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杜豆豆
《山海经》 方韬译注
1
偶有一天，翻看2014年的日记，发现自己写过这么一篇《凤凰岭龙泉寺游记》。
“甲午三月廿一谷雨，元突发奇想，邀同往凤凰岭龙泉寺一游。寺门侷促， 缺名花异树，乏高堂大殿，更无须谈塔林名碑，或皇室名家眷顾之迹。所存古迹唯寺堂数间，低矮无趣。然香客义工甚众，或擦洗油灯，或捧茗闲谈，或举锄耕种，或堆瓦垦荒，皆慈眉善目，有淡泊洒脱之风。沿竹林道，为新起修佛院所，静谧平和，间有僧人居士，低眉合掌，淡然出入。山水相映，鸟鸣花香，犬不相争，一派瑞气祥和之势。 细思量，龙泉寺庙堂虽小，然今声名远扬，皆缘高僧聚集，佛法修行。果真是: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那时感怀的，是这山中的佛家所透出的平和之气。
如今想想，怕是当时当景触动了当时心情的缘故。
因为，那时的我，内心还处在一种不安宁的状态。所以，即便是看到几个僧人的最日常的行为，也会因夹了自己的主观情感而有所感叹。
心小，眼中看到的小事情也会变成大事情。
所谓有容乃大，从你关注的事物上就可以看透你的内心。
所以，我特别喜欢心里装着高山大川的人。
不拘小节，不婆婆妈妈，不纠结于琐碎之事，活得高远，让心志徜徉于天地之间。
心大的人，永远明白自己活着为什么。
尼采说，当你明白自己为什么活着的时候，你就能容忍任何一种生活。
我想说，尼采的境界也不高，不然不会年轻轻死于非命。
当你明白你活着为什么，你不需要容忍，而是自在于任何一种生活。
能活得自在的人，是活在天地之间的。
天地之间，是高山大川，是花草树木，是鸟兽虫鱼，是人类社会。
倘若一个人能够与周围的环境相融一体，活得自然，怎可能不长寿？
2
由此，我联想到了《山海经》的《山经》。
因为《山经》最主要的内容，就是以四方山川为纲，带着我们去见识各个山上的奇花异草、珍禽野兽和古代宗教的。
《山经》分为《山海经·南山经》、《山海经·西山经》、《山海经·北山经》、《山海经·东山经》、《山海经·中山经》5个部分，在其结尾处有"天下名山经五千三百七十山，居地也，言其五藏"，故《山经》又称作《五臧山经》（或作《五藏山经》，臧、藏为古今字）。
我读完，比较认同大多数学者给《山海经》的定位：这是一部早期有价值的地理著作，其中尤以《五藏山经》（即“山经”）地理价值最高。
说它是地理著作，因为《五藏山经》里所描述的山川，现在已经考证确认了一些山川的真实存在，也就是说，它本来就是基于真实的山川来讲述的。
虽然对于那些荒远的极地，学术界普遍认为是想象的结果，不过，我在研读《山海经》的过程中，还是看到了一些更为令人惊叹的研究。
比如，美国学者默茨博士曾专门实地勘察，按照《山海经》《东山经》记述的4条山脉的距离里数（3里折合1英里），以及相关物产，严格与北美洲地图的诸山峰一一对照，发现两者有着非常准确的对应关系。
她将研究结果写成了《几近退色的记录》这本书，并由衷地赞叹说：“对于那些早在四千年前就为白雪皑皑的峻峭山峰绘制地图的刚毅无畏的中国人，我们只有低头，顶礼膜拜。”（豆瓣链接：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1939839/）
还有在天涯社区看到一本60万字、创作长达四年的神书——《大洪水绝密档案----《山海经》全解密》，更是得出了这么一个研究结论：《山海经.五藏山经》实际上是亚洲的地形图，这张图甚至包括了北非东部和美国的阿拉斯加在内，这才是真正的大禹九州图！（天涯链接: http://bbs.tianya.cn/post-no05-266455-1.shtml）
不管这些研究是否得到认可，都无法抹杀这本古书的地理学价值。
