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铺
马大爷的火烧铺开在小巷里。
这条不知名的小巷蜿蜒一里光景,狭窄曲折的街面难容现代化的机动车通过,路面是纯石材铺成,光滑明亮的路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温暖的光。
我沿着巷子口进入,里面多是平房,好多已经没人居住了,厚重的青黑色木门,门锁落满了灰尘,木质窗户,玻璃早已破碎。有几户人家用破砖头吧门窗砌死。拐上好几个弯,才到马大爷的火烧铺,很小的门面,墙体在岁月的侵袭下已经斑驳脱落,露出暗红色的砖,每一块砖都如同一张定格的照片,记录着一段故事,裂缝里的小虫,却不懂世事的在独自呢喃和玩耍。
马大爷头戴一顶白帽,身扎一条围裙,一团白面在手里不停地揉来揉去,然后用一根擀面杖似的杠子,一端固定在墙上,利用杠杆原理将身体的重量加倍来揉面,揉面过程不断的掺了干面粉。面饼做好后,放进火炉里,这火炉可是马大爷亲手盘的,炉火温度刚好,多一分则糊,少一分则生。任凭炉火在铁锅里慢慢烤着,烤的两面焦黄,在撒上几粒芝麻,小麦混合着芝麻的香气,馋虫便五脏六腑里钻出来。
火烧刚出炉时,焦香,竹夹夹出盛放进竹筐里,盖上白布,稍等片刻便可以出售。即便过些时日,焦黄的火烧面锁住火烧内的水分,掰开后也柔软可口。这全凭盘火炉的手艺。
小店门口总是排满了人,人们贪恋那柴火的味道,等多久都愿意。
马大爷的这门手艺是跟父亲学来的,而他家开始做火烧,要从他爷爷说起。马大爷的爷爷据说曾是张宗昌部队上的司务兵。要说这张宗昌,虽说一个三不知的鲁莽狗肉将军,可就是他为了解决部队士兵吃饭问题,想出这么个点子,发明出了这火烧。揉面过程中不断的掺干小麦粉、玉米面等,然后用重木捶打成型,战乱时,粮草先行,每到一处便先盘起火炉。这火烧体积小、密度高,一个就是士兵一天的口粮。
张宗昌被人暗杀于济南车站后,趁着兵荒马乱,马大爷的爷爷一路跑回了老家潍坊。在街头开了一家火烧铺。
不久,又赶上潍坊大饥荒,马大爷的爷爷,逃荒来到这个小巷。期初,小巷周围逢农历369 便赶大集。马大爷的爷爷在集市上依靠卖火烧,这里扎根。解放后很多闯关东的游子回龙口探亲后,就背着火烧坐船去东北。火烧面结实,三五个火烧便是一路行程的全部干粮。
后来,舌尖上的中国火了,马大爷因为这火烧被发掘出来,上过电视报纸,甚至一些老外都来品尝的手艺。只是,他手艺慢慢失传了,现在的年轻人谁还学这些费事的玩意,和面有了机器,也不用盘火炉了,直接都是电烤箱。而且,大都跑到城市里,一走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心也收不回来了。
最初,儿子还跟马大爷。可刚刚学了个皮毛,便被一帮记者吹捧成老马的传人,被一家酒店聘请去。
那天,我走进巷子,七拐八绕的进了胡同,火烧铺却没开门,但是却有一股喷香,依然钻进我的鼻孔。
过了几日,我又前往,依旧大门紧闭,上前张望,发现门旁贴上了一张白纸,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从今天起停业”。透过门缝,我瞧见了火炉还在,屋里陈设依旧,只是面案,上少了做火烧的白面。
我正要离去,院子中跑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跑来,喊着老大爷“爷爷,我想吃你做的火烧,要加糖的”。
孙子的话不敢怠慢,马大爷生了炉火,展开了双臂,又伸了一下脖颈,挽起了袖子要去面缸取面。恍然间,马大爷觉得手心一湿,低头一看,是一滴滚落的老泪落进了面里,他揉了揉眼睛,那么困惑,那么茫然……
几日后,马大爷的儿子的农家乐饭店开张了,饭店名用的是马大爷的名字做招牌
火烧铺 火烧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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