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传说中的奇毒红颜葬,其实分为两种,一为红颜,二为葬。
——题记
十.你相信过我么
太子与二皇子的战争是因为巫戕儿的算计拉开序幕的,但不会因为巫戕儿的死而落幕。这些,二皇子云烨知道,云裳也是清楚。所以,云裳才会再次踏入了皇宫。
红颜,已经开始在她体内运行了。虽然,红颜是世上最温柔的毒,却也是最狠的毒。会跟着血液慢慢地流淌,最后,渗入到每一滴血,蔓延到骨骼,腐蚀内脏。让人,在那一阵阵温柔的疼痛中,慢慢地死去。美好,而绝望。
其实,世人传说中的红颜葬,是两种毒药,分别为红颜和葬。红颜温柔,而葬浓烈。只是中了葬的人,若是及时将毒给逼出体外,便还有活命的机会,因为葬过于浓烈和霸道,毒性全挤在了一起。可红颜不同,一入体内就会扩散,遍布
身体的每个角落,根本就没办法将它逼出体内。但两种毒药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会让人在沉睡中死去。
当初,巫狄跟巫戕昼,甚至巫戕儿中的,都是葬。因为云裳心里,还是存了些生机的。可惜,到底没能实现。
而这次,云裳用的,依旧是葬。
皇帝似乎早就知道了云裳要来,太和殿中,空无一人。皇帝独自坐在殿中的榻上,闷闷地饮酒。听着云裳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并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道,
“裳儿你来了,陪父皇喝一杯吧。”
“好。”云裳径直走到皇帝的对面,坐了下来。端起一旁的酒壶,体贴地给皇帝倒酒。皇帝顺道端起酒杯,饮尽杯中的酒水,然后,才道,
“裳儿,父皇给你讲个故事吧!”
虽是有些错愕,但云裳还是点了点头,
“好。”说着,再次给皇帝空了的酒杯,满上。
皇帝继续将杯中的酒水饮去,清了清声音,才缓缓的开讲,
“那年,我十九岁,在吴绮山遇见了她。她在山间跳舞,舞姿很美,比宫里最美的舞姬的舞姿还美。我当时就被她给迷住了,一直追着她,进了青门。起初,青门的掌门并不待见我,出了很多的难题,想打消我心里的念头,但是没想都被我给坚持了下来。也许是我的执着给打动了,青门的掌门终于允许我进了青门。于是,我成了她的师弟,一个比她长了三岁的师弟。平日里,当着师父师兄姐弟们的面,我都会叫她师姐,可私底下,我却是叫她惜儿。她也不恼我,任由我叫着。我们的日子,就这样无忧无虑地过了三年。”
听到这里,云裳就已经明白,皇帝这是在讲,他与她师父的过去。
接着,又见皇帝饮了杯酒,继续道,
“忍了三年,我终究没法再忍了下去。我拉着她的手,让她跟我走。她羞红了小脸,还是应了。当年,我还没有登基只是太子,但是,却已经立了正妃。可我不愿委屈了她,就将她搁置在了城郊的别院里,每天忙完朝里的事,我就到别院去陪她。不再回我的太子府。当时,我想着,只要我登了基,我就会立她为后,并且我的后宫只要一个皇后。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们的结局,会是如此凄惨。**这顶帽子扣下来,饶是我这未来之君的太子,也顶不下。她居然,会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我不想放弃,但又不能不放弃。我杀了所有知道真相的人,却不能说服自己,所以,我离开了她。为了让她恨我,我甚至,杀了我们的孩子。”
然后,云裳心里是一愣。原来,皇帝早就知道,她不是他的女儿。那他又为何?不过,没有由得云裳多想,皇帝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可我没想到,她会如斯的恨我,恨到连死都要算计着我步入她的局。其实,裳儿,你很像她,可是,又不像她。一样的面容,骨子里却又是那样的不相同,她柔弱,而你坚强;她娇气,而你冷静。她是阳光下的海棠,你却是深谷里的幽兰。但偏偏,你们却是长了一模一样的容颜。我以为,可以补偿。毕竟,你是她的徒儿。”
到了此时的地步,若还是伪装,未免显得太不知好歹了。云裳索性,不再演戏。冷冷地望向皇帝,然后,冷冷地道,
“那你何苦,还要陪着我演戏呢?”
