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5年9月28日,农历乙末年八月初十
几场连绵不断的春雨过后,天渐渐地变得温暖了起来。
偶尔还会有几片阴云漂浮在晴朗的天空中,遮住了太阳,带来阵阵的雨水;但是那下不到十分钟的雨,又很快地被从阴云中穿透出来的光线给烘干了;于是,在淅淅沥沥的小雨慢慢收场的那几分钟里,一道巨大的彩虹便横跨过两山中间的河谷,犹如被神仙在瞬间建起的桥梁,壮观而又快乐地展示在了我们的面前。
站立在早春冰冷的河水里,我与阿贵一起用铁锨将河床下面的流沙铲起,倒入到一个大筛子里,另外的两名工友不断地往盛满了沙子的大筛子里倒上水,让急湍的流水慢慢地冲刷着沙子,留下了一些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碎片……
抬水冲沙的活儿,比起用铁锨铲沙土要劳累得多。工友们知道我刚刚恢复的身体无法承受如此重的工作,于是将铲沙的工作分配给了我。
我已经有快两个月的时间,都没有见到过Mary了。我以为我会渐渐地将她给忘掉了,我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份思念着她的痛,就不会在每时每刻灼伤着我的心了……可是,事实却并没有我所想象的那么容易被忘却,其实每时每刻,每分每秒,我都在想念着她,她的音容笑貌,竟然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越发清晰了。
Adam仍然会在收工后的夜晚来探望我,为我带来Mary的消息,和她亲手制作的食物。
Amda甚至会将我穿破了的衣服收好,带给Mary去缝补,并将浆洗缝补好了的衣服再偷偷地带给我。并告诉我,那是Mary吩咐他去做的。
我曾经在衣服的口袋里发现过Mary写给我的字条,告诉我要耐心地等着她:
“不会太久了……”
她在字条中说。
Adam告诉我,Mary被他们的父亲关在一座有着小院子的房子里,并且派人日夜看守着她。
他告诉我,他们的父亲正在想办法给把Mary给嫁出去:
“父亲想把Mary给嫁回到英国去……”
有一个夜晚,Adam对我说:
“听父亲说,那个男人现在正在从英国来新西兰的轮船上,所以这些天我们要抓紧将Mary给救出来。”
Adam坐在我和阿贵的工棚里的壁炉前,炉膛中燃烧着的火焰映照着他那棱角分明的脸。
Adam上个月刚刚做了父亲,他的妻子Victoria刚刚为他产下了一位结实健康的大胖小子……
“那位婴儿一定是我的祖爷爷Mark.Robinson……”
在一旁静静地倾听着路蔓翻译的Jimmy说道。
路蔓抬起头看了看Jimmy,只见他的那一双灰蓝色的眼睛望向窗外的夜空,她知道Jimmy与自己一样,正沉浸在曾祖叔公所讲述的往事中……
“……我已经为你们安排好了接应的马车。下周一的深夜,我将会把Mary从那个小院子里给救出来。Mary通过照顾她的那位爱尔兰女仆,从看守的手里偷到了钥匙……等我将Mary救出后便会与你汇合,然后你们连夜乘坐马车离开这里,去马尔堡我悄悄买下的那座海湾……”
Adam抬起头,用他那饱含着信任的目光注视着我:
“拜托你带着妹妹去那里后,尽快地将房子建起来。等房子盖好后,我会想办法把母亲也送过去……哦,对了,我已经安排了一位当地毛利部落首领的儿子帮助你建房子。他叫Tama,是一位值得信任的人,也了解马尔堡当地的风土人情和状况。
他的父亲Ari和他的部落,也会尽量地去帮助和保护你和Mary的……”
“下个周一……”
我的心极速地跳动了起来。
我知道我就要见到Mary了,而此刻,我那一颗爱着Mary的心脏,在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好像就要从喉咙里跳跃出来了。
我感激地看着Adam的那一张成熟果敢而又冷静地面孔,在心里感谢着上苍,让我遇到了一位生命中的贵人……
整整一个星期,我都是在盼望的煎熬中度过的。
周一终于到来了。
那一整天,我的心都在幸福和慌乱中激烈地跳动着。
我魂不守舍地度过了一整天,一直到临睡前,我才向阿贵告了别:
“阿贵叔,我今晚要离开了……”
“离开?去哪里?”
“去南岛顶部的马尔堡……”
“与Mary一起吗?”
“是的……”
我从床上坐起身,在壁炉里那不断跳动着的火焰的映照下,我看到阿贵的那一双凝聚着爱与留恋的眼睛里,正闪动着泪光。
西海岸的春夜是寒冷的,不知何时,屋外又响起了风雨声。
阿贵起身走到房门后,打开了那一口从中国带来的大皮箱。
他拿出了一件手工制作的绸缎面小棉袄,递给了我:
“天冷,带上这个,这是我媳妇亲手为我做的,一直舍不得穿……不过,我很快就要回国了,也用不上它了……”
他盖上了皮箱的盖子,站起了身:
“我打算随着那一艘载着中国矿工尸骨的大船回家了,你听说了的,我会亲自把阿龙的尸骨交到他的家人的手上……”
“什么时候那艘船才能离开新西兰呢?”我好奇地问道。
“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呢,希望越快越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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