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曲线 21
文/末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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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鼎盛之殇【21】
一个阳光不错的下午，空中飘着几朵懒洋洋的云，以往灰蒙蒙的天异乎寻常地出现了大块湛蓝的色彩，少见地浮出了一派祥瑞的征兆。
徐扬和薇薇各自把双腿搁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3001收率的问题，薇薇对面的老罗则迷迷糊糊地在打着瞌睡，时不时要一头栽倒的样子。二楼的墨局依旧是孤家寡人地闲着无所事事，小章忙着拍付伟华的马屁、到P3工序忙乎去了。整座办公楼都与天上的白云一样，静静的，没一点往常的热闹现象，看上去悠闲自得，但却毫无生气。
唯有生产副总付伟华，跑车间外接了一个电话后，神情慌张地迈着小碎步跑向三楼的总经理办公室。他身材肥胖，短腿，迈不开太长的步子，小跑起来也是一摇一摇的，像不会划船的艄公手里的桨，费劲地想加速，却怎么也快步起来。
跑到盛定海办公室时，他已经气喘吁吁，高血压似的脸已经红成了猪肝色。他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边焦急地问盛定海：“盛总，集团要来检查了，那些我们私卖的料藏哪里好呢？”
“你说什么？集团要来检查？”
“是的，咦，是不是有人把我们私卖集团产品的事泄露出去了？”
盛定海示意付伟华关上门，低声说道：“不可能，除了你我，没人知道那些货是我们私下卖给另一家公司的。”
“那集团怎么会突然想起来检查呢？”
“应该是前阶段你们车间出了生产事故，伤了一个人，他们过来检查检查安全的。对了，你怎么知道要来检查？我都没接到通知啊。”
“所以说，我怀疑这是突击检查我们的，”付伟华很是得意自己消息的灵通程度，长吁一口气后，感觉气息比刚舒畅了许多，才“呵呵”两声说道，“检查组里边有我的一个专门管安全的好兄弟，他透露给我的，不过他也不清楚究竟来检查什么，上头只跟他说参与检查。不过，据我所知，集团到子公司和合作单位检查的话，一般都是供应商和客户审计，不会涉足安全生产的事。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提前做好预防工作，把那些没允许我们生产的物料找个地方藏好，以报万无一失。”
“你说得也对，以防万一么。对了，”盛定海提给付伟华一张工伤鉴定单和赔款协议，“对方提出一次性赔偿50万，但我最多只能给30万，因为前期治疗就将近用了20万，接下去还要给他装个进口心脏起搏器，听说也要十来万，再陪他30万，加加起来，花在他身上也有六七十万了，我们一个月都白干了，他们还说我赔少了。最糟糕的是没有工伤保险，一分一厘都是要我们自己出。”
“股东那么多，你个人出的还是小部分么。”付伟华轻描淡写地说，“安全事故就怕伤到人而当场没死掉，要是死了，作一次性补偿，我想这次你最多损失30万。这30万给死人的家属用，不知道有多开心，反正老慢也那么老了，她老婆也没当他是人过。”
“话是这样说，但事实就是他还没死，如果不一次性赔掉，后期的医疗保障，如更换起搏器等等，还得要我们出。我不想纠缠个没完，还是一次性给了掉算了。”
“但也不用给这么多吧，听说他本来就有心脏病，年纪又大。”
“那也没办法啊，年纪大也是我们允许招进来的，进厂之前又没做体检。”
“招人上岗前一定得体检呀。”
“当时不是没人吗，你催得急，只要还是个人都招进来了——”盛定海脸上没有一点懊悔的神情，他突转话锋说，“这个人我会交给老徐处理妥当，你当务之急，赶紧安排一下，叫人把物料转到P1成品仓后的临时中转仓去，那里，他们不会去看的。”
“好，我这就去安排。盛总，”付伟华走到门口，回头又叮嘱了一句，“你可不能把我给出卖了哦。”