然皇帝,并没有答她。自顾喝了杯酒,自顾地道,
“这酒里是葬吧!”
云裳这才猛然惊醒,一把拍落了皇帝手中的酒杯,怒吼道,
“你既是知道,为何还要喝下那酒呢!”
皇帝却是笑了,靠近了云裳几分,小声地道,
“你不是想救巫戕夜么,朕这一死,必定是太子登基。也只有太子登基,他才能活不是么。裳儿,你终究还是成了她。”
不理会皇帝眼中的悲悯和怜惜,云裳一把推开了他,从怀间取出几粒丹药,就要给皇帝服下。不料竟被皇帝抢了去,生生碾碎了在指间。后又听得皇帝说,
“今生朕负了她,怎么也还不清了。今日,就再负她一次吧。”
云裳听得不甚明白。
后来,就看见巫戕夜站在了门口。
然后,皇帝又捂着心口,站了起来。向着巫戕夜道,
“拟旨吧。封二皇子为明王,兼南城城主,明日上任。”说完,皇帝踉跄了几下脚步,倒在了榻上。后殿已经有公公,捧着皇帝的圣旨走了出来,递给了巫戕夜。巫戕夜快步走了过去,走到了皇帝的身旁。对这后殿出来的公公道,
“宣太医。”
“巫戕夜。”云裳难以置信地喊了巫戕夜一声。
殿外的侍卫已经涌了进来,包围了云裳,将她给擒了下来。在被带下去的时候,云裳不甘心地回过了头,冲着巫戕夜喊道,
“你相信过我么,我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一句话。”
但巫戕夜至始至终,都没有抬头,望她一眼。
十一.太过久远的梦
水牢在皇城的西北角,平日里,也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狱卒。鲜有人烟。
自从云裳被押了进来,便是守卫森严,密不透风。云裳心想,许是皇帝撑不住了吧,巫戕夜才费得这般功夫困着她,以防她将消息传给了二皇子。云裳依稀还记得,皇帝那日下了旨意,将二皇子云烨调往了南城。想来,皇帝心里还是向着太子的,在自己临终前,都为太子做好了打算。
巫戕夜,该是很忙吧。
忍不住地,云裳心里,又开始想起了他来。
他到底,有没有信过她呢,哪怕,一点点都好。仔细,她都是活不了了,红颜虽是无药可解,但运行极慢。她还有,大半年的光阴。
只是,等太子一回来,她就该死了吧。
先不论那欺君的罪名,单是眼前谋害皇帝的行径,都够她死不下百次了。然后,云裳的头,又开始疼了,疼痛,一点一滴地从头部蔓延,融入血液,最后,全身的每一根脉络都在细细地疼着。那种疼痛,就像湖光里的春水,柔和地让人欲罢不能,却又刻骨铭心。
云裳的身子,终于忍受不住,蜷缩成了一团,窝到了牢房阴暗的角落。
“喂,起来接旨了。”却是听得一声吆喝,牢门已经被打开。只见几个牢头拥着一个公公,走了进来。但云裳却是像没有听见牢头的吆喝般,依然蜷缩在角落里,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
看见云裳丝毫没有把自己当回事,开口的那个牢头有些火了,嘴里乱七八糟地吼着粗口。迈起粗狂的步子,就要朝云裳走去,拳头已经微微撩起,推开的衣袖,可以看到黝黑的臂腕。众人以为,云裳今日,势必挨一顿好打了。
倒是没有料想,那宫里来的公公就出手给拦了下来。捏着公鸭嗓道,
“莫多生事端。好生呆着,耽搁了咱家宣旨有你好受!”
