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

【一】

饕餮应劫后，被天雷劈的外酥里嫩全然一副焦黑模样，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

醒来后，饕餮变成了一只白嫩浑圆的小娃娃，从黑暗中出生，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倒听着抱着他的女声道了一句：“娘娘，是位公主。”

“什么！”虚弱而尖锐的声音刺穿空气，产后虚弱，女子毫不在乎的呕心沥血的哭了起来：“苍天无眼，苍天无眼阿！”

急火攻心，竟生生咽了气。

饕餮甚至连它这位娘亲长得如何模样都没看见，这娘亲便因为生了个女儿被活活气死了。

饕餮也是心里百般委屈，他好歹堂堂四凶之一，怎就应了劫便成了个女娃娃？女娃娃！这可如何是好？

还好，人族寿元不过短短数十载，弹指一挥便过了。他几百万年的光阴都过了，还怕蜉蝣的短短数十载吗。横竖都是过，应劫成人这点他倒是不担心，他担心的是，这皇宫里的伙食，够不够他填肚子的？

饕餮转生的短短七日后，他转世的小公主陆桃的威名便传遍了整个皇宫，并非是因为生下来便没了母妃，更是因为，其他小皇子小公主只需两个乳母足矣，位分高的嫔妃的皇子公主也不过三位乳母。而公主陆桃则有七位乳母，一天要喂奶十好几次还吃不饱，她这举动，惊呆了后宫前朝。

不知从哪里传出去的谣言，说陆桃公主小小年纪便这么能吃，像极了凶兽饕餮，贪吃暴食，于是便都私底下称小公主陆桃为饕餮公主。

饕餮公主便在万众瞩目下成长着，一晃十七年，也是饕餮有本事，因为吃得多，胃口好，从皇帝心头不闻不问的贱婢生的野种到每日必定问一嘴才勉强安心的受宠公主。

皇帝每日必问:“今日桃丫头胃口如何？”

掌后宫内务的陈公公总是苦着脸：“陛下，这两日公主心情不错，并未暴食。”

皇帝松了口气，却仍是拧着眉头，命陈公公退下又找来掌管国粮的郑大人找来：“爱卿，国库的粮食，可还丰足否？”

“回......回陛下，桃公主若是在吃下去，恐怕国库空虚——近在咫尺！”

“阿湫！”陆桃打了个喷嚏，手里抓着一把瓜子，拎着椅子找小宫女们唠嗑。

谁在说她坏话？

陆桃听着小宫女们的闲聊，叫她饕餮公主。

陆桃侧着耳朵，认真的听着。心里却暗自不屑:切，老子数万年后的英明形象，就只剩下了贪吃暴食？当年他第一次下凡时，还是人族原始图腾氏族时期，那时他帮助一个名为蚩尤的孩子征战四方，一口吞灭数千人命，是如何的威风。

饕餮化身的公主陆桃，似乎想到了什么旧事，眼睛暗了暗。

小宫女们多半没有见过这个衣着朴素长得清秀的瘦弱小姑娘便是——赫赫有名的饕餮公主陆桃。

“听说饕餮公主一顿能吃三大篓大肉包子，寻常公主寝宫里都是朱钗宝饰，唯有她，算是蒸饺乳猪。”

“是了是了，我的姐妹是饕餮公主宫里的人，说饕餮公主睡觉都要抱着一头油腻腻的烤羊腿，实在是有失皇室风度。”

“嗨呀，我听御书房的太监们说，皇帝准备将公主远嫁给苗疆，赐婚给苗王驰葛。”

“哈哈哈，陛下恐怕是受不了饕餮公主的祸害，便送她去祸害旁人。”

“哈哈哈。”

一众宫女笑的花枝乱颤，陆桃挑了挑眉，心里懒懒的想着，他还是饕餮的时候，觉得人肉最美味，转世成人之后，味蕾变得和人族一样，便觉得之前吃人肉的行为实在是小家子气，明明这个世间有烤羊腿，烤乳猪，小笼包，蟹黄包各种好吃的，当个人，能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也是美滋滋的。

但是呢，听见这些个宫女如此没大没小的嚼他本人的舌根，便恨不得将她们一个两个的塞进嘴里狠狠地嚼。

饕餮嗜杀，又暴躁贪食，若是换成从前的他，哪里有这么好的脾气。

终究是活得太久，抹去了许多棱角。杀戮的心淡了，贪吃的心淡了。甚至有的时候，昔日老友蚩尤的模样，他也记不清楚了。

这边是岁月的弊端吧。

【二】

陆桃晃晃悠悠的回到寝宫，镜子里的饕餮终于接受了自己变成了女子的事实。虽说四大凶兽原本就没有什么性别可言，但是。他几百万年都是以雄性自居，猛的变成了女的，多少心里膈应。