《五藏山经》全文15000多字，共写了347座山，分为南、西、北、东、中五个走向系统，每个系统中的许多山又被分成若干次经，依次分别叙述它们的起首、走向、相距里数和结尾。
基本叙述的模式是这样的：往哪个方向多少里，有座什么山，连着什么河，这条河和哪条河汇合。山上有什么矿藏。山上有什么植物，这植物长什么样，有什么用处。山上有什么动物，动物长什么样，食用或者看到它等等，有什么神奇效果，或者是凶是吉。山上的山神是谁，怎么祭祀。
比如：《南山经》中，“又东三百里曰青丘之山。其阳多玉，其阴多青䨼。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有鸟焉，其状如鸠，其音如呵，名曰灌灌，佩之不惑。英水出焉，南流注于即翼之泽。其中多赤鱬,其状如鱼而人面，其音如鸳鸯，食之不疥。”
讲的就是：再往东三百里，是座青丘山，山南阳面盛产玉石，山北阴面多出产青雘。山中有一种野兽，形状像狐狸却长着九条尾巴，吼叫的声音与婴儿啼哭相似，能吞食人；吃了它的肉就能使人不中妖邪毒气。山中还有一种禽鸟，形状像斑鸠，鸣叫的声音如同人在互相斥骂，名称是灌灌，把它的羽毛插在身上使人不迷惑。英水从这座山发源，然后向南流入即翼泽。泽中有很多赤鱬，形状像普通的鱼却有一副人的面孔，发出的声音如同鸳鸯鸟在叫，吃了它的肉就能使人不生疥疮。
是不是很眼熟的感觉？是的，曾热播的《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里的青丘山和九尾狐，灵感就来自这里。
再比如，《西山经》中提到，“华山冢也，其祠之礼：太牢。羭山神也，祠之用烛，斋百日以百牺，瘗用百瑜，汤其酒百樽，婴以百珪百壁。其余十七山之属，皆毛牷用一羊祠之。烛者，百草之未灰，白席采等纯之。”
意思就是：华山神是诸山神的宗主，祭祀华山山神的典礼：用猪、牛、羊齐全的三牲作祭品。羭山神是神奇威灵的，祭祀羭山山神用烛火，斋戒一百天后用一百只毛色纯正的牲畜，随一百块瑜埋入地下，再烫上一百樽美酒，祀神的玉器用一百块玉珪和一百块玉璧。祭祀其余十七座山山神的典礼相同，都是用一只完整的羊作祭品。所谓的烛，就是用百草制作的火把但未烧成灰的时候，而祀神的席是用各种颜色等差有序地将边缘装饰起来的白茅草席。
这讲的，就是祭祀山神的宗教仪式，可谓是细致入微。
3
具体《五藏山经》都分别讲了什么呢？
让我这个临时导游，换上草裙兽皮，带你走马观花一下吧。
《南山经》，说的是南方三大山系的地貌矿藏和怪兽珍禽，以及各大山系的山神祭祀情况。
这三大山系，共有大小40座山脉，总长度有16380里。
第一山系，招摇山上有吃了不会饥饿的神草祝余；杻阳山上有会吟唱的怪兽鹿蜀；柢山上有长着翅膀的鱼，吃了它可以防治疾病；青丘山上有叫灌灌的鸟，人们佩戴它可以不受蛊惑。
第二山系，有食人的猛兽猾褢和蛊雕。
第三山系，丹穴山和南禺山上有德鸟凤凰，它一出现就意味着天下将会太平；仑者山上有神木白，人吃了它不会饥饿，还可以解除疲劳。
《西山经》，说的是西方四大山系，总共77座山，17517里。
它所记载的山脉，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神话里都可谓是名山。其中有华山山系，这表明西岳在很早就已经是中土的重要形胜，其中关于用含有矿物质的水给牲畜防疫的知识表明先民对矿物的利用很深入。还有昆仑山、玉山、峚山，充满了浪漫的神话色彩，保留了关于西王母、黄帝、后稷等神话人物的事迹，各种神的名字光怪陆离。还有蒸腾的玉泉，各种神兽的意象，可以说是奇妙无比，令人神往。关于西方流沙和沼泽的描绘，暗示着西方曾经的湿热气候。
印象比较深的，是关于西王母的那段“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
可怕吗？这可亲的王母娘娘，居然长得这幅模样：形貌与人一样，却长着豹子一样的尾巴和老虎一样的牙齿而且喜好啸叫，蓬松的头发上戴着玉胜，是主管上天灾厉和五刑残杀之气的。
