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铃不沉 | 我的房

作者: 哑铃不沉原创 | 来源:发表于2021-08-23 07:26 被阅读0次

    岁月倏忽过,回头皆风景。成家以来,五次搬迁,住过六套房子。说起和房子有关的点点滴滴,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一)我的婚房

    结婚时单位没有多余的房可分了。我们的婚房是租的,位于孟营新村的最北边。房后空着一块儿荒地(春暖花开的时候,常去那里挖野菜)。房东一家住一楼。通向二楼的楼梯紧邻西院墙。顺楼梯上到二楼,紧东头儿正对着连廊的就是我们的婚房了。

    西边并排的两间房住着几个年轻的姑娘,都是村子附近工厂的工人。有了这几个年轻姑娘的存在,楼上总是热闹的。有时,住在楼下的房东老太太不免上楼来抗议。几个姑娘立刻噤了声。房东老太太一走,隔壁便传来几个姑娘吃吃的笑声。

    我们的房子其实也是一间,不过是稍大一些,中间砌了道墙,装了扇门,便成了两间。不过,这间房有个好处,外间的南门通向一个挺大的平台,平台上有个洗衣池。在平台上洗衣,晒被,傍晚时分坐着闲聊,看西天云卷云舒,看星星,看月亮……这是另外两间房所没有的好处。

    结婚的日子临近时,老公买来油漆,滚刷,自己挽起袖子,把两间房刷得白白亮亮的。

    一张床,两个小小的床头柜,一个三门衣柜——都是刨花板的,很便宜,一台17吋美乐牌彩电,一张四方的小小的旧桌子,就把里间屋挤得满满当当了。除了那张旧桌子,其他的东西就是结婚时所购置的所有家当了。

    外边四方形的一小间,放着一个旧碗柜,一个煤气罐,一张旧的长条桌。长条桌的一端安放着一个煤气灶,另一端躺着一块儿小小的塑料案板。桌子下边搭一块长方形的木板,用来堆放杂物。

    这样一来,两间房里剩下的空间实在是有限得很。两个人擦身而过时,总要留神一些才行,否则便要碰头了。

    结婚前我从未做过饭。打开煤气时“砰”的一声响,总使我害怕煤气罐要爆炸。一日三餐的职责自然就归于老公名下了。那时正好是假期,每天卧在床上看电视,偶尔也看看闲书。实在闲得无聊时,也拿过一把廉价的吉他胡乱拨拉两下。

    现在想起来,那真是一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寄生虫一般 “腐朽”的好日子。哈哈,说起来好笑,我现在也算是学会了很多的家务,可是老公却慢条斯理地说:“以前呢,你年纪小,不懂事,我就多干点。现在呢,我年龄大了,你也懂事了,你就多干点啊……”

    哈哈,好吧,就算是老公说的对吧——我只是随着他的变老而长大了,并不是随着他的变老也变老了。

    (二)我的月子房

    寄生虫的好日子没过多久,我发现自己怀孕了。这本是件好事,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愁苦时光。

    房东老太太发现我怀孕之后,很严肃地告诉我们说,外人在主人家坐月子,会对主人家不利。

    无奈之下,只好各自向单位求助。十中的领导不错,在我住院生孩子的前几天,帮我们解决了燃眉之急。

    生完孩子出院的那天,大雪纷飞,寒风刀子一般割人的脸。我的“月子房”里却温暖如春。躺在床上,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却感受不到一点点的凉风,感觉不到一点点的寒意。这都是老公的功劳。

    所谓“月子房”,其实是学校废弃不用的传达室。新的传达室位于大门西边,“月子房”位于大门东边。新旧两个传达室,就像是学校大门边的两只瞪大的眼睛。只是,一新一旧,对比鲜明。

    这是一间四方形的房子。房内被隔成“T”形的三小间。我们三口住一间,婆婆住一间,外间用来做饭,放杂物,会客(生了孩子,总要有一些客人的吧)。

    1995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冷。啸叫的寒风吹刮出尖利的哨音,土坯墙上的土年久失修,早已抓不住墙皮,顺着贴满墙壁的旧报纸,簌簌下落。纸糊的顶棚上也有了响动。悉悉索索,尖利的指爪抓挠棚纸;吱吱叽叽,尖利的牙齿间挤出鬼祟的信号。那是饥寒交迫的耗子在行动了。

    这样的冬夜,陪伴着儿子度过了他来到人世的第一个月。

    “月子房”自然是破败得令人无法直视。但有了老公和同事连日来不辞辛苦新贴在墙上的旧报纸和新糊的顶棚,还有用旧被子密密实实封死的窗洞,从内部看来,也还是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这间“月子房”有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老公可以趁着课间十分钟的时间跑回“家”,照顾我和刚出生的儿子。现在想想,老公可真是不容易。他那时也不过二十六岁的年纪,就已经要挑起照顾一个家的重担了。