“别说，我这身材还挺好。”饕餮对自己肉身的相貌和身材十分满意。

若是有机会回到天上，这身皮也可接着用。

“桃公主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怀德公主陆桃，品貌端正，秀丽慧敏。苗王驰葛，温良敦厚，英武出众，故朕特赐，怀德公主与苗王成婚苗都，择良辰成婚。”

送走了宣旨的公公，陆桃问了一嘴身旁的宫女:“苗族的苗都可有什么有趣的好吃的？”

宫女不得感叹，公主果然是心大的很。

... ...

驰葛坐在高头大马上，潇洒不羁中带着散漫的慵懒，好看的眉眼望着远处浩浩荡荡的红衣迎亲的队伍。

身边的侍卫见王上神色如常，自己却是为王上担心不以，听闻这公主食量大的惊人，该不是什么满脸横肉的邋遢之辈吧。

“怀德公主到——”

陆桃在轿子里饿的天昏地转，他饕餮活了一把年纪，还从未饿过肚子。

拿出事先藏在喜轿底下的三枚浑圆弹爽的猪肘子，撸起袖子露出手臂，大快朵颐。

吃的太香，肚子太饿，竟没有听见随行公公报到的声音。

当一只修长棱骨分明的手掀开红轿帘子的时候，四目相对，一个柔目带笑，一个呆滞惊慌。

别误会，呆住的是陆桃。

“小厨子？”陆桃不确定的问道

“是我。”苗王驰葛望着满嘴油腻，手里还握着一颗大肘子的的陆桃，轻轻一笑。

陆桃心里暗道一声糟糕，虽然她不知道先前这小子是怎么先前偷溜进陆氏王朝的御膳房的，但是她知道，被她欺负的有口难言的小厨子竟是她的婚夫苗王驰葛时，心里有一丝拔凉。

“秋后算账？”陆桃小心翼翼的问道，能令他饕餮心虚的人，可是不多阿。

“你是我的王后，以后便是一家人，什么算账不算账的，本王......讲道理。”饕餮瞧着驰葛似笑非笑的眼眸，莫名的熟悉感之后，便是深深地无力。

苗王驰葛众目睽睽之下，慢条斯理的拿出怀中的帕子，擦干净陆桃满嘴的油腻，如此近距离细心的擦拭，吓得陆桃手里半个肘子掉在了地上。

牵着她的手，走过铺满鲜花道路，饕餮听一旁的苗王温柔道:“红盖头不要乱揭开，不吉利，你的盖头，只能我来揭。”

这样温柔的语气，让饕餮更加心虚，“小葛子，御.......御膳房的那些琐事，你还是......还是忘了吧，怎么说你也是一族之王，那些小事就......就算了吧，您说呢？”陆桃这身皮下的饕餮灵魂暗叹一声，忽然想起之前穷奇说过的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关于你的事，都不算小事。”驰葛侧脸看她，语气似乎十分认真，若是看不到他眼底的戏谑，便真是让人心动当真呢。

饕餮冷哼一声: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陆桃坐在烛影摇曳的喜房里，昏昏欲睡，突然双膝一沉，饕餮原本想直接掀开红盖头，突然想到之前驰葛说掀开红盖头不吉利，便只掀起了一个边边。

其实，饕餮是有点期待被人掀开红盖头的。

一只紫黑色的大蝎子卧在她的大腿上。

大蝎子摇着尾巴嘴里念念有词道:“丑女人，竟敢觊觎我家主人的美貌，我家主人只能是饕大人的，你们这些凡人怎么配的上我家主人。”

“大紫？”饕餮道。

“呃？”大蝎子呆了呆，吓得自己飞了出去，立起自己的蝎钳，一副攻击的模样:“你是谁！竟能听懂我说话！”

“老子是饕餮！”饕餮不管三七二十一，将红盖头一掀，将大紫从地上抓起来，急匆匆的问道:“你刚才说你家主人？你主人是谁？蚩尤在这里吗？”

“你怎么会是大人呢？大人当时分明是个男的！”大紫有些惊愕，饕餮只好把自己应劫的始末告诉了大紫。大紫腾的一下变成了一个少年，痛哭流涕的扑向饕餮:“大人，大紫等了九百万年才等到了主人的转世，如今又遇见了您，大紫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饕餮十分男人的拍了拍怀里的大紫:“你是说苗王驰葛便是他的转世？”

