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浣纱|人物篇·子衿 （5）
楔子:记忆就像一扇窗，推开了，便再难合上，荧火绘着画屏香，美女卷珠帘，深座蹙娥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我喜欢你，究竟是宿命的悲，还是轮回的痛。
不将心嫁冶游郎，溅酒滴残歌扇字，弄花熏得舞衣香，一春弹泪说凄凉。
一轮清月高挂于泼墨的天穹之下，透过月光的树隙，遥看荷花池边的是一绝色女子。三分清冷，两分孤傲，一分娇美。
她微微将珠帘卷起，“秋娥，去取壶冷酒来”
“娘娘，这又是何苦，当心你的身子”
“哈哈哈，他都不在乎，我又在乎作甚”
酒就这样一杯一杯的不知数量的，咽下喉咙，刺骨的疼从口中裂开，可你知道吗？只有这样，我才可以渡过漫漫长夜？只有这样，我才会醉，只有醉了，我便不会想他。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是子衿，是这秦府嫡出的小姐，纵爹爹疼我如掌上明珠，哥哥待我视如明玉，但那又如何？
不过是一场华丽的袍子罢了，我一直都生活在众星捧月的世界里，我以为，只要我喜欢的，就都可以是我的。
可我却未曾料想，未曾想，那个我喜欢的人，我如何要，都不是我的，那我这些，于我又有何用。
我看着这琉璃桌上的一盏清酒，“我，可曾后悔吗？”
遥想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是怎样的光景，天空是铅灰色的，万里无云，到处都是黑云压城的感觉，我一个人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行走在大街上，雨，狂风，暴雨，突然间电闪雷鸣，倾刻间都扫在我的身上。
而我就那样狼狈的走着，以前，去哪？都有秋娥跟着我，如今，她不在，我竟糟糕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突然，我感觉不冷了，心下正想，莫不是，雨停了，迎面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体香，甚是好闻，我抬头一看，正看到他对我浅笑。
那笑，明亮的让我恍神，清澈透亮，如山间的泉水一般。
“姑娘，这把伞送给你，快回家吧，感染了风寒，终是不好”
“……我，谢……谢”
就那样，他转身就走了，在前面转口的巷口，他还对我微微一笑，后来，我回家了，爹爹和哥哥看我很是心疼，那天，我高烧不退，感染风寒，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如何？我似乎已经忘记了，但他我却挥之不去了，我时常对着百叶窗发呆，我想他那一袭白衣的陌上芳华，我想他嘴边的微笑，真的是，风华衣雪玉颜色，回眸一笑天下倾。
我是在这闺阁中的女子，不能随便出去，我让秋娥悄悄派人去打听，可一天，一月，一年，就如石沉大海般，再也没有消息。
你可怎知，我那相思的愁绪，疯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笑也不是，恼也不是，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我为什么那天会出去呢？我只是突然想起我那故去的娘亲，我一出生，关于她的一切，我都不知道，但每个星星坠落的夜晚，我最想她。
再有三天，我就快及笈了，我想收到娘亲的祝福，可是却没有，虽然爹爹和哥哥对我也极好。
也是，人生向来是没有两全之事，我该庆幸，我出身在秦府，不像秋娥一般，为了生计发愁，缺衣少食。
这不，我的及笈之日，爹爹请了这帝都所有的名门望族，还有门阀世家公子，这汀幽阁一时间高朋满座。
因这些人，都是为我而来，所以我自然是要拿出才艺的。
我演奏了一曲声声思，其声如怨如幕，如泣如诉，似在诉说我与他，那场匆匆的相见，抑或是，我那绵绵不尽的相思之情。
芊芊细手就这么来回轻弹，曲罢闵然，我听到了如玉的声音从远方幽远的传来“风动衣袂闻歌泣，音空飘渺惹人怜”
是他，我当时看了他好久，从天地之初到现在我从未有过的开心和快乐。那一笑星华，注定只为君一人。