“你想哪里去了，出卖你不就等于出卖我自己吗？放心，我还没老，不会糊涂到这种地步。”
“那就好……”
等付伟华一摇一摆地走出办公室，盛定海立即打电话给他一手安排进来的办公室主任徐扬，对他说：“老徐，你叫几个心腹去配合一下付总，千万别让两个多嘴的仓库保管员看到这事。还有，工伤赔款的事你要多跟他们磨磨嘴皮子，争取一次性赔偿在20万以内，让我在股东会上有个好交代。虽然，我在股东会上报了预备款是30万，但能省则省，省下来的，我们也可以打点打点别的需要么嘛。”
“我知道的，盛总，我会尽力的。”徐扬嘴上应着，心里却犯着嘀咕：凭什么这种事都叫我做？赚钱却没我的份。既然你没有多年兄弟道义，有点肥水都给了人家，那你也别怪我无义了。
徐扬与盛定海是几十年的同事，原单位倒闭后，盛定海被劳动局的朋友塞进了鼎盛公司在鹿城的老厂里，徐扬则因为趁单位倒闭之际，以为没人管，就弄了一些单位资产去卖，被发现后蹲了几年监狱。出狱后找到盛定海，盛定海就把他放到鼎盛公司的办公室主任位置上，为此，当时一心要坐这个位置的薇薇从此跟李诺有了怨言。她认为只要李诺一口拒绝安排，徐扬就不会是她的上级。她根本不懂职场潜规则，总经理要安排的人，是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的。
就像徐扬经常调侃薇薇：你一个小屁孩，懂你毛！
徐扬接到盛定海的电话后，冲正开始发困的薇薇努努嘴，意思是先出去一下，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出办公室，到了仓库，故意当着还没离职的华清面跟邵美英说：“把P1成品仓后面那个小仓库的们给我打开，我要看看。”
“那里边都是杂七杂八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邵美英表示惊奇地问徐扬，“你想看什么呀？”
“哦，咱们的付老总要用，说是要放些物料进去，应付检查。”
“检查？”邵美英把一大串钥匙扔给徐扬，冲他努努嘴，说，“整天检查来检查去的，也没见检查出个什么名堂。拿去吧，所有仓库的钥匙都在上面，你自个去开。”
徐扬笑嘻嘻地望着埋头做报表的华清大声说：“你们的保管员做得可真爽，连屁股都不愿挪动一下下，是吧华清姐？”
华清抬头，不可否置一笑，说，“这也是承蒙有你领导照顾么。”
“你们有没接到通知，那里边究竟要放些什么呢？”徐扬盯着华清问，“付总没跟你们说要应付什么检查吗？”
华清一脸愕然地反问徐扬：“徐主任你真会拿我们说笑，付总要通知也是先通知你呀，我们哪里知道他要应付什么鬼检查呢？我们如果都知道，还用得着劳你大驾亲自去开门吗？”
“说得也是，”徐扬见问不出个所以来，讪讪一笑，拎着钥匙串离开了仓库。
华清不动声色地继续埋头做她的报表，一直到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的样子，才合上账本，伸个懒腰，跟邵美英说：“哎呀，终于做完了这个月的。你呢，美英？要不要等你的一起交去财务科？”
“我的还早呢，你的先交吧。”
“那好，我这就去交，明天家里有点事，可能来不了。”
“那就赶紧去吧，”邵美英抬手看看时间，“趁财务还没下班。”
华清便卷起报表去了财务科。
从仓库到财务科，要经过各个成品仓的后门，还要经过墨局他们的二楼生产科，二楼及三楼的洗手间也是必经之处。
一路上，华清的眼睛就像一台能360度无死角的探测仪，用余光把周围都扫描个遍。她发现徐扬在仓库前排的临时中转仓的棚子下正跟几个新来的员工在交代着什么，然后，看到付伟华亲自用铲车运来几个纸筒，徐扬立刻指挥那几张新面孔去帮着搬进那个放杂物的仓库，看上去，纸筒里装着满满的实物。
华清放心里冷笑：你真是在作死啊，老盛。
随即，她收回目光，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只顾着朝三楼财务科快步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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