“不错。”

饕餮眼睛有些发红:“原来，他没有被天道抛弃，他终于，轮回了吗？”

饕餮忘了他在人间的转世是个女人，大紫也权当饕餮是昔日征战的伙伴，激动的拥抱在一起。

“吱嘎”推门的声音响起。

驰葛看到了一袭红衫的陆桃同一个紫衣男子抱在一起。登时抄起一旁的剑刃，朝大紫砍来，剑刃划破了大紫的后背。

大紫惊了一下，忘记了饕餮大人现在是女儿身，更重要的是，还是自家主人的妻子。

“大人，我先走了，您自己保重。”大紫不够义气的破窗而逃，徒留饕餮一人迎接暴风雨的来临。

“来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我掘地三尺也找出来。”驰葛道，眼底是惊人的怒气。

陆桃咽了口唾沫:“别误会，他就是我一个兄弟，兄弟。”

“我竟不知，你在苗都还有什么兄弟。”

“很多年前的老兄弟了。”

“老兄弟？我瞧他也不过十六尔尔。”

“他就是喜欢一把老葱装嫩。”饕餮越说，驰葛脸色越黑，饕餮十分大条的拍了拍驰葛的肩膀:“你忘了，御膳房里，你也是我的兄弟阿！”饕餮道。

一个吻猝不及防的落在陆桃的嘴巴上，将陆桃推倒在软塌上，吻得饕餮呆了两呆，我拿你当兄弟，你竟然想睡我？

“你到底明白不明白，你是我的人。”

饕餮欲哭无泪:那你到底明白不明白，这身体是女的不错，可灵魂，是铮铮铁男阿！

大紫变成了大蝎子趴在窗台上，一只飞鞋将它从窗户上周了下去。

“该死的！”饕餮身为女儿身，力气自然比不过驰葛，陆桃眼底的光越来越滚烫，怒火越来越盛:“他娘的，老子这一辈子还没被谁压在身子上过，行啊，反正我现在是个娘们，等这劫成了，回了天上，变回饕餮，谁还记得谁阿！”

饕餮翻身，将驰葛压在身下，从那个吻里挣脱出来:“我告诉你驰葛，不是你睡我，是我睡你！”

这件事，源于饕餮的一个冲动，这一个冲动，一个因为冲动引起的不堪回首的往事。

一世英名扫了地，也可如何是好，若不然，杀了大紫灭口？

陆桃艰难的在床上翻来翻去，最终被熟悉的肉香勾起了床。

风流倜傥的苗王驰葛，别别扭扭的坐在椅子旁，给晚起的陆桃乘粥。

一时空气里的氛围有些尴尬，驰葛自然不知道，坐在对面的娇好柔美的妻子，灵魂其实凶兽饕餮。而饕餮则膈应着，自己虽是女子皮囊，却冲动的睡了自己九百万年前的战友，一下子剪不断理还乱。

“以后，只要有我一口肉吃，就不会亏待了你。”驰葛温柔的微笑。

这句话，许多年前蚩尤也说过。

饕餮吃了一口粥，他一直觉得驰葛很眼熟，所有才会在御膳房里捉弄他。

原来，他是蚩尤。

【三】

后来，关于九黎族部落首领的蚩尤传说有很多，饕餮读过很多关于他的记载，可是那些所谓的记载，勾勒不出蚩尤的一生。

后来传说中记载，蚩尤有八只脚，三头六臂，铜头铁额，刀枪不入。其实，他也不过是个寻常人，五官生的俊朗，眉宇间总有一股煞气，他那双手生的和驰葛一样好看，最擅长的武器是长刀，斧子用的也很好。

那时候饕餮还不是四凶，还不过是个游荡在山野里的吞人吞物的蛮兽。

蚩尤也不是什么战神，只是个瘦弱平常的少年。那时人多粮食少，为了减少人的数量，便让部落中的人去吃人林里历练，死的便死了，活着的，才是部落里的人。

饕餮那时很小，还没有第二次进化，稍微大一些的野兽都会欺负他。饕餮的修炼之道便是暴食，这是个极其缺德的修炼方式，每个部落都会派人来剿灭他。

一开始他不过只吃着山林间的果子，但是因为食量太大，所到之处寸草不生，部落的人开始围剿他时，他才开始吃人。

饕餮才发现，吃人能让自己强壮的更快，而且送死的人一波接着一波。

直到有一天，一个少年对他伸出手:“跟着我吧，跟随我，只要有我一口肉，也不会亏待了你。”

