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笋·童年
（朱家稻花香）
前几天我在公园散步，没走多久便随意找了个墩子坐下。这时，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急急忙忙提着一袋东西过来，坐到了我的旁边。我很好奇里面装着什么，她告诉我说是从羊台山上面扯回来的斑笋，刚从家出来，得趁新鲜卖个好价钱。看着一地的斑笋，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我想这缘自童年时期对山笋的一份痴迷。
扯笋
大概从清明节开始，细笋就逐渐从泥土里探出脑袋。若是遇上一场雨是再好不过的了，我们一大群人会在雨后一两天拿着蛇皮袋子便像鬼子进村一般开始对笋山进行大扫荡。根据笋生长的特点，我们会沿着浚边或者斜坡旁把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猫着腰，手里还拿把砍柴刀为扫清障碍开路。看到高高低低的笋直立在那里，活像一个个打了胜仗在欢庆的士兵，笋尖上还沾了几颗晶莹的小水珠，心里满心的欢喜，有时甚至会手足无措地不知道从哪一根开始下手。若看到一些已经拔节的笋，或是已被扯走的笋根心里还会叹息“哎呀，怎么不早来！”。等扯得差不多后，便有人扯着嗓子催促回家。有的喊乳名，有的直接把食指与拇指衔在嘴边吹哨子，和着满山的鸟鸣，像是一首悠远杂乱的曲子回荡在大山之中。
剥笋
把笋从山上扯回家后，剥笋壳就成了最头疼的事情。我刚开始的时候总是沿着最外一层开始剥，一根笋剥下来得好长时间，而且还极容易剥断。看那些利索的人则是相当巧妙，先将笋的尖部用手轻轻左右撕扯，然后将撕扯柔软的笋尖分成两半，再把右手食指沿着笋尖搭在笋干上，拇指则轻轻将柔软的部分往下压，使得它刚好处于食指与拇指之间，随即左手拨着细笋围绕笋干不断地转圈，这样一根笋只需要两个回合就可以完全剥离，而且完好无损。这样剥笋也有个坏处，就是食指要不停地被笋壳卷着，因此它就成了“五兄弟”中最受累的那一个。
炒笋
山笋剥壳后，就成为绝好的食材。刚刚从山里面扯回来，尝鲜肯定是少不了的。通常细笋鸡蛋或是酸菜细笋这两道菜便成为首选，它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是要将笋切得很细才行。有些从土里扯出来时，特别粗壮，因此还得像拍蒜子那样先用刀子那个平面将其先拍碎方可进行。炒笋的过程也是极为讲究的，细笋炒蛋这道菜不像炒酸菜那样可以通过水煮，因此在做这道菜时火力的控制就变得极为关键。将切好的细笋倒进时不宜过猛，用锅铲将其匀称摊开，两三分钟后会有热气腾起，这时还得适时翻动，让细笋受热均匀达到五成熟后，便可以倒入香油。阵阵香气伴随着悉悉索索的声响四溢开来，火力也可以稍稍调高，因为极具湖南特色的辣椒准备入锅了，翻炒一会后，再适量地撒些盐下去，笋就差不多有七成熟。我看老妈把鸡蛋在铁锅边沿轻轻一敲，蛋黄和蛋清从壳里滑落进锅中时总是那样迅速，随即和着细笋用铲三两下子就摊开了，这时老妈又吩咐我把火力降下来，鸡蛋裹着细笋在文火的煎烤下，金黄金黄的，直让人垂涎三尺。
有时我们从山上扯回来的笋还真不少，就是剥离了笋壳还有一大堆，看着都让人发愁。老妈便说，笋多是好事呀，吃泡笋不就解决了吗？说完便将剥好的笋统统放进烧开水的锅子里面煮沸，翻滚几次后，拿个大盆子连同开水一起倒进盆内，这样的话便可以吃上好几天。笋放两天后，就带点酸味，因此做法和鲜笋就会截然不同。按照老妈的提示，我先将盆内的笋捞出来，用清水洗干净，然后将酸笋沿着根部用力掰开，轻轻向两边拉开，将酸笋一分为二后，再用力截成小段，简单地在锅子里面捣腾几下，放好配料后便用碗盛出来，用手掂一片放进嘴里，顺滑爽口，有种凉拌的风味。
笋的做法有很多种，而这一切要取决于当时的量。如果估计维持一周的泡笋都还吃不完的话，那就只好晒笋了。一般来说我们只在春笋出来的时候才晒干笋，因为春笋生长的速度特别快，又如雨点般密集，关键是不宜吃新鲜的，它有些粗糙且麻口。有时老妈会直接将沸水中的笋捞出来用个灰筛晾好，就着太阳曝晒几天便成了干笋，它有个特点，作为食材可以长时间保留。关于它的做法最经典的就是干笋炒肉。在做这道菜之前，一定要用水浸泡，直到将干笋泡开后才方便切碎。干笋炒肉之所以备受欢迎，是因为它除了有种独特的清香之外还多了一份嚼劲。你若是尝过这道菜想必会发出人间绝品的赞叹。
一样简简单单的细笋在儿时的餐桌上便能呈现出这么多的花样，我家这样做，其实农村都是如此，因为邻里间会相互分享经验。你会发现其实这几道美味与细笋保存的时间长短有关，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人们总能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来满足生活所需，没有怨天尤人，只是凭着一点点生活的智慧让贫苦的日子变得有滋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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