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桑葚

从小生长在农村，见过许多城里人没见过的风景，吃到过他们眼里各种奇怪的东西，经历过他们无法想象的辛苦。

桑葚，城里商铺里面卖的自然看起来漂亮高档，就连包装也甚是雅致。而在农村，我们直接从树上摘下来，看着一颗颗紫黑色又大又饱满，洗都来不及就往嘴里塞。经过牙齿的咀嚼，果汁浸透在舌头的每个角落，甜甜的，会上瘾。

关于桑葚的记忆，最为深刻的就是小学十岁左右。那个时候胆子异常的大，为了吃，可以在大夏天火辣辣的正午，趁着所有的大人睡觉而跟几个小伙伴约好一起去山里采摘果子。

其实家乡的山上桑葚树并不多，以前也只是偶尔遇见一小株，上面零星的结了几颗而已。一个偶然的机会，跟比我们大两岁的女生一起行动，那是我迄今为止见到过的最大的一棵桑葚树。树干需要三个人合抱才可以，上面的稠密的桑葚简直让我惊呆了。随便一小枝，你就可以采摘一大碗。

会爬树的早就三下五除二上去了，剩下笨笨呆呆的我，傻看着这一树的惊喜，可是我不知道呀，我就带了一个方便面的袋子，太小了吧。

我上到两米高的田地里，站在离我够得着的树枝边，一心一意的快速采摘着。袋子装满了，我没地方放，就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那是我吃的最爽的一次。等肚子也装满的时候，过来了两个男人，他们应该是偶然间路过这里，看到我们一群小孩子，就过来凑热闹。我明显的从他们眼里看到了对这棵树的赞赏与喜爱。

他们两个穿着有点破旧的军绿色工装，背对着我的时候，我看见了他们有点破的屁股口袋里装了一小摞红色的毛爷爷，我还让旁边的伙伴一起看。他俩看着树上疯狂摘果子的女孩，这个时候，那女孩已经摘了有一斤半了吧。

“把你手里刚摘的果子都卖给我们吧，给你20块钱”

“不卖，要吃自己摘”

这桩生意最后以失败告终。

我当时手里紧紧拎着我刚摘满的方便面袋子，偷偷跟同伴说:要是我，我也不卖，给一张毛爷爷也不卖，自己辛辛苦苦摘的劳动成果，怎么可以随便卖掉。同伴当时也傻不拉几的附和着:对，给多少钱都不卖。

那两个男人最后也是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等我们所有人都心满意足了，大部队像打了场胜仗一样兴高采烈风风光光的回家去了。到胡同口处，正好我妈坐在边上纳凉聊天，我特有自豪感的跟她展示了我的成果，她看了看，笑着说桑葚长得真好看，那时候的我更飘了。

回到家里，桑葚倒出来正好满满的一大碗，颗颗饱满晶莹。它们一个个呈现紫黑色，这颜色是熟透了的，吃起来口感最佳。你拎起来一颗仔细看，它因为果肉里面水分多，所以特别的晶莹剔透，就像一串迷你的小葡萄。

吃的时候，要整颗完全的放进嘴里，咬的时候千万不要张开嘴，不然紫红色的果汁会不小心喷溅出来，弄到衣服上就不好处理了。熟透的桑葚整个儿都是紫黑色，完全是甜味儿的，吃多了也不会像葡萄那样酸倒了牙。如果是没完全熟的，它的身子会一半紫一半红，红的部分会带有酸味儿，但也可以吃，只是口感不想熟的那样甜。如果带有青绿色，则是没什么味道的，吃起来更一般了。

那一整碗的诱人桑葚，我洗过之后，弟弟便迫不及待了，妈妈也忍不住回来了，那个下午，一家人围着一碗美味的桑葚，开心到晚睡。

大约过了一年，无意间听说那棵树被同村里的某个人私自砍掉了，可笑的是，他只是为了拖回来当柴烧火。那个下午，气急败坏的我跟同伴诅咒了他不下百遍。

那样难得的一棵树，我第一次看见就好像自己寻到了一整箱宝藏。树没了，对于我们来说，那次的桑葚之旅永远的成为了记忆，而那些小孩子，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得到这棵树赐予的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