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万寿村一直都是个很太平的村子,不闹瘟疫,不闹虫害,过逝的人都是自然死亡。老人们都说万寿村有神灵避佑,让村民安居乐业。
可是,自从那个湖突然一夜之间莫名其妙的冒出来之后,村里以往的平静就被打破了。
还记得那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我蹬了自行车上县里,刚出村远远地看见村东头平地多了一个湖来!
水色与一般湖水不同,呈蓝紫色,我转动车把向那个湖骑过去,面积大约有百十来平米。
我站在湖边直发愣,在这生活了这么多年,村里哪有棵什么树我都一清二楚,这湖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呢?
而且根本看不见湖底,不时还冒上来一两个气泡。
我蹲下闻闻,也没有什么怪味,附近有木器厂,有养鸭厂,面粉厂,却没有什么化工厂会排出污水来啊。
我刚要试着去捧点水,背后有人叫我,一转头,是村长,推着一辆小推车,车上放着两袋水泥。
“干嘛呢?一大早。”
我指着湖问他:“这湖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湖?”听他的口气就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他放下手推车,走到我身边来瞪大了眼睛,抓着头发一脸茫然反问我:“这什么时候多出来个湖?我昨天后晌路过这儿还没有见着呢,一夜之间怎么出来这么大一个湖?”
面前发着紫色光晕的湖水在我们面前如一面镜子般平静,我发现湖面上没有倒映出淡蓝的天。
等我回来的时候,村里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这个湖的事了。
我刚一进村就看见好些人围着那个湖看,有人往下丢石头,湖边的小土堆上蹲着抽烟的老人们,也都好奇地看着。
“扔下去的石头没听见动静。”一个孩子回过头来冲人群嚷嚷。
我停下脚看了看,继续往家走,经过小果园的时候,竟然发现,好多水灵灵的快熟的果子开始打蔫了,天并不热。
回到家,邻居张二妈坐在门外缠线,看见我凑过来问:“听我孙子说村外冒出个狐狸?”我卟哧一下乐了。
“张二妈,不是狐狸,是湖,一个大湖,昨晚上突然出现的。”我从车上拿下包要进屋。
她跟了进来。
“什么?狐?瞎说呢吧?都什么社会了?还闹这个?早先我小的时候听我奶奶讲过狐仙的事儿,现在又兴了?”她眯着眼睛追问着我。
“不是狐狸,不是狐仙,是个大水洼,跟您家大院子一样大的水洼。”我伸出手比划个圆形。
“没下雨啊?哪来的水?”
我正要回答,她孙子小胜从外面跑进来大喊着:“奶,我的鱼网呢?那个湖里有鱼,还是大个儿的。”
“鱼?”我们异口同声的问。
“是啊,这么大。”他两手伸出与肩同宽的距离比划着,说完转身回自家院儿了。
早上发现湖,现在又有了鱼,太奇怪了。
我回屋放下东西转身又出来,媳妇在后面喊我:“要吃饭了,上哪儿?”
“去看看。”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湖边围了更多的人,几个孩子大声地嚷着:“在那儿呢,那儿,嚯,那么大个儿。”
我凑过去盯着水里,不一会儿,我果然看见一只有小孩子胳膊那么长的一条鱼在水面上冒了一下,吐了几个水泡又沉下去了。
鱼周身红色,有些像鲤鱼。
后面几个孩子举了大网挤进来,一双眼睛瞪着水面,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了,死死地盯着,突然,又一条鱼往上一冒,那个孩子用网砰地一捞,可是没捞着。
小胜一头大汗地跑来跟其他小孩说:“我的鱼网让我奶给扔了,真倒霉。”说完也弯着腰盯着水面,然后兴奋地指着远处喊:“快!鱼在那儿!”
顺着他的手我看见一条更大些的鱼出现了,这次它没有马上沉进水底,而是在水面上飘浮着,似乎在故意引诱着别人去捕它,那个孩子这回很小心地将网放在水面,那鱼竟然向网里游来。
“快,收!”有孩子小声提醒。
那孩子手疾眼快猛一挑网,那鱼就落在他的网里了,鱼一进网就拼了命地挣扎,力道很大,那个孩子手里一松,差点连网都掉进去,旁边几个孩子忙上去帮忙,可是鱼的力气似乎比他们还要大,鱼网向着水面越贴越近。
我正要上前帮忙,突然,一个孩子脚下一滑,三四个孩子都“哎呀”一声惨叫,全都掉了进去。
那鱼一个翻身跃入湖里不见了。
而那几个孩子很快也沉了下去,只浮上来几个水泡,四周的大人早有甩了衣服跳下去的。
可是,人,就像是铁块一样,一没入水中就再也不见影子了,水泡一散,水面依然如镜,什么也看不到了。
这个场面吓呆了在场的所有人,在等待那个下去救孩子的人,在等待一些动静,可是,五分钟过去,湖里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悲剧就这样发生了,村长找了水性更好的人在腰上系了根绳子,那人跳下去五分钟后,绑在他身上的绳子突然一紧,众人用力向后拉,可是,绳子那头就像是坠着头牛,拉绳子的人不由地都被拉着向湖里划去,脚下都被撮起一小堆土,眼看着他们就要被统统拉入湖中了,我大喊一声:“快放手——!”
他们这才惊慌地松了手,那根绳子像蛇一般飞快地落入湖中不见踪迹了!
