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徐許的《鸟语》。作者用不急不躁的笔调,给我们讲述了一个超凡脱俗的故事,一个超凡脱俗的女子。
很喜欢徐許先生的叙事风格,整个故事的叙述像与老朋友聊天般娓娓道来,平淡的语言间蕴含着深意,毫无矫揉造作之感。看似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读完全文,我的内心却久久无法平静。为文中芸芊的遭遇难过,为“我”与芸芊无疾而终的爱恋惋惜,又为芸芊找到最终的归宿感到万分庆幸。
故事由一个邮包展开,邮包里是一部《金刚经》和一封简单的信,信上说觉宁师已仙游。
开篇便说“她死了”,文字间莫名的伤感气息扑面而来,将我的思绪紧紧抓住,我忍不住想读下去,一探究竟,她是谁?在她身上发生了怎样的故事?
接着,作者缓缓的讲述了“我”与芸芊从相识,相知,相恋到相离的全过程,这囊括了芸芊在凡世间的所有岁月,以及在此期间芸芊所经历的一切。
“我”因身体原因,到外祖母家调养,在那里遇到了芸芊,她的穿着打扮和长相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她是一个如此娟好的女子。
一个瘦削的圆脸,肩上垂着两条辫子,花布的上衣,袖子卷着;灰色的裤子,脚上没有着袜;白皙的小腿,踏着玄色的布鞋……
尖的下颊,薄的嘴唇,小巧的鼻子,开阔的前额,而眼睛,我看到它是闪着多么纯洁与单纯的光亮,她的皮肤似乎是不晒太阳的,白皙细净,像瓷器一样的……
然而,外祖母却告诉我,她是一个白痴,这也是村里人的共识。外祖母鄙夷的称她为绣花枕头,村里人背地里甚至叫她白老鼠。
既是被人叫作白痴,又被村人取了那些不雅的绰号,想来芸芊必定是痴傻智商低下了。可芸芊穿着素净整洁,安安静静的,娟好秀丽,看起来不像傻的样子。没错,她不傻。她只是不爱说话,不会做事,不会读书,又无法在人事上与人周旋罢了。
用世俗的观念来看,无法养活自己,又无法给别人带来好处,这样的一个女子,似乎确实是一无是处的。她本是母亲顶爱的孩子,可惜母亲去世了,她只能依仗哥哥嫂子过活。哥哥无疑是爱她的,可能干伶俐精于世故的嫂子,却难免将她当做负担,嫌弃她的无能。
一个被爱的人,身上的特性会被接纳,成为个性;一个不被爱的人,身上的特性会被嫌弃,成为瑕疵。芸芊大概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被人嫌弃,被人叫作白痴的吧。
不会与人交谈,不会做事,不会读书的芸芊却懂鸟语,通鸟性,能与鸟儿们很好的交流,鸟儿们似乎也很喜欢她。与鸟儿在一起,与鸟儿交谈时,芸芊一反在人事上的木讷与无能,变得轻松愉快,热情活泼,似乎整个人都放起了光,她竟是如此的灵性通透,纯洁高贵!
她的眼睛闪着新鲜的光,面上浮着愉悦的笑容,发出一种很好听的声音,不像鸟鸣,不像人语,也不像是歌唱;两只小鸟,似乎同她很熟稔的啾啾喈喈的好像同她很亲热。
故事中的“我”对芸芊说,“我的心是一只鸟”,芸芊以为找到了知音。然而,令芸芊意想不到的是,“我”竟当着她的面吃鸟肉,这让芸芊难以接受,她难过的逃开了。她是如此单纯,善良,又敏感啊!可在尘世间,她的这些情感又如何安放呢?在村人眼里,这不过是不懂感恩,不知好歹的行为罢了。
故事中的“我”说理解芸芊,让芸芊把“我”当一只鸟,而实际上,“我”真的理解她,懂她吗?
“芸芊,”我说:“我相信我可以了解你,同你了解那些飞鸟一样。”
“我只要你相信我,我不是一个人,我是一只鸟。”我说:“我的心同鸟一样的。”
“我”说可以教她读书,“我”也和其他人一样,希望她上进,希望她懂得处理人事。可见,“我”更多的还是在用世俗的观念来约束她,渴盼她成为大众和世俗能接纳的样子。
当“我”教她读书,采用了所有的方法,她却怎么也学不会时,我并没有比其他人更宽容,更理解她的特殊。“我”有些气恼,甚而有些嫌她笨了。然而,令“我”意外的是芸芊在诗词的理解上却是惊人的,就像她通鸟语同鸟儿交谈一样自如。
这样的一位女子,你能说她傻,说她笨吗?大家说她傻说她笨,不过是芸芊不符合世俗的标准,不能按照固有的要求行事,而世人却非用世俗的观念,固有的价值观来评价她罢了。
人们都习惯于用自己固有观念要求别人,对不一样的东西缺乏起码的包容和接纳之心。无疑,芸芊在大众眼里是另类的。她特有的本领,她的高贵与纯洁,在世人眼里也是不合时宜的吧。
当“我”把芸芊带到上海,那个人情繁杂的社会里之后,“我”忘了她的无所适从,“我”一心只希望她能考学,能上进,能处理与母亲、姐姐们的关系。
回到上海,“我”一头扎进复杂繁琐的人事里,将芸芊一个人孤零零的丢在家里,几乎忘了她的存在。母亲和佣人欺负她,她却从未曾向“我”提起过自己遭受的冷眼和欺辱。
芸芊一个人在上海,守着陌生的虚空,只因这里有“我”存在。“我”与芸芊的世界,就好比“我”的世界里人来人往,拥挤不堪;而芸芊的世界里只有“我”,“我”就是她世界的唯一。这样的“我”果真是理解芸芊,爱恋芸芊的么?这样的不对等,又如何让芸芊感觉幸福?
如果说大众对芸芊的歧视是对她的不公的话,“我”将芸芊带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不管不顾,任其孤寂又凄楚,则是近乎残忍了。
在上海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没有鸟儿的陪伴,“我”是芸芊唯一的朋友和依靠,也是芸芊留在上海的唯一念想。而“我”,却在俗世里忙忙碌碌,几乎忘了她的存在。无疑,“我”的疏忽大意,在她本就悲惨的人生上又加了一层。
在俗世里的芸芊是不快乐的,在上海的芸芊也是不快乐的,有对自身的不自信,有来自外界的压迫,有对人事的无所适从。
直到“我”将芸芊带到杭州的一处庵子,她的眼睛里才有了灵性之光,就像当初她和鸟儿呢喃时一样。在那个庵子里,她像回到了家一样自在安然,唯有在那里,芸芊才是真正快乐的。
芸芊在那里似乎走进了她自己的世界,她露着纯洁的笑容与神奇的眼光对麻雀低语,它们就飞到了她的周围。
法藏师一眼便看中了芸芊,知道她是属于这里的人。芸芊要“我”教她《金刚经》,她几乎一点就通,她对佛法的灵慧令人惊叹。
芸芊,那个娟好灵秀的女子,她无法在“我”的安排下得到幸福,也无法在“我”的爱恋里得到救赎,她生来便是不属于凡俗的。在杭州的那个庵子里,她终于找到了此生最好的归宿。
她莲花瓣一般的脸颊,映照着斜阳,更显得无比的艳美,淡淡愉快的微笑永远有神奇的洁净……
“这里已是我的天堂。”
“法藏师蓬悟师她们才是真正不以为我是白痴,不以为我是愚笨的人。”
芸芊的人生何其不幸,又何其幸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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