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17日 星期日 晴 日喀则
昨晚回客栈，推门，咦，怎么锁上了呢？里面有人把门打开了，好嘛，一个外国小伙儿立在我面前。住了这么多次喜孜青旅，头一回看见外国人。互相打了招呼，小伙儿坐在门后的床边继续吃泡面。
我瞧了瞧他，清瘦的面孔，戴着眼镜，看上去挺斯文。小伙儿来自斯洛伐克。我说，哦，捷克和斯洛伐克。他一听，眼睛瞪得溜圆，惊讶，然后很开心的样子。他说他告诉别人斯洛伐克，有很多人不知道。我告诉他，俺爸三十年前去过你们还没分裂的捷克斯洛伐克。小伙儿听了更觉得有如见到半拉亲人一样。
小伙儿已经游历了中国好多个地方，这次是从新疆开始走的，从西北一路来到了西藏。他不会汉语，这一路都干什么了？不顺道学点吗？
因为天色已晚，各自洗漱上床，也没再聊什么。他今天去了扎什伦布寺，明天要去定日，去珠峰。
今早我起得晚，起来后看见小伙儿的床已经空了，行李不在，床上的被叠得整整齐齐。
真遗憾，相见恨晚，如果有时间还想跟小伙儿再聊聊《鼹鼠的故事》呢。
昨晚和我同时进客栈的还有一个骑行者，小个子，也戴副眼镜，黑的哟，看不清五官。这大冷天的还敢骑车溜达，佩服。
他在拉萨待了好几个月了，工作过、闲散过，这次说是骑车来日喀则看看行情和机会。小伙子看上去像是失去了人生的方向，他在西藏骑行，犹如在大海里漫无边际地瞎游。不过，也说不定将来能干上一番大事业呢。别的不说，就是这骑行也是需要勇气和毅力的。在西藏，见人，绝不可貌相。
先不管这个黑小子将来能不能干成大事，就在这小小的青旅里，他为我干了一件大事。
上午起床的时候，咳嗽，感觉胸口异样，顿觉惊慌，和以前的征兆有点像。阿弥陀佛，千万别重蹈覆辙，我可是有前科的人。
拿起洗漱用品去客栈公共洗澡间洗澡，这可是每次进城要完成的大事。这次洗出事了。
刚洗了不到五分钟，就觉得无力，胸闷，大口喘气，紧接着缺氧，眩晕，越来越严重。
站不住，蹲下，门缝底下有点风，感觉好一点。站起来，不行，晕，蹲下去，这样反复了好几回。最终是靠意志和仅存的一点意识，好容易把衣服穿上了。咬着牙，扶着墙，踉踉跄跄摸回了房间。
真是后怕。当时喊的力气都没有，再说，喊也没有用，我知道当时客栈里基本上没有人。本来就是淡季，人少，加上这个时间该走的都走了，楼上楼下静得要命。真晕倒的话，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被人发现。只能靠自己，潜意识里，强烈地命令自己，爬也要爬出去。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屋子，坐在床上，靠着床梁，两眼冒金星，两手发麻。
小黑（我心里这么叫他）发现了我的异样，很淡定，有点呆呆地问我怎么了？我说可能是缺氧，晕了。他说我给你打点水吧。我的水杯就在床上，他拿去接了一杯水回来。他没多说什么，感觉是司空见惯了，或是不知怎么安慰和照顾一个女病号。
我就着这杯水，吃了点巧克力和一片面包，慢慢缓了过来。别看只是一杯水，但当时我真的很需要这杯水。
谢谢小黑！ 我连连向他道谢，真把他当成了救命恩人。虽然我是自己活着回来的，但看见屋子里还有一个活人，多少心里会有点底，一旦再有个三长两短，这也好有个照应啊。
小黑此时的思想境界并没有达到我这个高度，他显然没有把自己放在救命恩人的位置上。对我的道谢没什么反应，对我的痛苦也。可能和他骑行路上遇到的坎坷比，我这只是小菜一碟吧。
他就那么静静地、呆呆地坐在床上，好像在思考，思考接下来的日子“路在何方”。
休息了一会儿后，感觉好了很多，收拾东西，退了房。
