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秋叶难回

【文】秋叶难回

今日午时，我在厨房外用餐，脚下两只小猫在我的腿边打扰。“喵喵——”的诉说着它们的饥饿感。我慢慢的蹲了下来，低头看了它们两眼，将自己碗中的面条用筷子挑出一些，与它们分食。

外面的风凉了，空气凉了，连天色也是昏暗的，门口小路上，有一些细小的水洼，因此这两天下雨，久久不愿干去。不知哪个地方的一片秋叶，在那微弱的风的吹拂下，飘旋到了我的脚边。

我低头看着它光滑焦厚的样子，又透露着一些焦黄的绿。那片叶子之上，尽显岁月的痕迹，又显秋风的肃杀。我看着它，看着它在又一阵风的吹拂下，渐渐的，离我远去，我的心也跟着空洞，飘远……

我的目光跨过千万日夜，回到十多年前。那时的我，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一个，让我现在都不曾拥有记忆的那样小的时刻。

那个时候，每当我去姥姥家，二舅舅就会带着我出去玩，他养了一些小兔子，因他也是喜欢动物的。不过，他会将自己心爱的小兔子送给我，会在元宵节则为我买可爱的兔子灯……会包容满足我小时侯的那些无理的要求。

那时，他20多岁，还没有结婚。

记得有一次，我再次去到姥姥家，在那里我发现了他新买的一只白色的猫，十分喜欢，因此那天我走的时候，非得要哭喊着要那只猫。妈妈不太同意我这个无理的要求。但是那时我真的是喜欢，非常非常的喜欢它。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在，其他人都不同意，舅舅把这只刚买的他十分喜欢的猫送给了我。

那是他刚刚在集市上买的，花了50元钱。那个时候50元钱还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并且这说什么也不能够只拿钱财来衡量。因为对于喜爱之人，这些小小的东西便是无价之宝。但是他确实愿意将这个东西给我。

终于，我拥有了那只猫。我非常喜欢它，也每日跟它玩。但是，这只猫，在那个我们这里猫类还是比较稀少的年代里，被我的一个姑姥姥借走捉老鼠，不小心误食了吃了老鼠药的老鼠，中毒身亡！和它一起离去的，还有它刚刚生下的一个月大的三只小猫的其中两只。

他们三个之中只有一个小猫仔活了下来。因为那天中午它没有吃它妈妈的奶。

那只猫终究是离我而去了。记得他死的时候，是在我家和我爷爷这边相接的一个中屋的门前。那个下午的阳光毒辣，但是小小的我确是很伤心，却仿佛感觉不到温暖似的。我看着它痛苦的挣扎，挣扎……不多刻，便离我而去了。

于是我变成了最初那个没有的猫的人。而那次，唯一存活下来的小猫咪，也变成了一个没有母亲的猫。它小小的，我小小的，我们二人相依为命，慢慢成长。

又过了一两年，小猫长大了，渐渐的它也有了孩子。而我终究是不如它呀，那时的我依旧很小，那时的我，依旧不懂得一些什么。

就这样像是浑噩，像是没有记忆，又像是被刻意封存的一些东西，直到有一天被打破。

记得那一天，有人到我家里来传信，说二舅舅去世了，那时的我不知道是在上学还是在做什么，但是，那时小小的我，却是有些不太明白这个词的意义，并且刚刚这个消息传达到我家的时候，我好像还不在。

妈妈离开了，去往姥姥家，而我没有。

在姥姥家堂屋的门前，弥漫着一滩血，一滩黑色的血，那，是我的舅舅，嘴里流出的血。

自他将那一整瓶的农药灌进自己嘴里的时刻，这一切便已无法挽回。他在门前痛苦的倒下了，这件事情被一个人发现，他被送到医院急诊，但是，因着中毒太深，终究是无法救回。

他永远的离去了，才20多岁，才刚刚结婚。

丧礼开始举办，一些的人来来往往，一些的人苦苦伤伤，有亲人，当然也有一些出于可怜的关系。而这一切，我都不知道，我也没有见证。

他终究是离去了，永远的离我而远去，我的生命中，再也不会有人在元旦为我买一个可爱的兔子灯。再也不会有人，与我一样喜欢一只白猫，再也不会有人与我一样将小动物看作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人。

我一天天慢慢长大，却依旧像不懂得什么，当我真正的懂得什么的时候，那一切已变成记忆，关键是还不是我自己的记忆。而是一些的零星的从他人口中诉说出来的记忆。

世事轮回，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上演。十多年的时间，我见证了许许多多离去出生的人，我见证了他们的开心，当然也见证了一些人的悲闵。我看到一些人真诚的笑，当然也看到一些人悲泣的哭。