    紧挨床头的一个旧书架上,婆婆把衣服、被单叠放得整整齐齐。煤球炉上的水壶,一天到晚呼呼地冒着热气。仿佛这样的日子要长长久久地过下去似的。但这样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对于我来说,简直毫无预兆。

    (三)我的育儿房

    我又一次被搬了新家。

    上一次是生完孩子从医院出来,老公把我们的家从孟营新村搬到了学校的传达室。这一次,是我坐完月子后回娘家住了几天,回来时,老公已经把我们的家又从学校搬回了孟营新村——当然不再是结婚时租住的那一家了。搬家的原因很简单,校长说,我的“月子房”是危房,要马上拆除。

    新房东一家四口人。男主人是村干部。女主人很漂亮很善良。他家大儿子在十中上初二,小女儿刚刚上小学。

    孟营新村的房子结构相同,都是二楼三间房,连着一个大平台。这次是二楼的三间房全归我们。

    西边两间房没有隔断,堆着房东家的一些杂物。把那些杂物归置到房间的最西头,用两张大竹席遮盖上,算是把杂物和我们隔绝开来了。

    房东家的儿子不大爱说话,几乎不上楼来。他家的小女儿却活泼好动,很喜欢跑到楼上逗我儿子玩。很多的时候,那个漂亮的小女孩儿会背着书包到楼上来写作业。写着写着,她的注意力就会被我儿子的动静吸引。

    我说:“欣欣,认真写作业!”她不好意思地露出小虎牙,嘻嘻笑两声,又低头写作业了。

    产假结束之后,母亲和婆婆轮流来帮着带孩子。母亲1993年动过大手术。母亲原本身体底子好,心态也好,手术后恢复得不错。她很满意自己能帮我带孩子。母亲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她帮我带大了儿子,又帮我弟弟带大了儿子。后来,我的弟媳妇意外怀孕,生了二胎——国家已经开始施行二胎生育政策。母亲和父亲以八十岁的高龄又把小孙子带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

    在第二个出租屋住了两年多,和房东家相处得像一家人。

    房东家的厕所在一楼的院子里,是可以随便使用的。不像第一家房东,把厕所建在院墙外,整日是铁将军把门——那时,上厕所要跑好几条街,到公共厕所去。哎呀,没有在郊区租过房的人真是无法理解,能够随意、及时地上厕所有多么幸福!

    更令我们感到幸福的是房东家有一部固定电话。红色的,在沙发边的小圆几上,垫着一个蕾丝边的印花布垫,听筒上包裹着带蕾丝边的印花布套——娇贵得像是要上花轿的新娘子了。房东特意把电话号码抄写在一张纸上交给我们,说是方便和亲戚朋友联系。

    女房东善良而且热情。她知道我婆婆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很难一个人抱孩子下楼。婆婆过来帮着带孩子的时候,女房东便常常上楼抱了孩子出去玩。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儿子该上幼儿园的时候。

    (四)我的过渡房

    这次是搬到了学校家属院。学校建起了新的家属楼,有老师搬出了旧平房,学校便把这房子分给我们临时居住。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虽然领导说,这房子只是给我们过渡一下,有了新房,就得毫无条件地搬出去。但我们还是很开心。就像当初准备婚房一样,很认真地打扫收拾之后,欢天喜地搬了进去。家具也还是原先的家具。房间却大了很多。

    两间卧室放了床还留下不小的空间。客厅南北贯通,大得出奇。客厅呈长条形,南北两个门。北门出去是一条胡同,胡同对过是邻居家的院子。南门通向一个小院子。小院子西边并排着两间房,分别是厨房和简易的淋浴房兼卫生间。

    正房和厨房之间是通向厨房和淋浴房房顶的楼梯。房顶是婆婆的领地。小葱,蒜苗,韭菜,香菜,丝瓜……一应青菜简直是应有尽有。婆婆常常拿着小铲子,提着红色的小塑料桶,上到房顶上去浇水,除草,收菜。

    搬过来的时候是冬天。北门的门楣上好些枯藤,乱七八糟地纠缠在一起。我嫌弃那枯藤太过衰败,有点碍眼,想让老公把那些枯藤清理掉。无奈左拉右拽,枯藤十分顽固,只好作罢。

    转眼天气回暖,枯藤竟萌发了新芽。 干枯的枝条,嫩绿的叶片,呈现出一种令人惊喜的盎然生机。叶片越来越多,娇嫩的黄绿色也渐渐演变为深绿。接近五一假期时,整个门楣已经被蓬蓬勃勃的绿叶所覆盖。绿叶挤挤挨挨,层层叠叠,以不可阻挡之势向四下里蔓延,扩张。

    天气热起来了。绿叶间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红色。一簇簇,是袖珍版的橘红的棒槌。有一天,橘红的小棒槌裂开了嘴——整个门楣便成了一朵朵、一簇簇橘红色的小喇叭的天地。他们日日夜夜不停歇地吹奏出热烈奔放的曲子。一直到秋末,似乎还是意犹未尽。

    这是凌霄花。一种承载着美丽的爱情传说的解语花。

    破败的院落,因为有了这一墙的凌霄花而辉煌,华丽,充满了无限情趣。

    这是我们自己的院子,我总这样自在地思想,不用顾及别人高不高兴,不用在乎别人方不方便,多么惬意啊!