先去以前常去的那家小包子铺，吃了一碗砂锅豆腐，一碗米饭，一个煎鸡蛋，补充点体力。其实几片豆腐能补什么，只不过是填饱肚子而已。
饭毕，去市场，给学生们买些糖果小食品。今天走这点路身体有点吃不消，喘，乏力。把买好的东西先存在一小的门卫，那里也成了我的一个据点。接着去超市，给自己买点给养。看在自己晕倒的份上，买了好多水果，对自己下手狠一点。
完成采购后，我又去了德克士。今天约了一个学生，在这里见面。
这个学生就是之前尼次老师跟我提到的，边巴普尺，他普经教过的学生，现在在日喀则一高上学。
她和她的一个同学一起来的。边巴普尺看上去是一个挺懂事的孩子，汉语很好，我问她什么她就答什么，不多言不多语。可能是初次见面，有点拘谨。
这孩子四岁时父母离异，从此母亲杳无音信，父亲和继母又养了两个孩子。边巴普尺是尼玛次仁老师在爱玛乡孜东村完小教书时的学生，当时教她们藏语，也是她的班主任。
边巴普尺说到尼次老师时，说他就像她的父母一样。她学习成绩一直很优秀，初中毕业后，因家里缺钱，不让她再继续上学。尼次老师去她家游说，自己拿钱，先让她继续上学，同时也在帮她找资助人。现在边巴普尺有一个资助人，是上任支教老师郭老师帮忙联系的。
我问了她在学校里的学习和生活情况，她在班里的学习成绩是第一名，七门功课都很好，不偏科。目前得到的资助维持正常生活可以，但高三要买很多复习资料就有点困难了。
后来我在朋友圈发布了这个信息，有一位来子阿姨愿意资助她到大学毕业。也因为这次联络，我认识了来子。她有自己的工作，同时长年坚持在公益组织里做事，自己也在资助有困难的孩子。虽从未谋面，但一直是以敬佩之情在心里惦念着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有困难需要帮助的人有很多，这是事实，也是现实。也曾有人“理智”地问过我，为什么政府不帮？为什么要让老百姓帮？那么多能帮得过来吗？
看过一个小故事。每次落潮之后，海边的沙滩上总会留下水洼，一些小鱼被困在水洼之中。太阳在缓缓升起，一个孩子走到水洼边，捡起一条小鱼轻轻地扔回海中，又捡起一条小鱼轻轻地扔回海中。大人觉得孩子挺可笑，就走过去对孩子说：“孩子，没人在乎你做这件事。”孩子指着一条条的小鱼说：“这条鱼在乎，这条鱼在乎！”
（故事图文来自于网络）
（补记：2014年，边巴普尺考上了西藏大学。）
刚接到边参老师的电话，说她和校长今天晚上不回学校了，她妈妈住院需要他们留下帮忙。
以前我一直都是搭扎平老师的车，因为这次扎平老师说他们今天晚上有家庭聚会，会走得很晚，所以我才改坐校长家的车，结果又失算了。
我不得不和扎平老师联系，看能不能还搭他的车走。扎平老师说大概晚上七点钟左右出发，我一听，这个时间不很正常吗？说是很晚，我还以为是九十点钟呢，以前不也是晃荡到七点多才走的嘛。行，就这么定了，不管几点，只要有车能带我回学校就行。
拉姆老师原打算过来送我，结果肠胃出了问题，正在医院输液。她给我打电话，哭着说我走之前没见到，有点失落。说一想到我这次走了，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她哭得更伤心了。我劝她，开玩笑说，我不是你老公，不可能和你永远生活在一起啊。她笑了。
拉姆老师特别地善良，我不想让她难过。可我自己又何尝不难过呢？来西藏，拉姆老师是唯一一个象我家人一样关心我的朋友，对我的疼爱几近无微不至。除了物质上的，她给予我更多精神上的依赖和信赖。离开她，我也舍不得。可有什么办法呢？还是那句老话，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未完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