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镜室外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94期“健康”主题活动。

英悦坐在长椅上，看对面的女人。

女人从胃镜室出来时，一手捂在腹部，一只手捂住嘴。她面色发白，时不时闭上眼，在强忍住痛苦。

“做胃镜当真是难受。”可是，同样是做胃镜，女人与于春相比，少了悲痛。

于春那天从胃镜室出来，满面通红，也是强忍住难受，眼角挂着一滴泪。

英悦扶住她，一只手在于春背上轻轻捋。她能感受到，于春的难受，不只是做胃镜的难受。她没有说太多话，打开自己带来的一杯温水，递给于春。

于春稳住前倾的身躯，看那土金色的保温杯，眼泪就止不住涌出。英悦不明所以，忙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她。

英悦总是想得周到，关心周围人的冷暖。其实，她也常感觉胃不太舒服，就是因为做胃镜难受的恶名在外，她从不敢尝试。

既然难受，做完胃镜喝点热水，该能缓解一下，所以，她带了一杯。

保温杯是去年厂庆时发的，是厂里订做的一个知名品牌，全厂职工每人一个。于春跟英悦一样，选择了土金色。

于春缓缓接过保温杯，她没有喝水，只是盯着杯子，慢慢转着看。

“我把我的保温杯，给了我姐。”

“难怪她这么难受，原来是睹物思人。”英悦想着，轻轻说：“来，咱们喝点温水，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于春怔怔地任凭英悦把水杯对在她的唇边。

今天，她也带了一杯温水，是昨天下班时，她拿了李津津常用的杯子。

胃镜室的小助理叫了下一个病人进去，李津津出来了。

英悦忙上前，李津津没说话，一只手捂住腹部，一只手冲着她摆摆手，“不用扶。”英悦看得出，她也一样难受。

“你厉害，好像没有太难受。”英悦说。无论是夸李津津体质好，还是忍耐力好，这个时候都应该能缓解一些痛苦的感受吧。

“我带了热水，要不要喝？”

李津津看英悦拿出的是自己的水杯，刚刚还皱着的眉头，因为嘴角的笑，舒展了。

“就知道你最好，是大家的姐姐。”她说着，把头往英悦的肩上靠。

“姐，你说，我们做胃镜，胃里都这么难受，于春的姐姐得胃癌，该是得有多么难受？”

“是呀，该是有多难受。”

英悦看到了于春的难受。

去年，有段时间，于春接连请假，没有给英悦说原因。她们一向无话不说，英悦看于春神色凝重，虽然担心，几次想问，想到她应该有难言之隐，都忍住。

一天下午，一上班，英悦在资料室，于春进来，没有说话就红了眼圈。她精神状态非常不好，英悦突然发现，她清瘦不少。

“春，你没什么事吧？”

于春似是积压太多太久，被英悦一问，决堤了。一向刚强的她，哽咽着说不出话。英悦吓坏了，搂住她的肩。半晌，她说：“我姐姐，确诊了……胃癌。”英悦觉得背后发凉，扶在于春肩上的手一紧，

“怎么这么突然，姐姐之前没有胃部不舒服，没有做过检查吗？”她尽量控制住紧张，不至于让自己的声音加重于春痛苦的情绪。

英悦认识于春的姐姐，那是个开朗能干的人，下岗后，卖早餐，做家政，后来帮人卖家具，是金牌销售。

“特别爱臭美。”于春给英悦说过姐姐。

“姐姐的业绩好，老板特意给她一周假，她想着没什么事，不知道为什么，就去做了胃镜。她的胃从来没疼过，只是偶尔泛酸。谁知道一检查就被诊断为胃癌，还是晚期。换了几家医院，结果都是一样。”于春说得很累，每个字都出口艰难，而眼泪却是止不住流。

半年后，于春送走了姐姐。

“我没有姐姐了，没有姐姐了。”英悦去看她的时候，她泪眼婆娑，整个人都瘫软，靠着英悦，“我只剩你了，你就是我姐了，你是我姐了。”英悦陪着她一起流泪。

“是，以后我就是你姐姐。”

咱们不能讳疾忌医，健康重要。之后不久，英悦说服于春，由她陪着来做胃镜。

胃底有个小凸起。这个结果让于春紧张起来，都说癌症有家族史。

英悦陪于春换了医院检查，做了活检，确定无事，她们提着的心才放下。两人约好，以后每年，英悦都陪于春做胃部检查。

后来，李津津找英悦，希望英悦能陪她做胃镜。

她没有告诉李津津自己陪于春做胃镜。她知道，因为于春姐姐的事，刺激到大家，即便做胃镜不舒服，大家也愿意来做。

英悦在想，自己也该来做了，该找谁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