从来没有人不恐惧他，少年是例外，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告诉饕餮，这个叫蚩尤的孩子，能有一番大的作为。

蚩尤要做的，就是发动战争，吞并周遭其他部落，结束部落割据，各自为生的局面，在天灾人祸和各种奇珍异兽恶兽的面前，人族只有团结，生产，才能真正的强大起来，活下去。

有他的陪伴，他如有神助。也是在那时，饕餮吃了许多不得了的大妖大怪。实力水涨船高。

他消化那些能量要很长的时间，饕餮就附身在蚩尤的牛头面具里，把自己的力量借给蚩尤。

蚩尤后来喜欢上了敌人的女儿，便有了软肋，走了软肋，便不再无敌。

饕餮消化力量时，正赶上九黎部落与炎黄部落的决战，他爱的女人，发动了一场大旱，削弱里蚩尤在江河湖海中寻到的帮助，实力逊色于黄帝一部。

最终被黄帝斩首于逐鹿。

斩首时，黄帝劈开了蚩尤的牛首面具，面具的牛首，便是依饕餮之形而造。饕餮从面具中出来，大杀四方，扭转了战局。

只是蚩尤以死，所谓的争霸，饕餮也无心再战。

也是那一战，饕餮被封为凶兽，背负恶名千世万世，但他，不后悔。

蚩尤从万丈深渊中向他伸出手的那一刻，他一生信仰的光明，便定下了。他不在畏惧黑暗，同样也不在惧怕光明。

眼前的男人，眉宇间没有蚩尤眉宇间的戾气与果敢，但是蚩尤也没有驰葛眸中的温和与睿智。

驰葛是蚩尤的转世，但不是蚩尤。蚩尤那样的人，能遇见一次，便胜过遇见他人千万次。

驰葛也是如此。

【四】

饕餮本性爱吃。

所以他成为陆桃公主后，偌大的皇宫，最喜欢的，是宫里的御膳房。

饕餮就算有天大的好记性，九百年后，也记不清蚩尤的容貌了。

但是那天，她从御膳房拿了一整篮子的梅菜扣肉，准备回宫吃个夜宵。

就看一个穿着厨子衣袍的高瘦人形从宫墙附近鬼鬼祟祟。

“喂，小厨子，你干嘛呢？鬼鬼祟祟的。”饕餮取了一片扣肉塞在嘴里，话也没过脑子，胡乱随口一说:“你是不是别族的细作？”

那影子倒是不慌，缓缓的走出来，行了个礼:“巡夜的大人们劳苦功高，大夏天的，小的给大人们送些绿豆汤来。”

“可放糖了？”

“放了。”

“行了，你提着绿豆汤上我宫里来吧。”

“这......怕是不合适吧。”

饕餮犯了个白眼:“有什么不合适的，赶紧跟上。”

小厨子已经办完了自己该办的事，绿豆汤便给陆桃送到寝宫里了。

“哎呀，这绿豆汤好好喝。你叫什么名字？”

“小葛子。”

“小葛子，我瞧这你手艺极好，可会烤肉？”

“会。”

“那就太好了，我明日派人给你送个单子，你就照那上头的给我做饭吧。”

驰葛抬头看了一眼吃的不亦乐乎的小公主一眼，小公主与他对上视线。

饕餮呆住了，这张脸怎么这般眼熟？可他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库，确实没有这号人。

便仗着公主的权威整天使唤他。

“去把小葛子叫来，我又拟了份食谱单子，另外再让他抗来一头乳猪来，最近馋的很。”

堂堂苗王就这样被陆桃使唤在御膳房里，原本他在皇宫里的任务七日便可完成，被陆桃一搅和，整整拖了三个月。

堂堂苗王成了真厨子，有苦难言。好歹干着陆桃闹肚子那几天，才从皇宫遛了出来。

谁知在苗都刚安生不到两个月，陆皇的旨意便来了，说让自己取了那位饕餮公主。

冤家路窄，终于该他翻身了。

可总是世事难料，陆桃刚来的第一天便将他推倒了，也说不上自己占了便宜，驰葛总觉得不能薄待了她。

堂堂苗王，又辗转到了苗都的厨房，灶台在陆桃的寝宫。

“禀告王上，王后说想吃您做的烧鹅。”

“本王知道了。”驰葛刚从朝堂之上下来，便往陆桃这走。

大紫正和陆桃在房间里头嗑瓜子。

“大人，虽说知道您是饕餮的就我一个人，但是您也要适可而止不是，您是饕餮，是凶兽，他是个人，生老病死的人，你也不能太贪恋这人间烟火。”