“是,是。”欲动手的牢头,连连说是,才给退了回来。
云裳心里一记嗤笑,到底只是奴才。
接着,那公公才宣起旨来,尖锐的声音,在阴暗而死寂的牢房里尤显得突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葬花公主云裳,……”
公公到底说了些什么,云裳并没有往心里去,所以也就听得不是很清。后来,那公公走了,那道金黄的圣旨留了下来。云裳知道,她的日子,该是到头了。想必太子回来了,那他,也就不用那般辛苦了。
但是,云裳想不通,云烨怎会没有一丝动静。着实不该呀,凭着他二皇子殿下的性子,这朝中的安静,未免有些不寻常。不过此时,云裳已经帮不上忙了。
也,不想再去掺和了。皇帝死了,师傅的仇也算报了,九泉之下,云裳也算有脸去面对她的师傅。
想着,云裳索性撑着墙面,打起盹来。
云裳已经忘了,她已经多久没有做梦了。
梦里,是满山皑皑白雪的吴绮山。还有,那个老松树,承载着云裳和巫戕夜唯一的美好的老松树。似乎,有个人跪在树下。云裳记得,巫戕夜就常常被罚跪在老松树下。
云裳走近了去,居然,真的是巫戕夜。
他,还是十五岁少年的模样。倨傲地跪在树下,腰杆挺得直直的,目光笔直地望向顶峰的苍白。云裳顿时很想笑,他
总是如此,明明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却还是撑着不肯低头。每次,都是被他的师兄弟们抬着回得青门。
若不是后来遇了她。
云裳又是走进了几步,手也伸了出去,正想拍一下巫戕夜的肩膀,就像当年一样。但当她的手碰向巫戕夜的时候,竟是穿过了他的身体,手里,只是一片空白的虚无。巫戕夜,消失了,没有征兆地,凭空消失了。
顿时,云裳莫名地感到心慌,
“夜!”终于从梦中惊醒。
“你倒是好习性呀,这种地方都能睡得如此深沉。”竟是看到,春祭立在了跟前。云裳隐隐一笑,拨了拨额首微乱的发丝,没有理会春祭口中的讽刺。自顾道,
“你怎么来了?”
春祭也不恼,靠近了几步,一把抓住云裳的手腕,漫不经心地笑道,
“来带你走啊。”
而云裳也不推开她,任由她抓着,
“我不走。”
“你果然,是爱上了他。”突然的,春祭的嘴角飘过一抹苦涩的笑意。莫名其妙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云裳自是明白她的意思,这时,才抽回了手,
“你不是早知道了么。”
“呵呵。”春祭,又笑了。
“那我就更得带你走了。”春祭又是说道。
其实,先前她就怀疑云裳不会对巫戕夜下手,所以一直在暗处盯着。后来,看见云裳在酒里下毒,以为云裳想通了,没想到,云裳竟是替了巫戕夜。那红颜,已经开始在云裳的血液中流淌。
“你这样做,值得么?”春祭实在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云裳如此坚决。
“嗯。”云裳点了点头。
“跟我走。”春祭不再说什么。只是再次抓上云裳的手腕,拖着她往门外走。
“我不能走。”云裳一把甩开了她。
春祭也是恼了,迷魂香只有一个时辰的功效,拖拖拉拉地,大半个时辰已经过去,再不走,只怕等下她们两个人都走不了。而且,来的时候,二皇子已经说了,若是带不回云裳,那她也就不必回来了。所以,她必须带走云裳。
“云亟已经回来了,你莫非真想死在这皇城不成?”
“是又如何。”云裳答。确实,云裳的确是存了一死的心,反正,仇报了,用这一条命洗清身上的罪孽,是她最好的结局。
“那巫戕夜呢,别告诉我,你相信殿下会认命到南城当城主。还有,殿下若是真赢了云亟,你的巫戕夜还能活么?”
