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之生如夏花之绚烂,死若秋叶之静美。
———泰戈尔
楚楚烦闷地走在异乡黄昏的大街上,漫无目地。
今天的客户太苛刻,明天还得再去一次。抬眼望去,前面有一个酒吧。厨窗上已经挂满了圣诞的装饰。
才十二月六日,还早着呢,她的心情更糟。还有二十四天,她就要走上红地毯,她不愿再想。
她是一个乖巧的女孩,又是一个不幸的女孩。
先天性的心脏病,使得她从小就不能与别的孩子一样跑跳玩闹。她总是一个人静静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繁华的世界,白晰的脸上充满着无限的向往。
不能做剧烈的运动,情绪不能太激动……医生和父母的叮咛,她从小就铭记在心,小学、中学、大学一路走来,没让爸妈操过太多的心。从来都是邻居、朋友、同学、同事,大家心中疼惜的乖乖女。
为什么不能叛逆一次?
楚楚对着自己做了个鬼脸,然后甩甩长发,抬手推开了酒吧的大门。
华灯初上,酒吧迷离的光线下已经有了不少跳动的人影。楚楚环视了一周,然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要了杯鸡尾酒,眯起她忧郁的眼,细细品尝。
这样迷茫着,不知过了多久。
“你喝的已经很多了,”一双修长的手,轻轻拿开了她手中的酒杯。
“鲜橙汁一杯,服务生。”清脆的一个响指,楚楚惊愕地一抬头,面前是一个成熟的男人的脸。
“关你什么事”楚楚很恼怒,满含敌意的瞪着他。
“你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吧?”那个男人不愠不火,微笑着面对她。
“来酒吧是为了放松自己,不必这么紧张。”他把橙汁放在她的面前,伸出手来爱怜的拍了拍她的头。
只一刹那,一股雾气在眼里迷漫开来,楚楚的心里有种柔柔的痛。
“也不知在黑暗中究竟沉睡了多久,也不知要有多难才能睁开双眼,我从远方赶来,痴迷流连人间,我为她而狂野……”酒吧里弥漫着缥缈苍凉的音乐。
他在楚楚对面坐了下来,凝视着她的双眼,“你看起来情绪不太好,很忧郁,你是个还没学会掩饰自己的小女孩……”
那个男人絮絮的说着,声音遥远而低沉,“这种地方不适合你一个人来消费,你应该在远处静静的欣赏……”楚楚眼前幻化着另一个人的脸。
子良是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的男人,自己开着个不大的广告公司,每天辛勤的工作。
他的性子出奇的好,对谁都是温柔谦让。楚楚甚至怀疑他是怎么能打理好他的公司,让它日益蒸蒸日上。
自从三年前,在双方父母的授意下与他相识,交往到现在,他们从来没红过脸,他处处顺着她,对她温柔有加,让她有脾气也没处发。
他不在乎她的病,他愿意把她呵护的象温室里的一朵花。她们是多么般配,每个人都这么说,他是一个多么好的男人。
三年来,子良对她的细致体贴,每个人都看在眼,父母把婚礼定在了这年的元旦,一个让许多人都绽放美丽的那一天。
“我要走了,谢谢你的橙汁。”楚楚站起来,有点眩晕,她一把抚住桌子的一角。
“我送你回去?”他探询的目光,“不用”楚楚对着他轻浅如烟的笑笑。
“能留下你的联系方式?”老套!楚楚在心里不屑的说。
走到门口,她回过头,他就那样原地站着,肆无忌惮的注视着她,一双深邃的眼,“1150*****”她别出心裁的报出一串数字。
一整夜的梦中都漂浮着酒吧里的音乐“……我是这耀眼的瞬间,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
三天后,楚楚出差回来,回到了她原来的生活。
子良去了外地,两天的休息,她不知怎么度过。
睡到下午,她无聊的打开电脑,上了QQ,这时的线上一般不会有人。
“是我啊”有人发出请求,谁呢?楚楚点开了他的头像“玛格利特”怪怪的名字,随手加上了他。
“一杯玛格利特,藏着一个故事,但是每次只能喝一点,时间长了怕你会上瘾。”头像闪动,发来这样的信息。
“鸡尾酒?”这名字似曾熟悉,楚楚心情开始变好。每次只要聊天心情就会变好,子良这么说她。
除了工作,没有也不能有太多爱好,只能呆在家里看书,上网,听音乐,偶尔爬下山,散散步。
“回家的路上,你还好吧?”楚楚一惊,再次点开他的资料,地址她前天到过的地方。
“你留下的号码我首先就想到了这里,”他做了个鬼脸,得意的说,楚楚心里划过软软一道痕,柔柔一痛。
……
“网上才是真实的你”他说,她觉得在他面前,她无法也无须把自己隐藏。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需要休息。”他送给她一个微笑,然后头像变为灰色。
他还是这么武断。楚楚看看时间,六点整,她坐着没动,她想着子良正在异乡的地方奔忙……
日子每天波澜不惊的过,子良回来后就忙着婚礼的筹备,整天的喜笑颜开。楚楚却一天比一天更沉默。
而玛格利特的消息却一直都没断过。
……
“楚楚,你不是想去北方滑雪吗?等我忙过这阵,就可以凑够假期了……”
“楚楚,你不是从小没去过公园吗?后天就是圣诞节了,我带你去狂欢。去公园坐过山车,海盗船……”
后天?楚楚一惊,再过六天就是她的婚礼了,而他却不知道。
夜里,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穿着洁白的婚纱,飞了起来,子良在下面焦急的追赶,她却在开心的大笑,看着自己在慢慢远离这个美丽又遗憾的世界。
醒来,她还这样笑着,腮边却挂着泪。
窗外大雪纷飞,她不管不顾的以最快速度去了最近的地方,买了明天的飞机票,她要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当她艰难地对子良说完这一切时,她不敢再抬头看他一眼。
子良扳过她的肩,轻轻托起她的头,眼睛望到她的眼眸里,温和而平静地对她说,“楚楚,只要你想好了,觉得这么做能令自己开心快乐,你就去做吧,我会替你向爸妈说清楚的。”
她背过身,扭转头,不愿让他看见自己脸上滑过的泪,也不忍心看他眼里深深的落寞。
第二天,雪停了,天气出奇的睛,太阳暖暖的照着。
一夜无眠,楚楚却不感到一丝倦意,踏上飞机前,她最后回头望了眼这生她养她熟悉的城。
也许是太劳累,也许是心太急,飞机降落的时候,她开始眩晕。急救车风驰电掣地开过来,她被抬到上面。
她看到他焦急地跑在最前面,怀抱里一大束鲜花还有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她伸出手示意停下来。
“楚楚”他难过地喊着,宽大的手掌紧紧握住她,他的温暖迅速弥漫到楚楚心间,他一把扯开华丽的包装,明晃晃的阳光里,一张CD展开在她的眼前。
“在阳光下,献给你,我最好的年华。”缥缈苍凉的声音在说。“……我从远方赶来,赴你一面之约,惊鸿一般短暂,如夏花一样绚烂,开放在你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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