饕餮翘着兰花指剥着瓜子，斜了大紫一眼:“你有什么话直说。”

“饕餮大人，害喜的感觉怎么样？”大紫调侃道

饕餮被瓜子卡着了嗓子:“我我我竟然有喜了，我说我最近怎么吃肉觉得你腻得慌，就想喝写酸梅汤什么的。”

“这生孩子，这......这不太合适吧。”饕餮道。

大紫叹了口气:“您就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我家主子了？”

饕餮犹犹豫豫:“就是一看见他吧，我这个心里的小鹿就砰砰乱跳的快要撞死了。”

“啧，这就是了。你说你是下凡历劫，若是你的劫数是生孩子，生完孩子你就嗝屁了怎么办？”

“那我就把驰葛带到我哪里去。”

“这不和规矩，虽然您是凶兽，但也受天道的制裁。”

饕餮蹙起了眉头，这个事，是个大事。

所有的美梦都在一次噩梦中破灭。

他在梦中梦到了胳膊上的银圈和一把锋利的匕首。醒来时，驰葛在她身旁睡得正熟。

而陆桃的手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

和一枚一点一点暗淡下来的银环。

当银环暗了一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是饕餮，生性不只是贪吃暴食，还有——贪婪。

而这次的转世投胎他以为是个恩泽，其实是个劫难。

这把匕首，可以杀了自己，也可以选择杀了驰葛。

杀了自己，渡劫失败，驰葛活。

杀了驰葛，渡劫成功，自己活。

饕餮魔摸着自己的肚子，心里有点复杂，杀了驰葛是万万做不到的，反正他都活了这么久了，也不怕死。

只是可怜这肚子里的孩子，无论如何，都是活不了的。

他粗糙了一生，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便是驰葛做的菜。

虽然变成了女人有些怪怪的，可也正是这样，他才能心安理得喜欢一个男人。

凶兽原本没有性别，只是后天将自己选择变成雄性雌性。他出生的地方，是弱肉强食的吞人林，每天肚子总是饿，但是又很弱。

没人保护他，他就自己保护自己。

直到遇见驰葛。

“阿桃，我给你煮了蜂蜜薏仁粥，还给你剁了鸽子汤，我得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才能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若是换成旁人，饕餮准会红了一张脸，心里暗骂一声:老子一大老爷们竟然要给你生孩子！胡闹！

其实这样胡闹的日子也很好，就算饕餮知道自己根本活不到那一天。

驰葛捏着陆桃的脸，一脸认真:“难不成本王的饲养方法不对？怎么你这脸一点肉都不长？还清减了一些？”

“梅菜扣肉？锅包肉？水煮鱼片？烤全羊？”陆桃喜欢吃的东西，驰葛张口就来。

“不了，今天没胃口。”

“你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托人抄个单子，本王都给你做。”

陆桃微微一笑:“好。”

送走驰葛，饕餮拿出匕首，摸着自己的肚子:“养着养着，还跟你这小家伙有些感情了，委屈了你，有个这样怪异的娘。”

嗤——

是匕首刺破肉体的声音。

【五】

一片混沌之中，他走了出来。

饕餮看了看自己的手脚容貌，仍是陆桃的模样，而与她面对面的，是一个巨大的妖怪。

身如牛，人面，目在腋下的妖怪。

陆桃上前一步，正想触碰那个看起来骇人的妖怪。

还未触碰到，那妖怪便顺这一阵风，消失了。

像破碎的琉璃瓷玉瓦，在风中，一片一片的不见了。

陆桃做了一个很长梦。

梦中梦到了一个巨大的怪物。那个巨大的怪物，莫名的熟悉，好像，是她自己。

她知道自己是陆桃，似乎之前自己还是过其他人？不过她，记不清楚了。

所有的记忆历历在目，可她自己是谁，睁开眼睛，脑中除了陆桃二字，再无其他。

次年春天，陆桃在苗都诞下一个小王子。

陆桃抱着小王子，逗弄着桌子上的黑紫色的大蝎子。

“这蝎子好有灵性，似乎能与我说话似得，只是为什么它的目光里，总让人觉得伤感呢？”

驰葛笑了笑:“许是你想多了。不过从前，你们形影不离，大紫对你比对我还熟稔呢。”

陆桃觉得很有意思，勾起唇角，眼底柔柔的:“是吗，就感觉很它认识很久了呢。”

大紫垂下眸子，假装睡熟了。

饕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