地摇了摇头,松开了手由得她在自己面前走出了客栈。
他跟着砚山的弟子前往砚山,途径两个相邻的集市,前几日空荡荡的街市上此时逐渐有了人气,不少鎏城的百姓支起了帐篷,重新开始营业。
夏砜棱见百姓们逐渐恢复了生气,与从前并无二致,心中阴郁消散了不少,顿时打消了心中疑虑,不再试图寻机质问诗云事情真相。
他跟着弟子们来到砚山山门时,那离去的青年已然在此久候多时,他一见夏砜棱出现,便赶紧迎了上来,急切地领着他穿过小径来到了山主的房间。
“若公子能救山主一命,在下愿为公子鞠躬尽瘁。” 青年瞥了眼散开帘子的床榻,眼里满是焦急。
夏砜棱看了他一眼,忙走向床榻,掀开帘子查看山主的情况,不禁眉头紧锁。
床榻上躺着的人陷入昏迷已久,身上长出了无数的脓疱,脓疱不停地往外溢出腥臭的脓水,令人作呕。
夏砜棱眉头紧锁,情不自禁地将脸瞥向一旁。
“用主人给你的灵元替他稳住病情。”小五的声音忽然回荡在夏砜棱的耳畔,促使他依照小五的指示运功替山主压制病情。
随着夏砜棱运功的推进,山主身上散发出的恶臭逐渐褪去、脓疮不再溢出脓水,双目紧闭的山主面上亦渐渐变得安详。
夏砜棱本想继续医治,但却因为始终无法说服小五将解药给他,只好面露难色,匆匆作罢,连忙收了功法,停止了医治。
“公子可是有什么难处?”青年见他停下运功,赶紧凑了上来,焦急地询问道。
“我只能暂缓他的病情,无法根治...若想根治,还是另求他人吧。”夏砜棱神情凝重地抿了抿唇,暗自取出诗云从前给他的清明丸。
“那...那你如何救的山下百姓?”青年诧异地看着夏砜棱,眼里满是疑惑与不忿。
“他们发病时间短,只需几剂汤药便可治愈,但你们山主却早已病入膏肓。”夏砜棱忽然扼腕叹息,随即又语:“久闻江阴临水阁云阁主医术了得,或许她能治。”
“谁?江阴云阁主?” 青年一听,神色大变,忽然皱眉咬牙反问:“莫非...是宗主从前提及那小妖女?”
“你说什么?小妖女?”夏砜棱一愣,竟不自觉地将准备递给青年的清明丸又收了回去:“你这话是何意?”
“宗主说那丫头邪性得很,自小便克死了亲缘,若公子说这瘟疫只有她能治...我看这邪乱九成九是她惹来的。”青年咬牙切齿地盯着夏砜棱,顿生疑虑,不住地将他打量了几遍。
“克死亲缘?”夏砜棱听得莫名气恼,嘴角略微有些抽搐,眉头便皱得更紧了:“若非风言作祟,她又岂会遭此无妄灾祸?你们...却道她是克死亲缘?”
小五藏身于夏砜棱发冠中,感受着他强压的怒火,莫名心头有些复杂,良久低头不作他想。
“你们这宗主信口谗言,你们却毫不质疑...想来你们也是愚昧至极,便是得此报应,亦是活该。” 夏砜棱皱眉啐道,随手抓起一个青瓷茶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你们这疫症,偏就她能治,若你们不稀罕,由得你们去死,也怪不到我头上来。”
“你...为何偏只有她能救?” 青年见他这般模样,不由得一愣,语气却渐渐缓和了不少。
“那丫头好似能通鬼神,或许她能解这邪乱引来的疫症。”夏砜棱长吁一气,定了定神,柔声说道。
“那...她可愿救山主一命?” 青年收了收情绪,低着头小声说道。
“外人自然不救,若我去求她,她便一定会救的。” 夏砜棱稳了稳情绪,又说道:“我原只是外出游玩至此,不料竟遭遇你们这情形,于心不忍啊。”
“那...还请公子...若真能治好山主,在下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青年心虚地看着夏砜棱,声音极小。
“不必你赴汤蹈火,只需你办一件事便可。”夏砜棱神色一转,坚定地看着他的双眼。
“何事?”青年问道。
“领着你的山门归顺我愈轩楼,并告诉其他人,若旁人也想得她救治,要求也一样。”夏砜棱扬唇笑道,将手里的清明丸亮在了他的面前:“我已差人去请那丫头,但山主这情形颇为急切,一时半会恐怕赶不过来。若你此刻答应,我便先取这清明丸垫着,待她来了再医治。”
小五看着夏砜棱这做派,嘟囔着嘴画圈帮他圆场,施法又叫躺在床上的山主病情反复,呕出了一口腥臭的恶血。
青年闻声回头望去,神色骤变,眉头拧作了一块,连忙咬紧了唇:“行...行吧,若山主能痊愈,我便尽力劝他归顺,但旁人...我也只能尽力。”
“行,还望少主信守承诺才好。”夏砜棱忽而扬唇浅笑,从小瓶子里倒了一颗药丸子塞进了山主的口中,借来一碗清水辅喂下咽。
药丸刚一下咽,山主急促的呼吸便渐渐开始回复、重归平静,连铁青的面色亦在缓慢地变得红润,可谓奇效。
青年看着山主的病情迅速得到缓解,不禁一脸诧异地望向夏砜棱,眉头皱得更紧了,心中满是疑虑:“这...这是什么药?”
