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金项链

作者: 东乡野草 | 来源:发表于2017-06-05 16:41 被阅读376次
    一根金项链

    “刚子,刚子……”铁蛋抱着弟弟僵硬的尸体放声痛哭,“有什么大不了的,有病咱医,小红走了咱再找。”

    铁蛋整理弟弟的遗物,桌上放了一根金项链,旁边放着一封信,“哥,我走了,我陪小红一起走了,留下一根金项链,等小红的尸体运回家时,请把它埋进小红的坟墓里……”看完信铁蛋大骂“你这个混蛋,临死还拉走一个垫被的!”

    铁蛋拿着金项链和信,慌慌张张跑进派出所。“喂,喂!广西A市吗?对,对!疑犯已自缢身亡。”民警接到铁蛋的报案,核实后开着警车拉着警报直奔刚子家。

    “刚子死了,听说他杀人啦!”“他刚从牢里出来又杀人,杀的是他老婆,该死!”“不能怪刚子,要我说他是老婆害的。”……说啥的都有,整个乡镇都快炸锅了一下子沸腾起来。

    刚子父母早亡,是哥哥铁蛋一手把他带大的。在他二十岁那年,哥嫂给他找了一房媳妇。那姑娘名叫小红是邻村的,小红家境贫寒,她的哥哥找媳妇家中正需筹钱,看着父母愁云莫展,刚子是她小时儿伴比较诚实,能吃苦耐劳,会心痛人,苦家底子出身,要是嫁了他也没亏吃,今后会有好日子过。父母答应这门亲事,要了5000元财礼钱,这是填补自己的哥哥空缺(她的大嫂娘家要的5000元)。岳父岳母还算厚道,没多要刚子一分钱,小红自己也提出结婚必需要有一根金项链,刚子满口答应,这样的条件也不算苛刻,爱美之心人皆有知,何况一位年轻的姑娘,自己未来的老婆大人。

    刚子知道,5000元已是哥嫂的全部家底,他有手有脚,这条金项链应该自己外出打工去挣钱买。合着哥嫂一商量,哥嫂也无奈,离结婚期限还有两个月,二十多岁了,出去锻练锻练也好,满口答应。

    刚子辞别哥嫂跟着老乡进入B市,走进一个建筑队,他有的是力气拼命干了一个多月领得三千元工资。高兴之余跑进珠宝店,一打听,傻了。一般的金项链一根也得要一万多元,照这样挣钱还得要半年,等买来金项链燕子早飞走了。不行,他在工地里转悠,外面一个收破烂的老哥推着脚踏三轮车,操着破嗓子“有废铜烂铁拿来卖呀?”接连喊了好几声。

    “等等,”他顺便拿了几根废钢头跨出门外“怎么卖?”老哥用手比划着他手里的几根钢筋头,他看不懂也不说话,摆摆手,老哥又打出手势,大概是加了点,秤好付钱20元。“这么……”多字未说出,老哥打断他的话“兄弟,价钱够高的,如果是铜的话最少值这个数。”老哥向他伸出一只手。他似懂非懂,估计也得是他一天的工钱。他问清老哥住址,暗自欢喜。

    在他们的工地背后有个大工厂,夜间灯光昏暗,他手扶墙头,用力撑起身体飞身跳下,轻手轻脚搜索目标。几个铜块模具放在一起,他拿起其中一块放进备好的蛇皮口袋,乘着夜色照原路返回,卖给那位破烂王老哥,三百多块,三百元抵他上班挑砖挑瓦三天,他激动的把钱装进干瘪的口袋。

    “起来,快起来,上班啦!”老乡推了他一把。“不去了,有点不舒服,帮我请个假。”他懒洋洋的翻了个身。

    快到晌午,他从地铺上爬起,洗刷完毕,外出胡乱吃些早点,随意浪荡。不知不觉地走到一条狭窄小巷,里面乱蓬蓬的,家家门口堆满杂物乱七八糟,定眼一看,各家各色互不相同,收购电器的、收购铁、铜、铝等等,他挑了几样货打听价钱。“妈的,破烂王宰了他。”他暗骂着,走出巷外来到市郊。