所谓打蛇打七寸,春祭自是知道,巫戕夜就是云裳的七寸。无奈,只能搬出朝堂上的那些阴谋来说事。
云裳果然被春祭说得心里一滞,愣了半晌,才道,
“好,我跟你走。”
于是,云裳跟着春祭出了水牢的大门。
十二.天净沙
南城是帝国东南的门户,一直都是靖野军团在驻守。而靖野军团的付烈是个良将,但因性子奇怪不懂得左右逢源,才被遣到南城来当守军。不过,对于这位付大将军,连皇帝都要敬上几分的。传说,他性子暴虐,曾将皇帝赐婚与他的平湖公主活活打死,但他又偏偏生得一副行军布阵的好头脑,皇帝也只能无可奈何,将他扔到这南城边境算是给那死去的平湖公主一个结果。
可眼下想来,皇帝心里还是向着太子的,哦,不对,该是先皇,昔日的太子殿下如今登基为帝国的君王。不然,先皇也不会在临死前给了云烨这么一道偏颇的圣旨,让云烨远赴南城。
云裳,如是想着。
此时,深秋已去,严冬已来。寂静的崎岖小路两旁光秃秃地站立着几棵枯树,树叶早已落尽,唯剩了几根粗壮的枝干在寒风中飒飒摇摆,甚是凄凉。似是在低诉,又似在哀鸣,萧条的场景,不由地使得云裳心下生了几分薄凉。
因是已经入夜,崎岖的小路不见人烟,车轮碾过尘土发出的笃定声响,敲入云裳心底,使得云裳的心跳顿时也漏跳了几分。路,似是更加陡峭了,云裳坐在马车里,只能紧紧地抓着一侧的扶手,望向坐在她对面的春祭,目光里多了几许探究。不是该去南城的么,南城虽是边城也不至于几天赶路下来尽是些陡峭的山路,再说,为了押运军饷方便,前年还修了官道。
却见春祭嘴角噙了些笑意,长指一撩,没有预料地撩起了一旁的窗帘子,黑眸转向了漆黑的窗外。才轻声道,
“殿下在天净沙。”
立时,云裳心里一滞。天净沙,那传说中的天净沙么。拈花宫的圣地,传说中的虚无之境,多年来,每年的冬季云烨都会在里面呆上一段时日,然,也只有云烨能进入天净沙。传闻,天净沙是云烨为了他心里的那个女子所建的。云裳不禁有些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能够占据了云烨那颗毫无温度的心。像是云烨这般阴冷的男人,爱起人来该是怎样的一番模样。
只是,传言从来都做不得数,到底是真是假,又有谁说得清呢。云裳浅笑一声,摇了摇头。
约是又过了一个时辰的光景,颠簸的马车才是停了下来,赶车的马夫掀起挡住车内的绸缎帘子,屈身恭迎春祭和云裳。是春祭先下的车,轻身一跃,就稳当地站在了地上,后才去搀扶云裳。
坐落在两人眼前的,是一座气势磅礴的白玉牌坊,形状成一支含苞待放的傲雪寒梅状,由通体皎洁无暇的白玉雕砌而成,约有30余米高,高耸入云,横出的枝丫斜指天际,俨然一副遗世独立的姿态。纵使是夜里,还是可以看出它精妙的外形和感受到它周身散发的清高和卓约。顶端,“天净沙”三个字更是鬼斧神工,风姿飘渺。
单是这牌坊,就是一出大手笔。
接着,又见两个身着白衣的婢女撑着两盏灯面绣着仕女图的宫灯,从牌坊后的青石小路上,款款而来。走到春祭和云裳的跟前,屈身福了一礼,恭敬地道,
“请两位姑娘安!宫主有令,请冬姑娘入内觐见,而春姑娘这请先回拈花宫等候下一步消息。”春祭和云裳同为拈花宫的四大杀手,在拈花宫地位极高。所以,宫内的人都是唤她们姑娘。同时,春祭心里也是明白自己的身份,天净沙本就不是她能入内的圣地,心里除了无奈,也就再也没了其他。
朝着那两位传话的婢女回了一礼,算是道谢,就跟着马夫下山去了。
而对于云烨的命令,云裳自是不敢违抗,只好跟着两个白衣婢女走入了天净沙。
想这天净沙,却是不一般。穿过门坊,放眼之内,皆是一片纯白,唯有脚下的青石小路略显不同,弯弯曲曲地伸向了远方。云裳跟着前方的婢女,不知走了多久,才见得一座白玉小桥,桥头和桥尾皆是挂了两盏与两婢女手中一模一样的宫灯。婢女不敢登桥,双双停在玉桥桥头的玉阶之下,分别站于两侧,对云裳道,
“宫主请姑娘自行入内。”