后来，我知道他就是这雪毓的太子，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有经天纬地之才，九天揽月之能。陌上芳华，公子如玉。
可过后不久，先皇退隐，不理红尘俗世，携梅妃游玩人间去了，并把雪毓第一美人碧瑶许配给了他。
他们的婚宴，曲水流殇，与民同乐，他以江山为聘，为她铺了天下十里锦红。
我在这一墙之阁的闺房中，悄悄的留下了眼泪。心好疼。
直到日上三竿我才醒，爹爹来找我，说商量我的婚事，也好举国同庆。
“子衿，你看，这是碧瑶的哥哥，叫倾城，姿容姣好，仪表堂堂，一身正气，且又是相府之子，前途无量啊”
“还有这个，叫纳兰秋月，皇帝国戚，谦谦君子，皓然正气……不喜欢啊，还有这个，侯王……”
“我喜欢当今圣上”
“不可能，我不答应”
“那女儿谁都不嫁，出去，出去”
“哎，孽缘啊”
为了能嫁给他，我不吃不喝，我绝食，可爹爹终不为所动，后来我便不说话，我上吊，我失眠，后来，等我再次醒来时，爹爹居然答应了。
那一刻我庆幸我家有富可敌国的家产，所以我一入宫，就是蕙嫔，可一来数日，他都没来看我。
我又一人黯然神伤，悄悄的走了出去，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碰巧下雨了，而我依然没带伞，只是他呢？又在哪呢？醉卧美人怀吗？
雨似瓢泼越下越大，而我也越来越迷糊，朦胧中，我恍惚看见了一双臂膀，很暖很暖。
待我醒来，已经是在自己的宫殿中了，雨停了，而他也走了。
“秋娥，我是如何回来的”
“是皇上将你抱回来的，并让奴婢为你准备姜汤，好好照顾你”
从那后，他便经常来看我，纵没有寻常夫妻那般琴瑟和鸣，可也是羡煞旁人。他带我赏百花秋月，送我珍珠玉器，他吹箫，我弹琴。料是如此，我本应该很知足，可……
直到那天，一个神秘的黑衣人来找到我，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梦，他之所以对我那么好，是因为爹爹愿将一半家产充盈国库。
他娶我，不是因为对我有一点的喜欢，而是为了稳定朝中时局，而我不过是一颗棋子。
他会给我送伞，也不是因为爱怜我，而是碧瑶皇后总是下雨不打伞，所以他才会留意每个不打伞的人。
看，我多傻，我居然相信了，相信他也喜欢我。
我明明什么都好，我要求也不多，就只是他而已。我不想在这红墙之中枯座到天明，我想为自己去争取一下。
我听了那黑衣人的话，将梅妃孩子去了的消息传入冷宫。我并不知道这是一场多大的阴谋在悄悄酝酿。
可没想到，过不了多久，传出碧瑶皇后重病养伤的消息。
而他居然送了我一杯毒酒，这回忆的点点滴滴，竟是情殇，这脸上的清泪，我是为他？还是自己？
北漠公主柔怜说的果然没错，有些东西，并不是自己去争，去抢，便有的，他不喜欢我，就已是我最大的悲伤。
这酒，似化不开的苦，带着我的泪痕，带着我幽微的苦楚，才上眉头，却下心头。
月华似练，如此良辰美酒，我却没有伊人？衣带渐宽终不悔，而我已是人憔悴。
既然这毒酒是他的意思，我便最后一次依他。当第一缕晨曦洒在我脸庞的时候，我饮下了那杯酒。
在灯火阑珊处，我又看见了他，他匆匆而来，神色疲惫，有焦急，有担心，这可是为我，真好，我努力了很久，尚得不到他的垂怜，但，就这一丝丝的担忧，也是值的。
我转身看了他最后一眼，听他唤了我一声子衿，那声音，可真好听，婉转动听，可惜，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对不起，我做不到将就，我做不到喜欢我不喜欢的人，所以我便想要谋你的心，我一生优渥，什么都不缺，可唯独缺了你，我想为你素手添香，铺床折被。
看到你为她难过的样子，我真的很心疼，可你也晓得心痛，晓得情殇，那是我无数夜不能寐的夜晚，那是我无数孤枕到天明的苦楚。
但纵使你为她很难过，我还是愿一人承担，不想告诉你这幕后的主谋，因为我想让心更痛一点，痛到来世，可以忘记你。
我厌恶自己，如此喜欢你，低到了尘埃里。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怨修道半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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