    (五)我的集资房

    在那个飘荡着凌霄花香的院子住了一年多。学校第三次在家属院建造集资房。我们分到了一套。二楼,九十四平米,两室两厅一卫,南北两个通长的大阳台。

    原来的家具,保留了一张大床和床头柜,一张天坛牌子的餐桌椅——都是结婚的时候买的。

    装修新房的时候,父亲来当监工。他怕我们多花钱,便处处替我们节省。水磨石地面,客厅用铜条打格,其他地方便一律是玻璃条;通向客厅的门,用黄色的饰面板包了正面,背面裸露着原本的牙白色,两扇阳台门和卫生间的门更是一点没做改动;客厅的房顶,用饰面板做了简单的造型,其他房间便都是原貌原样了。

    为了省钱,父亲从家里拉来了好多木料。无奈现在的木工根本就不愿意用这些费时费工的木头。在父亲的严密督促下,木工只得稍作妥协,用拉来的木料做一些桌子腿儿啊床腿儿什么的,其他的便都用现成的木工板来做了。

    这是1997年。

    我们结婚前,父亲曾经悲观地预言:“你们二十年都翻不过身……”

    父亲错了。我们不但很快还清了买房和装修时所欠的钱,银行里也有了存款。

    曾经艳羡很久的电话,也安安稳稳地卧在了我家的小茶几上,红色的。房东家的电话,据说是花了五千多块钱才装上的。而我们家的电话,安装费只花了三百,还免费赠送电话机。工人说,现在安电话的人多了,成本自然就降下来了。这可是意想不到的好事情。

    想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1999年,我拥有了生平第一部移动电话——小灵通。很快地,翻盖手机,滑盖手机,智能手机……十几年间,通讯工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更新换代,迅速普及。就连大山深处,也可以随意使用手机了。

    冬有暖气,夏有空调。美好的日子似那漫天的烟花——绚丽变幻得让人眼花缭乱。这是最令人期待,也最能使人感到心满意足的事情了吧?

    (六)我的商品房

    似乎是悄然之间,商品房开始成为热门话题。2012年,在姐姐的资助下,我们全款买了一套多层带电梯的商品房。一百四十二平米,三室两厅两卫,南北两个阳台。

    2014年,儿子上大学后,新房开始装修。

    老房子里的东西,保留了一张大床、两个床头柜、两个书柜和一张书桌、一张椅子——都是后来新买的实木家具。除此之外,还保留了刚买没多久的42吋液晶电视——这是我们家换的第三台电视了。一年之后,床和书柜也都换成了新的。电视也换成了和大客厅相匹配的大尺寸智能电视。

    第一次拥有了独立的书房。满墙的书柜,宽大的书桌。要是每天不去书房坐一会儿,简直会令人心生愧意,觉得对不住这书房。

    一人在家的时候,打开音响,空灵的乐音在阳台高低错落、俯仰生姿的绿植间穿行,挑逗着片片绿叶的灵性。绿叶沐浴着阳光,舒展而又明亮。百叶窗在地板上投射出富有韵律的光影。

    一本书,一杯清茶,或者干脆什么也不干,就只是静静地坐着,在阳台上,在绿叶间,在阳光里。

    两人在家的时候,那就更热闹了。象走田,马走日,小卒子过河当车使。战车隆隆声中,输赢之势渐成定局。赢的一方哈哈大笑,得意到忘形;输的一方连连叹气,却又大呼不服。于是再战。

    偶一回头,隔着宽大的落地窗,几只长尾的鸟儿,在高高的树枝间玩耍。叽叽喳喳,跳上跳下,好不自在。

    几个小孩子在荡秋千,玩跷跷板。年轻的妈妈们坐在旁边的木椅上,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远处,喷泉正喷射出高高的水花,溅落在碧绿的芦苇丛中,打湿了嫩黄的、紫红的睡莲。一对彩色羽翼的鸭子,从小河的那头儿游过来了。

    鸟声,蛙声,小孩子的笑闹声。闭了眼,仿佛就是曾经的故乡了。

    有时候想,所谓的岁月静好,大概便是这般模样了吧?和平的年代,和平的国度,日益丰富的物质和精神生活,可以预见的依然安好的未来——真好!

    后记

    装修第六套房的时候,心中万千谋划——觉得此房要做养老之用。可是事后想想,这房子真就能做养老之用吗?怕也未必。谁能说将来就不会出现更加适合养老的新房子呢?可以预期的美好未来,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梦,这是十四亿人共有的中国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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