于是,云裳只能硬着头皮登上了玉桥。走下之后,眼前不复前方路过的景观,只有一片空旷的纯白,而是仙石引路,梅树林立,一道青色的石阶蜿蜒盘桓直指天际。云裳低头细看,居然是天青璞玉,玉阶边上还有规则地镶了几颗圆润的夜明珠。玉阶两侧,还每隔半里的距离就设一对烛台,仍是白玉雕砌,约与半人齐高,又是一支寒梅独秀的样形,连台上托起的宫灯都是做成了梅蕊初绽的模样,让人好生惊赞。
接着玉阶过去,就是一片茫茫无际的梅林。借着夜明珠的光泽和灯光,可以看出,梅树下的泥土,居然也是一片纯净的白。传说,白色的泥土只有川域仙山才有,不过,川域仙山到底位于何处,又是无人知晓。那这白色的泥土,云烨是从何而来。
带着疑惑和惊奇,云裳终是走到了青阶的尽头。是一座精致的凉亭,还是梅花的形状,白玉雕砌,有四根白玉柱子,柱上的花纹全是含苞待放的寒梅。亭内的光线很好,许是掌了好几盏宫灯的缘故。亭内,还摆了张石桌,桌上有几盘小菜和一壶美酒。云烨就坐在石桌旁的椅子上,侧着身子,一手托着腮,一手握着酒杯,半眯着深沉的眸子,慵懒地瞧着云裳慢慢靠近的脚步。
云裳不敢怠慢,加紧了脚步,踏上凉亭。盈盈拜下身去,
“属下参见宫主!”此时不在帝都,天净沙是拈花宫的圣地,云裳自然是已了拈花宫的规矩,唤云烨宫主。
可云烨却没有让云裳起身,仍旧半眯着眸子,喃喃自语道,
“零落成泥碾作尘,这样就碾不成尘了吧!”
听得他那话,云裳心里生生一惊,身子一软,瘫往一旁。居然,是他,想不到,真是想不到。那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了,久到云裳那时还未遇到巫戕夜。
那年,她师傅走往博州,谁不知道博州的香雪海天下闻名,师傅自是不会错过。云裳也就跟着去了,当时,已是春初,天气转暖,梅花已经凋零。满地的残瓣,让人顿时心生悲意,正巧她去的那日,撞上了一策马而过的少年,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马术却极好,扬起的马蹄生生将飘落地上的花瓣踩入了泥里。
当年,云裳也只是六岁的孩童,因为跟着师傅读了些诗词,早早养成了惜花悲秋的性子,当下就吐了一句,
“零落成泥碾作尘,再清高又如何,还不是一掬尘土!”
倒不想,那少年竟是去而复返,稳稳地端坐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浅浅地笑着,道,
“若是往这泥上铺三尺玉屑,就不埋没了那凋零的寒梅,也就碾不成尘了吧!”云裳顿时嗤笑,只道那少年是放不下高傲的心气儿。都说黄金有价玉无价,也就他说得出来,三尺玉屑,怕是买下几座城池都够了。真是没想到,这一切会成了真。
这么说来,那地上的一片纯白岂不是?
还有云烨心里的女子?
没有来由的,云裳觉得心里堵得发慌。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后来,还是云烨再次开的口。开口时,他人已经蹲在了云裳的跟前,亲手将云裳扶了起来,
“我终于把你带来了,你的天净沙。”
云裳匆忙推开了几步,
“宫主,云裳愧不敢当!”
“愧不敢当?”只见云烨神色一变,眸底浮过一抹暴戾。松开了扶住云裳的手,冷冷地道,
“愧不敢当,是为了他么,你让他住进了你的心里,对么?”
“是。”云裳答,答得坦然。
顿时,云烨眸底的暴戾立即冻结成冰,冷却了他心里所有的期盼和念想。不再理会云裳,云烨径直地从云裳身旁走过,朝着青阶走去。他说,
“你知道么,我来的时候曾对自己说,要是你心里有我,那我就舍了天下,在此和你长相厮守。只是你,断送了我所有的念想,所有。”
云裳实在没有想到这一层,心里一颤,跪倒于地上,
“宫主,请你成全!”
猛地,云烨的身形愣了一愣,许久,才是继续前行。他说,
“冬儿,你伤到我了。”
然后,云裳瘫软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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