还有一种禽鸟，形状像一般的野鸭子，却只长了一只翅膀和一只眼睛，要两只鸟合起来才能飞翔，名称是蛮蛮，一出现而天下就会发生水灾。
这鸟，就是那句“在天愿作比翼鸟”中的比翼鸟，只不过，在《山海经》中，它可不是什么吉祥之物。
《北山经》，总共记载了三个山系，在诸山经里比较少有神话色彩，但奇珍异兽颇多。
第一山系，出现了雁门等地名。另外，还有关于流砂的记载，这说明北方的环境气候曾有复杂的变迁。还有很多兽类，是可以用来躲避各种伤害的，比如疏可以辟火，鳛鳛之鱼可以御火等等。
第二山系，提到了三桑无枝，进一步说明了该书的神话部分与实际史地是有紧密联系的。
《北山经》中有段记载：“有鸟焉，其状如乌，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卫，其鸣自詨（xiao,四声去声）。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湮于东海。”
意思是：山中有一种禽鸟，形状像一般的乌鸦，却长着花脑袋、白嘴巴、红足爪，名称是精卫，它发出的叫声就是自身名称的读音。精卫鸟原是炎帝的小女儿，名叫女娃。女娃到东海游玩。淹死在东海里没有返回，就变成了精卫鸟，常常衔着西山的树枝和石子，用来填塞东海。漳水从这座山发源，向东流入黄河。
这就是精卫填海的传说。
《东山经》，详细介绍了东方四个大山系，共46座山的方位和物产等情况。
第一座山系，从樕山起到竹山，一共12座。这一山系靠近北海也就是今天的渤海，记述顺序是由北至南的。
第二座山系，从空桑山开始。这一山系多有流沙，而现在并无流沙，说明气候曾发生过剧烈变化。
第三座山系，从尸胡山开始。这一山系有扶桑树，物产也多为亚热带作物，而且也有流沙。
第四座山系比较短，只有170多里，也从北海开始，南部的水系分别注入皋泽和余如泽，这可以和当今华东地区多湖泊沼泽的地貌相印证。
《中山经》，篇幅最为浩繁，它记录了中土本部的12列山系。共记载197座山，总长度达到21371里。
《中山经》记载了很多名山，如少室山和太室山，就是现在的嵩山。还有荆山，就是卞和发现和氏璧的地方。
值得重视的是各列山系的山神特征以及祭祀诸山的礼仪。山神有鸟首、龙首、猪首等等，不一而足。
此外，《中山经》记载了很多动物和植物的药用价值，这说明了中医作为历史悠久的医学体系发源甚早，也表明古人的药学水平因为活动地域的扩大而得到提高。
4
读完这五卷《五藏山经》，我长久地陷入在一种奇妙的感受中，就像被神灵附了身一般。
我想象着，那些奇花异草，那些飞禽走兽，那些山神灵物，组成的神奇世界。
我想象着，我们的先祖，扛着石锄，穿着蓑衣，风餐露宿，一步步、一丈丈地测量着脚下的山川河流。
我想象着，那些巫师方士，虔诚地祭拜着神灵和图腾，祈祷着上天的佑护。
感谢先祖留下的文字，让我们得以见识天地之广阔，人类之渺小。
眼界大，方能心大。心大，才能自由自在。
（本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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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杜豆豆，IT从业20余年，爱好广泛，本科时修英语、计算机，研究生修美学、心理学。早年创过业，后就职多家全球知名IT外企，现工作于某研究院。性格淡泊宁静，书痴一枚，闲时码码字。兼任多家平台签约作者。愿倾尽一生之力，读经典好书，写有厚度的文字，过有深度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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