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是“天狗星”

作者: 我爱笑楚宝宝 | 来源:发表于2017-08-09 22:22 被阅读449次

    出生篇

    我哥在娘肚子里就不安分,他踢蹬了整整两天,把我妈折腾得脸色煞白、气若游丝才呱呱坠地。

    我爸抱着他第一个孩子走出房门,烈焰一般的晚霞已褪去,天空呈现出柔和静谧的深蓝色,一颗星星朝我爸眨巴着眼,老爸看看星星,又看看我哥,唤我哥“星儿”,这是老爸对我哥最柔情的时刻。

    我哥渐渐长大,老爸取的名字被“天狗星”取代。乡间阡陌、地头山角、塘边堰畔,甚至村小学,总是有人唤哥“天狗星”。在家乡,“天狗星”贬词褒用,包含浓浓爱意,意思是“聪明调皮捣蛋又勇敢的孩子”。传说,朱元璋就是天狗星下凡。

    哥并不领情,一有人唤,他骨碌碌乱转的眼睛便会燃起愤怒的小火苗:“你才是天狗星!你们全家都是天狗星!”


    学前篇

    村子里男孩居多,大部分比哥大,哥人小个子小,主意却不小。还未上学,成日在外捉鸟挖蛇,钓鱼捕蝉,吃瓜偷桔,全身晒得黑泥鳅一样,小脸乌漆墨黑,只看见眼睛闪闪亮,滴溜转。

    他没少让爸妈操心。

    他捅过马蜂窝,我妈说他的脸被蜇成了猪尿泡,还是不后悔,理由居然是“从未捅过”。

    他烧过山,原因是“太冷了,想烤烤火”,茅草见风势就狂,烧着了哥自己,至今他腿上有大片伤疤,伤疤像极了一只花猫。

    在池塘边,他看见一只哈巴狗,很想看看“落水狗”的模样,飞起一脚,哈巴狗掉进了池塘里,塘边窄窄的小路没托住他,他也扎进了池塘里。那些哥哥们作鸟兽散,近视的“八届叔”(八次参加高考,没考上大学)一激灵,大叫:“好大的乌梢蛇!”我爸就在附近,许是父子心电感应,他拔脚就跑上塘堰,一纵身跳进池塘把我哥救了上来。

    那时候,家乡流行挖锡矿。我哥也拿着小锄头,挎着小篮子去挖。据说他找到了好大一块,使出吃奶的劲挖了出来,宝贝一样抱着看。一个泼辣女人见到后把他的抢过来,放在自己的箢箕里,挑起就走。哥急得红了眼,想都未想就往女人肥大的屁股上挥了一锄。后来,女人在我家躺了几天。我妈服侍了几天,又说了几天好话,赔了钱,女人才回家。

    老爸意识到我哥成了一匹野马,该上上笼套了,让我哥上了学。

    为了严加管理,老爸还请了一“家法”,就是一根拇指大小的竹子,捋去了叶子,枝杈缠在一起。我怵了好几天,哥根本不在意。


    上学篇

    第一天上课,哥对什么都感兴趣。他座位前两小丫的辫子长长的,哥盯着看了很久。下课了,两小丫向左向右转,准备出去撒欢儿,却都往后一倒,撞在对方身上。两小丫疼得大叫,哥在后面乐不可支,原来,两小丫的辫子被他上课时悄悄地结在一起了。

    哥上课从不认真,老在桌肚里玩他的宝贝。教他的女老师生气地走到他面前,要他交出桌肚里的东西。哥犹豫了会儿,掏出了宝贝。手里的水蛇朝女老师吐着信子,女老师吓得哇哇大叫,跑出了教室。

    老爸就是村小的校长,这事马上就传到了老爸耳里。当晚,老爸就命令哥去取“家法”,哥知道大事不妙,战战兢兢拿来“家法”,放下就跑。大门已被老爸关严,那晚风高月黑,躲在被窝里的我听着哥哥的声声惨叫,对老爸的畏惧像吹气球一样膨胀开来。


    贪吃篇

    哥很爱钱,因为他很喜欢吃酸梅粉和雪糕。老爸给的零用钱太少,他就另谋财路。他采药捉虫去卖,老爸不管他。这些方法来钱少,又不太稳当。

    正值夏天,我妈跟我爸嘀咕:“奇怪!这段时间没这么多鸡蛋了!”

    老爸也没在意:“天气热,少下点正常!”

