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儿

一

汪小姐今年三十了，是大家眼中公认的女强人。其实汪小姐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大部分人都叫她汪总。

汪小姐也不知道这称呼是怎么变的。

七年前，大家还都喊她小汪，满心满眼的慈爱，还有满眼满心的羡慕和嫉妒。

五年前开始有人叫汪姐了，亲昵点的会加个叠字，汪姐姐这三字叫出来带着点酥软，眼睛里忍不住冒桃花。

两年前开始创业，创业未半就变成了汪总，这两个字一出口总感觉和对方带着点距离，还是喜欢别人叫她汪小姐，真不成汪姐也凑合。

昨天刚入职的HR小李打招呼喊了一声汪总，汪小姐看着小李修长的大腿、饱满的胸脯点点头，莫名有点嫉妒。其实她也知道嫉妒的不是小李的大腿和胸脯，这两样她也有，她嫉妒的是小李的23岁，一如曾经的小汪，她已经没有了，偷也偷不来。

二

“汪小姐，不好意思迟到了，我是赵钱生。”

汪小姐刚一愣神的功夫，对面坐下一个男人，相貌中等衬衣平整，刚脱下来放椅背上的黑色呢子大衣上，有清淡的烟草味，应该是软包南京。

这是汪小姐的第三十八个相亲对象。汪小姐为人豪爽，冷不防还带着点男子气概，所以很容易和男人打成一片成为好兄弟，也很容易收获一大片少女心。

只是还差一个男朋友，兄弟如手足，不忍心下手，只好安排相亲。这一路下来，又多了三十六个兄弟和一个姐们。

“没关系，我也是刚到。”汪小姐说话的时候收了收嘴唇，听说这样显得矜持。

“听说汪小姐自己创业？”那个男人说话的时候，眉毛舒展，让人看起来很容易卸下防备。

“小打小闹，世界这么大随便折腾折腾。”千万不要聊我的工作，汪小姐心里想，很可能聊着聊着又把汪小姐聊成汪总了。

“对，这世界是需要折腾折腾。”男人轻叩了一下花格纹的桌布，“我这人就喜欢折腾。”

“那赵先生是做什么的？”话题应该多往他身上引，少说多听是汪小姐前三十七次相亲得来的经验。还记得和第十六个相亲对象聊太多，到最后聊出一把鼻涕一把泪，就着酒陪他去三里屯搭讪了一个姑娘。

“我呀，瞎折腾呗，凭手艺吃饭，算个手艺人吧。”

“什么手艺？”汪小姐向来对有一技之长的人有好感，认为那是天赐的惊喜。

“你看。”

男人的双手交叉，缓缓拉开，手心里凭空出现一朵玫瑰花，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进门左转第二桌外侧花瓶里插着的那朵，汪小姐记性一向很不错。

三

后来男人的手里还变出了一张百元大钞、两粒美国大榛子、一对珍珠耳坠，还有汪小姐放在钱包里的一寸白底证件照。

男人的手指真白真长啊，而且又这么灵活这么神奇，不知道花了多少工夫来保养。汪小姐差点就爱上那双手了，忍不住多喝了一杯西瓜汁，西瓜性凉，今天不该喝的。

后来走的时候，男人又从手心里变出两张电影票，是今天晚上8：15的美人鱼。汪小姐喜欢星爷，打从看大话西游的时候就喜欢，可是她今天不能去，她喜欢那双手，可是不喜欢那双手里变出来的凑巧。

四

“今天相亲怎么样？”刚到家，老宋就问上了。老宋是老汪的媳妇，汪小姐的妈。

“还不错。”汪小姐一边脱鞋一边说，“妈，煮点热姜茶吧。”

其实汪小姐还憋了一句话没说，是不错，可惜是个偷儿，不知道那两张电影票他还没还给进门左转第二桌的那对小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