我们背上冷汗直冒,呆望着平静的湖面不知所措,两分钟后,水面一动,那根绳子浮了上来,其他的,什么也没有了。
第二天,村里内外都弥漫着悲惨的气氛,死者家属都围在湖边失声痛哭,死便死了,若是病死的,出事死的,也还见个尸体,可是他们这样落进去,连个尸体都找不到,怎么能让人甘心,可是却又没有办法。
哭也哭过了,村长主持着为大家办集体丧事,一时间,四处充满了穿丧服的人,吹吹打打,夹杂着恸哭之声,仿佛是到了世界末日。
就在丧事的第三天,村里果园的成熟的,不成熟的果子统统像被吸干了水份一样落了一地,让人好不心惊。
更恐慌的是,开始有孩子失踪了,而且都是在半夜失踪的,村长带领一些人整个村子都翻了个遍,连个人影子都没有,大家都想到了那个湖,老人们说,那是妖湖。
于是村长分班让三五个人远远守在妖湖附近,看见有小孩子出现就立刻将他带走,暂时以这样的办法来保护自身的安全。
那晚轮到我跟木匠增福,养鸭厂的技术员孟子顺,村长弟弟赵怀喜一起守湖。
夏末秋初的天色本来应该是很热的,可是到了快十二点的时候,我们竟然都觉得很冷,不知从哪吹一阵阵冷风。
我们坐在不远处的小瓜篷里,后悔没多带件衣服来,还好,孟子顺随身带了一小壶酒,挺烈。
我是从来不喝酒的人,可是天气的缘固只好也喝了一口,可是立马就咳起来,辣得嗓子像火烧,身上倒暖和了些。
这时,赵怀喜用力碰了一下我胳膊低声说:“你们看!”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我们扭头看去,只见那湖水已经变了颜色,由蓝紫变成了血红,似乎还从水底向上射出光来,湖面上不断向上冒着水泡,水汽升腾,浮在半空渐渐化为数百个人形,半透明状在湖面上飘荡着,还发出尖细的,空洞的声音,像是萧发出的尾音,悠长,灵动,我们呆呆地望着,人像被定住一样。
不一会儿,我看见从村里走出一个人影,笔直地向那湖走去了。
“小胜!”我惊呼一声就冲了出去,其他三个人也跟着我一起向他跑去,小胜走得很快,两眼发直,就在他距妖湖三四米的地方我一把将他拦腰抱住,不歇脚地向村里狂奔,似乎后面有可憎的怪物伸了长手在追。
我一口气跑回自家门前,这才听张二妈惊呼一声:“哎哟,我的小胜子呀!你上哪儿了?”
接着灯就亮了,媳妇先跑了出来,一开门看见我,吓了一跳:“你站在门外干嘛?听到张二妈喊了吗?”
我点点头,让开身子,她这才看见小胜,正双手死死握着我抱紧他的胳膊,并且用力挣扎着想要逃开。
身后三个人冲上来也紧紧抓着他,这小小孩子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瞪着眼睛,嘴里开始低吼,就像是被从母亲怀中硬拉开的小兽。
张二妈从院里快步冲出来,一眼看见小胜,眼睛就哗哗地流下来了。
“哎呀,我的小胜,我以为……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跟你妈交待啊。”说着搂着小胜的头就哭,那小子还是用劲挣扎,我们将他抱回屋放在炕上,几个大人勉强压制住他,一直闹到临晨两点多,他才渐渐平静下来,呼呼地睡着了。
我们也折腾的累了,可是又怕别的孩子出事,重新赶到妖湖旁,可是,那湖面依然呈现着神秘阴森的蓝紫色,那些人形水汽已经没有了。
我们回去继续守在小胜身边,直到天亮他都没有再闹过,太阳照进窗的时候,他张开眼睛醒了,一骨碌坐起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迷茫地问:“你们这么早就来我们家串门了?”
看来是好了,张二妈这才吐出一口气。
我摸了摸他的头问:“昨晚做啥梦了?”
“昨晚?”他抓抓头想了想,“睡到半夜吧,听到院子里有人唱歌,可好听了,我就起来趴在窗上一看,院子里有好多小孩儿,他们叫我跟他们一起玩,我就去了,后来就忘了。”
我回头看了看屋里其他人。
“怎么了?你们也做一样的梦了?”他天真地问。
我笑了笑:“以后再梦见有小孩子叫你,别去,又不认识,听见没?”“
咳,做梦谁知道啊?而且,我做梦的时候,是白天哪,要是天黑,我才懒得理他们。”说完他跳下炕洗脸去了。
我们将事情经过跟村长反映了,当天,村长就决定:“挖渠,排水!”
村里二十多号人拿着工具顶着烈日开始工作,谁都想早点除了此害,也省得担心自家孩子的安危,就连张二妈也拿着铁锹来参加。
快到傍晚的时候,一条长渠挖向排洪河道,村长的最后一锨,湖水决口,顺着水渠汹涌而出,一直放了三天,湖里的水才被放得一干二净,水放干的时候大家都在现场,那坑最多两米深,以前是养鸭场用来放鸭子用的,后来厂子搬了,就留下这么个坑,大家都在想,水放干了尸体就会露出来了,可是现在,水是放干了,可是坑底什么都没有,而且在放水的过程中,一条鱼也没有看见过。
从此以后,村子里又恢复往日的平静,妖湖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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