当那一声声哀乐奏起的时候，便意味着一个人又离去了。然后，拉来水晶棺架起灵堂 一批批的人，庭前庭后过来瞻仰，一批批的人棺前棺后，默然落泪。

我很少愿意去见证这样的时刻，这样一些生离死别的时刻。偶然之间，在大街上，在巷子中，偶然的遇见，看着那一个个人，腰上系着一根细细的麻绳，头上戴着一条长长的白布，哭的悲切 ，但是我投过他们那虚妄的肉体，看到他们那空荡的灵魂。那一声声或真或假的悲切，都不重要了！这有什么重要的呢，反正没有人会看见，就算有人会看见，当然也没有人会在意。很少有人会为了一些随意可见的事情，而且纠缠纠结于另一些不被死世人的那些真理。

相见不如怀念，悲戚不如默伤。世事演变到此时，就是如此！管你是真动情还是假悲戚。这就是怀念，这就是爱，这就是依恋！一切事物荒唐的进行着！

而我不愿做一个荒唐的人！当一些亲近的人离我而去的时刻，看着他们的离去，我没有在人前掉一滴眼泪。但是却时常会在之后默然，会在午夜梦回晕起不可磨灭的一道伤，然后，不得不哀叹一声，世事如此，人生从来没有不散的宴席。

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所要明白的，所要成长，必然少不了这个道理。如果他不能明白这个道理，那么他就不算成长。

十几年中，我慢慢的长大，小猫也陪着我慢慢的长大，作为猫科动物，它们一代一代繁衍，一代又一代。那只老猫遗留下来的孩子，活了整整九年，这其中，又有许多新生命的诞生。

我拥有了很多只猫，陪过我，但是却没有一只猫，永远的陪着我。当然，也没有一只猫，让我永远的陪着它。不知是什么缘由，所有的猫从来没有一只能够寿终正寝的，它们，或生病，或死亡，或中毒……不论如何，却终是一个个的离我远去了。

当那只小花猫的第n代孩子长大之后，它也消失了，而它的那个孩子陪着我，度过了半个高中年代。

我回到家中的时刻 ，那种悲剧再次在我眼前上演！它中毒了，它拖着残喘的身体，期盼着，见我最后一面！它的脑袋是那样的混沌，它的身体变得瘦弱如柴，它的眼睛也被毒药折磨的几近失明。它脑袋越来越不够用了，它几乎就记不住所有的东西，它就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但是即使是在那样的时刻 这最后的日子里，它却依旧是记的我。

当它将它的尾巴，最后一次轻轻的抚起我的裤腿的时候。我看着它，看着它，透过那十几年的时光之中，一幕幕的情景在我的眼前闪现。所有的人事物景，皆不或缺。

我的鼻子变得酸涩，我的喉咙变得哽咽。尽管我尽力的控制，但是，一滴清澈的泪，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溢出我的眼角，“啪——”的一声滴落在我下垂的手背上。

我的手轻轻的抚过它的头。我想起了它陪我在一起的日子，我想起了在两年前失踪的它的母亲，我想起了在一年前离去的它的姐妹，我想起了，他母亲的母亲，最初被我带回这个家的时刻！我想起了，给我这只白猫的那个人……

它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而我却不得不离去。那时候我读高中，我不得不去继续我的学业。

在大多数人的眼中，一只猫的重量轻若鸿毛。它们的生命，它们一生，十分简单，就像你轻轻地摘下的路边的一株小草，你从集市上买回的一只鸡的生命那样，不值一提。

但是这一切，对我却不是如此。

我从来，没有少过它的陪伴。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有时，有一种东西，会十分重要，你根本无法或缺它！甚至在那个时刻，我曾经想过，如果它真的离去了，我，要如何过今后的日子？

但是我却依旧好好的活着。

这样挨过一年多的时间，我家突然跑来了一只猫，它在我家的一个草房子里面繁衍后代。于是我便又是有猫的人了，我又活了过来。但是我却不知道，自己是否曾经死过。

被这只猫留下的那只小猫又有了孩子，在它生下的五只小猫崽里，有三只被我家的小狗结果了性命，还剩下两只好好的活着，已经几个月大了。

……

我看着在我的腿边，吃着面条的它们。在他们吃饭的同时，我也将面条放进我的嘴里，味同嚼蜡，丝毫品不出任何滋味！我的思绪慢慢飘远，心中在某刻压起一块大石。

我看看自己的碗，将里面的最后的面条，分给脚下的小猫。后将碗放在厨房，走出门外，向东面缓行……

这是一条，长长的的小道。不远处的几棵杨树，时不时会在那萧瑟的秋风之中飘下几片落叶。我迎着这灰暗的天气，迎着这微凉的秋风，缓缓的走向前。

我的头慢慢的抬起。又轻轻地将它放置水平线。我走到了那几棵树的下面。上面挂着的几个零星的树叶，在一阵微小的秋风的席卷下轻轻的飘落……

有一片叶子，飘飘然然的，落下了，正好打我的肩膀。听到那声细微的擦过肩膀的响声……秋风终于吹落了树上的他们，他们或是该离去了，但是至少还有秋风陪伴。

我张开自己的双臂，敞开自己的外衣。心如坚石，奇怪的，连这肃杀的秋风，都丝毫飘不进我的心中。

世间万物行进，便是如此，亦如秋叶，总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