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元旦,日子便一日紧似一日,赶脚似的慌慌张张,仿佛听了什么消息忙着证实一样,却不管再急促的日子也是不能一日并作两日算的,时间依旧按部就班地一分一秒过。
急切盼望的不过是春节,传统意义上的过年,中国人思维里真正的年终岁尾,需要全力以赴庆祝的。过年最原始的意义只能在故纸堆里找寻了,留给我们的只是一个符号,符号所表达的意义也极为肤浅,如果不深究大可不必较真,只要知道过年会有几天法定的长假,有充分的借口远道回家探望老父老母,有合理的托辞可以忽略工作的压力、不想生活中的烦心事,仅此而已,还能继续期许什么呢?
在多数人的意识里,会觉得年越来越没有味道,过年也越来越没有意思,无论是热闹的或是安静的,是轻松的还是劳累的,年的意义似乎只能从记忆中挖掘,在往昔模糊的片段里品味了,对我们来说,年逐渐成为一项不得已而为之的任务,而且带有强制性,不管乐不乐意,年就在那里,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逾越,是必须要经历的一扇门。
既然如此,那么过年我们到底在过什么?
老一辈的人兴许对于年仍然留存着极大的兴趣,兴趣源自孩童时代的朴素认识,那时的年是尚且空白的人生纸张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儿童时代感知到的所谓兴奋或者激动本就是热闹,而真正的热闹则是春节前后,尤其是进入腊月以来,似乎每天都过节一般,祖先的勤劳和智慧赋予腊月的每一天一个称谓,一个称谓即是一件明确的任务,一个任务也是一个故事,环环相扣、相映成趣,一直到除夕夜,算是见底,过年的诸项准备恰好齐备了。象剥圆葱一样,一片一片的剥去瓣叶,渐渐缩小,终于露出了核心,眼泪也流了一地。
过年过得绝不只是除夕夜这么简单,除夕仅仅是极致的热闹,是集中的爆发,是浮在表面的理所当然,是爆竹炸响的那一刻短暂,而真正的意义在于酝酿,在于点燃烟花引线等待美丽绽放的急迫心情。
等待一个明确目标时,心是满满的、坚定的、愉悦的,知道一步步走下去就能收获希望,没有意外、没有岔路,所以过年的准备是没有压力、不急不躁的,慢条斯理地按部就班,做新衣、买新帽,擦门、拭窗,拆洗被褥,祭灶,买菜、杀猪,剪窗花、贴楹联,年越来越近,气氛越来越浓,当除夕夜的鞭炮响起,那是已经做好充分准备的,向左邻右舍郑重宣布:过年了!
过年可以说是各家各户一年一度的大事,既然重要,前期的铺垫当然不能浮皮潦草,都是慎重考虑、统筹计划好的,新衣是订做还是采买?准备什么样的蔬菜水果?炸货的品种是鸡是鱼还是猪肉丸子?一件件一项项记录在年节筹备清单上,洋洋洒洒好几页,象是一年的总结,更象是来年的期望。家庭殷实的更加积极,有种炫耀的味道,平时乡里乡亲之间没有合适的机会显山露水,过年则是极好的理由,大鱼大肉、爆竹烟花、烟酒糖茶,花钱如流水也不心疼,在乡亲们面前的体面是不能或缺的。而一般的人家辛辛苦苦一整年,正是为过年这几天铺排,都有点积蓄把年货备齐,虽不名贵,但数量品种一分一毫不能少,图个吉利,图个圆满。
在年货筹备过程中的快乐随着过年的临近逐渐浓厚,中间有根线牵着,是计较的,是精挑细选的,一年复一年的春节造就一批具有丰富选购经验的人,练就了火眼金睛,一打眼便能辨出物品的好坏,米是新的还是陈的?鱼肉是不是新鲜?蔬菜瓜果用没用保鲜剂等,并且奔走相告,交换着精明的信息,经过万千甄别挑选回家的年货一点一点的堆积起来,主人便绽出开心的笑,这是勤俭持家的胜利、是幸福的开颜。
祭祖、祭神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吃水不忘挖井人,今日的一切都来自于祖先的勤奋和各路神灵的保佑,过年的喜庆不该少了祖先和神灵的份儿。家长捧着祖灵的牌位或照片,携其子孙,到坟上去点香,烧纸,请祖灵回家一起过年。迎归祖灵,把牌位或照片置于堂屋方桌的正位,供上水果和糕点。一日三餐,先给祖灵献上,之后自己才吃。当然还要点香,敬烟敬酒。神灵比较多,不同的人家祭祀的略有差别,根据各自的期望,希望什么样的神灵保佑便祭什么神灵,一般有灶神、财神、关公等不一而足。祭祀的仪式是严肃的,不能随便,一般仍由经验丰富的老一辈人主持,也是经历过的多了,每个环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倒不像有繁文缛节似的。
剪窗花、贴楹联是过年时的唯一修饰,一码的红色,象征红彤彤的日子,剪成吉利的字词或者吉祥物,张贴在相应的位置,同样代表着来年的希望,有“日进斗金”、“六畜兴旺”、“五福临门”等,对联和门神是守护的意思,国人常讲“家和万事兴”,和,是和平,是和睦,一为平安健康,二为幸福祥乐。门神的凶悍和狰狞,是辟邪是守卫,是保家护院的忠诚。所有这一切做完,该是年正式登场的时刻了。
轰轰烈烈之后,热闹偃旗息鼓,回家的返乡的探亲的访友的各自归位,沉下心来开始劳作,为下一个年节准备。元宵节的烟花似乎也应了这一场全民性质盛宴的落幕,点燃引线,在期待中升空,瞬间的光华照耀黑暗的天空,世界顿时亮丽起来,观望的人群一阵沸腾,昙花一现过后,流星掠空般的消失不见,年也算是过完了。
春节如此短暂,根本来不及领略年的真正意义,因此,要想过得年味儿,还需要参与到年节的筹备上,深入其中自得其乐。过年,就是过一点一点的积累,过家庭成员的团聚,过幸福喜悦的磋商期冀,更是过亲情友情爱情的空前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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