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他辜负了她,可是为什么?她却到死也不肯忘记。
--楔子
相传,杻阳之山,有兽焉,其壮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言如瑶,其名日鹿蜀,佩之宜子孙。
世人谁不知忏风镇中,沈家的长子俊美非凡,竟不知倒了什么霉,夫妻成亲数年,却不曾添上个一男半女。
街坊间曾经有人有幸见过这个女子,模样小家碧玉,甚是温婉。只可惜,自古以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可急死了沈家上下,到处派人张贴告示,寻求民间的能人异士,说是有人若能医好此疾者,赏金干两。
街头的茶馆中坐满了人,沈澜坐在楼上的雅间里,看见说书先生抖了抖几乎要垂到眼下的长白眉,有些想笑。只见那说书先生,咂咂嘴巴,清了清嗓子,又握住醒目拍了一下,才悠悠然地开口讲:“话说,相传,杻阳之山,有兽焉,其壮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言如瑶,其名日鹿蜀, 佩之宜子孙。”
沈澜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溅落在皮肤上,泛出点点红痕,却丝毫不在意。
今日,他是要去寻那鹿蜀的。
一直往东走, 便是杻阳之山,沈澜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难听的叫声,突然有一些忐忑。 他带的随从不是很多,因为听闻鹿蜀十分警觉,旦凡有 一点的响动就会立刻藏匿。 到了之后,他便让随从在外面侯着,自己独自一人走路进去,杻阳山碧树成荫,山路的尽头是一条奇怪的河,在河的旁边站着一只似马非马的怪物,沈澜着实吓了一跳,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几乎马上就要触到的时候,扑了个空。
那怪物猛地回头,死死地盯着沈澜,眼神像一簇簇的火苗灼烧着他的心,等他回过神来,怪物早已没了踪迹。
沈澜看见她时,她正倚在树下睡觉,火光照耀之下,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清丽之极。
沈澜看的痴迷,少倾侧过头来,有些懊恼自己竟这么不君子。
“你的胆子很大。”身后突然冒出的声音,惊了沈澜一大跳。
沈澜抬了抬手,算是行礼,姑娘说笑了,不知道姑娘此话怎讲?
女子满面笑颜,桃红的唇,明晃晃的:“世人皆知,这杻阳山的奇珍异宝,自是不少,可是这几百年来,到这来寻宝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的。”
沈澜点头应道:“那姑娘可否知道,这山上是否真的有鹿蜀存在?”
“你找鹿蜀做什么,那只是个传说,亏你也信。"黎姿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沈澜心中一紧,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她起身站起,含着半分笑意,朝着山下走去。可能因为走的太快,在经过沈澜身边时,散发出一股暗香,说不出来是什么香味,虽清淡无奇,但却让人嗅之不忘。
姑 ....姑娘....他竭尽全力想唤住那个远去的少女,可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脚,快步追了上去。
三个月后,沈家迎娶黎姿为妾室,因为沈家规定,妾室不得从正门入府,所以她是从偏门进去的,喜宴摆的很简单,不过也没什么所谓,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她可以一切都不计较。
黎姿端坐在床上等候着他,喝到半夜,人尽散去,沈澜已喝的大醉,可是心中却很欢喜,屏退了新房里的丫鬟,解下了胸前的大红绸缎,径直走到她的面前,缓缓地掀开红盖头。
黎姿袖手坐在床沿上,一双灵瞳空灵绚烂,滢滢如水,璨若晨星,只一眼,就能让人失了心魄。
沈澜有些不敢相信,抬起手轻抚着她的脸,怯怯地问黎姿,你真的嫁给我了吗?
黎姿并不答话,踮起脚尖仰起头,将自己的吻轻轻地送上他微颤的双唇,侧过头在他耳边低喃,阿澜,我是你的,这一世,不管是人是鬼,我都是你的。
成亲一月有余,按理,第二天早晨就应该去给妻室敬茶的。可是偶然听到下人们说,她因为不同意沈澜纳妾,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到现在都没回来。
在府里的日子很顺心,所有的下人都知道少爷很宠爱这个妾室,哪里还记得什么少奶奶。
黎姿喜爱红梅,沈澜便把庭院里栽满了红梅,日日事事躬亲。
黎姿笑他,你这么宠我,日后如何让我离得开你。
他也笑,狭长的丹凤眼温柔似水,可是,黎姿却从他眼里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丝不忍的目光,快到一闪而逝。
黎姿一直觉得是自己眼花了,直到后来她才明白,那不忍得背后,对她来说是何其残忍。
十五月圆之夜,十里长街一片火树银花,集市熙熙攘攘,叫卖灯笼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如缕,各式灯笼映得街市亮如白昼,热闹非凡。
花灯一盏盏的升起,映着沈澜的衣袂翩飞,他眼里跳动的火光,像是黑夜盛开在雪山上的红莲,珍贵至极。
黎姿笑了笑,并排跟他站在城楼上,看万里的云海翻腾和长安街的花灯,缓缓吟出:“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鹿蜀身体最弱的时候,是十五月圆之夜,只有在这个时候剥下它的皮毛,才能让佩戴者子孙满堂。
黎姿全身无力的椅在床上,近几日都不曾见过沈澜的身影,派去寻他的人,都尽数被他打发了回来。
娇小的身体蜷缩在床上,零碎的月光从窗柩的缝隙中射进来,她轻轻地蹙眉,月光照过的地方,仿佛被无数的刀子凌迟过一样。
沈澜就站在门外,听着黎姿痛苦的低吟,心脏疼的像是被尖刀刺入,双眼溢出悲伤,嘴里发出决绝的声音,温言,我们放过她吧!
被唤做温言的女子一愣, 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阿澜就差这最后一步了。
过了今晚,就可以拥有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孩子了,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个孩子吗。
黎姿听着门外的对话,早已泪流满面,他们之间明明只隔了一扇门,如今却像是一座山, 她出不去,他亦是进不来。忍着身上的剧痛,拿出藏在衣袖里的短刀,一点一点的割着自己的皮毛,鲜血淋漓,却丝毫不觉得痛。
为什么?
那是因为身上的伤远比心里的痛,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良久,用最后一丝力气说道: “阿澜……是你吗? ”
沈澜有些不知所措,刚想答话,却又听到屋内再次传来赢弱的声音。
“你若不想回答,那便听着吧,其实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你接近我,你对我好,仅仅是因为我身上有你想要的东西。你不需要对我感到愧疚,因为我爱过了,也尽力了。只不过我对你的爱,对你的痴心交付,都是我在这世间,做的一场梦罢了。
沈澜踉跄了一下,快步冲进房中,抱起全身鲜血的黎姿,绝望地喊着,你疯了吗?
可是,阿澜,这一生还这么长,你就不要再记得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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