    第二天大清早,老爸就躲在鸡窝附近林子里。老哥施施然而来,蹲在鸡窝前,耐心地等了几分钟。母鸡一出窝,他抓起两个雪白的鸡蛋就往书包里放。一只大手紧紧地钳住了他。

    这次哥学乖了,马上拿来“家法”,含着泪交代,每天用两个鸡蛋换了酸梅粉和雪糕,对不住父母,对不住全家,他还写了份保证书,字字是泣血的悔悟。

    中秋是乡村的团圆节。家家户户烹制美食,欢度佳节,一派喜庆祥和。小孩子得到特许,可以尽享美味,尽情玩耍。这时的部分小孩很有钱,因为他们的父母打工回来,用钱弥补孩子的童年。

    吃完早餐,哥就不见了。这是常态,大家都不以为然,他若这时在家,那才奇怪呢!

    中午,他欣欣然而归。三口两口扒拉过中餐,他又急吼吼地出去了。

    中秋夜,月华如水,我们全家惬意地坐在场院里。两个大人牵着瑟瑟缩缩的小孩来我家,老爸客气地把他们请进厅房。

    我回头一看,哥早不见人影了。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老爸气急败坏地大吼:“瘟症!星瘟症!滚出来!”

    黑暗中,只听见老爸粗重的呼吸声,哥还是不知所踪。

    我诧异地走进去,看到老爸气得面如金纸,目射凶光。他踹开房门,伸手就把门后的哥拽了出来,从哥的鞋子里搜出了一叠零钞。

    老爸面沉如冰,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牌?”

    哥抖抖索索,走到场院边,从砖缝里拿出一副扑克,又可怜兮兮地把“家法”拿了过去。

    我看到树木在隐约的光影中摇头叹息,看到月亮惨白着脸照着哥小小的影子,听到自己怯怯的声音:“爸爸,不要……”

    “去睡觉!”

    “哦!”

    那晚村子里的狗叫得很凶,但盖不住哥哥的哭嚎声。

    第二天,哥躺在床上呻吟,床边墙上密密麻麻的保证书旁又多了一个新伙伴。原来的“家法”不见了,换了一根更粗的。妈妈告诉我,那一根打断了。

    有时真的觉得哥哥是打不死的小强,“家法”用了一根又一根,哥却顽皮依旧。

    有天早上,哥总是跑厕所,拉得小脸黄黄。

    老爸请来医生,医生问:“你昨天吃了什么?”

    “没吃什么啊!”哥很淡定。

    “我都知道了,那几个在我诊所里,他们都告诉我了。”医生说完后看着老爸。

    哥脸上的肉在抽搐,他惊慌地看着老爸,嗫嚅:“我交代……”

    原来,头天下午,一只倒霉的母鸡无意间闯入了哥的视线中,正好哥刚看过《射雕英雄传》,他认为这只母鸡是做叫化鸡的绝佳材质,于是抓住母鸡带着他的小伙伴走到靠近水井的山背……

    哥吃的时候总觉得味道不对,有点恶心,不过没往心里去。

    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吃的是一只抱鸡婆(就是正在孵蛋的母鸡),那是不能吃的。

    听到医生说抱鸡婆,哥“哇”地一下吐了,抓了几张纸,又往厕所跑。

    尽管上吐下泻,还是免不了被“家法”伺候,哥那几天的心,大约比黄莲还苦。


    成长篇

    村里有个高大的少年叫“彪痞子”,那时正读初三吧!是学校的霸王,在校欺负同学,放假勒索小学生。

    哥和他的小伙伴在捉知了,“彪痞子”拿着一把匕首收保护费,被拒绝后,痞子举刀在小伙伴手上划了一下,狞笑着问:“要不要再来一下?”

    他根本没提防我哥,哥运足力气,凌厉的“无影脚”正中痞子的裆部,匕首“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痞子像软泥一样瘫了下去。

    痞子的父亲是老痞子,老痞子到我家讨要说法,老爸破天荒地站在哥的一边,义正辞严,三言两句把对方斥了回去。

    老爸回头,看到我哥,大眼一瞪:“星瘟症!”

    “啊?”我哥的腿筛糠一样。

    “下次别踢那儿!”

    ???

    ……

    哥像被解除了魔法一样,木头呆脑的样儿瞬间不见了,他像蚂蚱一样蹦了起来。

    有人赞许:“天狗星不错哩!看那彪痞子还敢欺负人不?”

    “你才是天狗星!你们全家都是天狗星!” 哥不满地嘟囔 ,他偷偷瞄了一眼老爸,脚踩西瓜皮——溜之大吉。

    稻田里的禾苗翠绿如诗,白绒绒的稻花在晚风中欢快地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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