“这是急救用的药,分你家山主一颗,我便要一颗。”夏砜棱心疼地看了看床上人的情形,耸了耸肩:“后日我再让那丫头来吧。” 夏砜棱说罢,便象征性地对青年点头行礼,随后转身离去。
青年本想派人送他回客栈,却被夏砜棱一口拒绝,青年无奈只能看着夏砜棱自行走下了山门。
夏砜棱不缓不急地在山下的夜市上逛了一圈,抱了满满一大包的点心,悠哉地吃着走回客栈。他回到房间后,将小吃分成了两份,捧着分好的一份敲了敲隔壁的房门,将吃的放在了桌上。
“公子,我让你去当说客,你怎么反倒将这差事丢回给我?”夏砜棱刚放下吃食,诗云便开了门从外头走了进来,坐在了桌旁。
“到底是你家式神不愿给我解药,更何况我找他们办这事你就没觉得比我自己来妥当得多?”夏砜棱耸肩辩解,从纸包里捧出几颗草粿递到了她的面前。
“他们真会听你的话?”诗云无奈地接过草粿,侧头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要早知道你这么办事,我就自己来了,何必那么麻烦。”
“那后日随我同去?”夏砜棱试探地问她。
“不然呢?”诗云无奈地叹了口气,杵着脸望向屋外,另想一番用以应对的说辞。
诗云虽不满夏砜棱这般安排,却并未拒绝,在客栈里呆了一日后便以平日惯爱的模样与他一并去了砚山。
砚山守门的弟子见夏砜棱依约赶来,依旧热情迎他,找来巡逻的弟子将他们俩领到了山主的房中。
前日那青年听得弟子报信,二话不说便赶紧快步走来,推门相迎。
“这是...你说的云阁主?” 青年刚将房门关上,便看见了与夏砜棱随行的诗云,不禁有些出神。
“是她,不知少主可有替我传信?” 夏砜棱下意识地拦在了诗云面前,定睛反问青年。
“我已托弟子通报,至于各位首领如何抉择,实非我能左右。”青年语气平淡地对夏砜棱说着,眼光却情不自禁落在了诗云身上,好似眼中掠过一丝光华。
夏砜棱见他神色有异,心中暗觉不爽,他倒也不掩饰,便如数显现在了面上。
青年看着诗云出神,良久才猛地反应过来,连忙走到她面前,说道:“还请阁主救山主一命,若山主能痊愈,在下必定全力说服众人归顺愈轩楼。”
“若你们乖乖听话,还怕楼主不罩着你们么?”诗云侧头瞥了他一眼,冷声说着走向了床榻。
青年听她一语,随即打了一个寒颤,莫名觉得后背一阵阴寒,连忙快步走向夏砜棱身边。
“这云阁主...虽生得貌美,可这性子...” 青年将正在看诊的诗云打量了一遍,情不自禁地侧头看了夏砜棱一眼,
“这事还真由不得你们来说,你们听话照办便好。”夏砜棱打开从夏砜槊那摸来的白玉镂空嵌金丝骨扇,从容地笑着在青年面前扇了两下。
青年见罢,无奈地苦笑着看了夏砜棱一眼后,便迫不及待地走向诗云。
诗云坐在床榻边诊病,懒得理会他们的谈话,径自将人扶起,运功施法将山主身上的毒素褪去,又拈了指诀随手在山主眉心施了一个金刚伏魔阵后,便扬手收了功法,漫不经心地走下床榻,侧头看了看他们。
“这金刚阵是我独送你们山主的一份,便当作是你们去游说的礼遇吧,旁人我可不给。”诗云冷冷地说着瞥了青年一眼,又径自走向夏砜棱,无奈地说道:“我给你的清明丸,你那么轻易就给了旁人,日后我便再也不给你了。”
“别呀,江湖救急嘛。”夏砜棱挑着眉忙将她拦下,不时向青年投去怪责的眼神,叫青年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不等他们安定,诗云便径自坐在了一旁斟茶浅尝,悄然看着床榻出神。
“咳咳...”大约一个时辰的功夫,床榻上便忽然有了声响,年过半百的山主咳嗽了两声,艰难地撑着身子试图坐起,青年见罢赶紧迎了上去,扶山主坐好。
“山主,你家少主答应归顺愈轩楼,我才施法救您一命,不知山主可愿信守承诺?”见山主苏醒,诗云便看了他一眼,冷声问道。
“这...” 山主一愣,忙望向青年,关切地小声问道:“晗儿,这是怎么回事?”
“邪乱,只要是去过虞山邙大殿的人,都染了恶疾,亏得你们少主遇见了我们公子,否则恐怕如今还病着呢。”诗云扬了扬唇,浅笑着对父子俩说道。
“你竟然听见我们讲话?”山主听得诗云回话,被青年搀扶着下了床。
“莫要管我如何听见,我只问...你们答不答应归顺。”诗云又抿了一口茶,定睛看着父子俩。
“还请姑娘容我父子稍作商量再行答复。”山主莫名心头一颤,额上沁出了几滴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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