    沿着市郊看到几个抗旱沟,沟边有几个大变压器,眼睛一亮,金项链终于有着落了。他暗自庆幸,折回住地蒙头大睡。那夜有人看见两条黑影鬼鬼崇崇……

    刚子捧着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项链送到小红的手里。小红脖子上戴着大项链,更加漂亮美丽动人。

    娶回小红,第二年添了个千金,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满满坐了七八桌,大家喝得尽兴,哥嫂也很兴奋,他乐得合不拢嘴,举起酒杯“感谢各位破费,我敬各位一杯。”“咕咚”一声,他一口吞下,“大家慢慢喝,多喝几杯。”他挨个一桌一桌的给客人进酒。带着醉意,眯缝双眼,走进内屋看着千斤宝贝。

    “谁叫刚子,谁叫刚子。”外屋有人呼唤他。他转过身摇晃着走出屋外。“我就是,”他亳无防备应了一声。“咔嚓”一副冰冷的手铐锁上双手,顿时从醉酒中惊醒,额头冒出一串冷汗,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抬起双手用衣袖擦着汗滴,走出门外,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还有宝贝女儿的啼哭。

    一呆就是四年半,还有半年期满,他很内疚,对不起妻儿,对不起哥嫂。头两年小红抱着孩子经常来看他,叫他好好改造,重新做人,争取早日回家,她和孩子需要他,临走鼻涕口水一裹连,看得他心都碎了。哥嫂拿起电话嘱咐他,听政府的话,不要犯浑,家里一切由哥嫂担着。后来哥哥说小红到深圳打工,孩子由他和嫂子看管,你安心改造。他觉得对不起的人应该是哥嫂。

    “002”民警叫了一声,“到”他慌忙站起,来了个立正,“有人探监”他跟着民警走进会客室。哥哥抱着四五岁的丫丫坐在对面。虽然中间隔着玻璃听不见说话,但看得真切。他抓起电话“大哥”哽咽着“谢谢您常来看我。”

    “刚子,哥没把你带好,”铁蛋总是自责“孩子,快叫爸爸。”大哥催促丫丫,“爸-爸”女儿用娇嫩的声音躲闪他的泪眼。

    “小红呢?上哪儿去了?”快到三年都没见过小红,他心里面总是放不下。

    “她……”铁蛋吞吞吐吐“打工去了。”

    “哥,她到底去哪了。”他央求着哭出声音。铁蛋看着痛苦的弟弟,“她两年没回家,也不知道嫁人没有?”哥哥终于说出实情,“怕你担心,一直没说……”他脑子里“嗡嗡”着响,眼前一片模糊,他苦心经营的家被他毁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监狱。

    “002”“002”……牢头不断地叫他,他像木偶似的一动不动,牢头走过去推了他一把,差点把他掀倒,他回过神猛地一拳砸向牢头的眼睛,一惯专横跋扈欺压同室的牢头瞎了一只眼睛,他又增加五年牢狱之灾。和他一起进来的破烂王老哥临出监狱跟他作了道别,“兄弟,我对不起你,好好改造,别再犯糊涂。”说完两人紧紧相拥,最后破烂王老哥硬塞一盒大前门香烟给他。

    他抽着烟,生着闷气。一根接一根的吞云吐雾,咳嗽不止。第八年他住进医院,“肺癌”医生告诉他,“别再吸烟了。”他戒掉烟瘾。很害怕自己死在牢里,害怕见不到女儿,害怕没有收回那一根害人的金项链。政府知道他的病情,宽恕他监外执行。他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回家。

    面前的三间大瓦房还是原来的瓦房,只是更破旧些,在风中摇摇欲坠。推开门,屋内狼藉一片,臭味难闻,几只老鼠从眼前逃窜。他重新关上门扭头转身奔向哥嫂住处。

    “哥,嫂,我回来了”他尽直走进屋内,没有反应,他又叫了一声,里面传来微弱的回声,“谁呀?”顺声音进入内室。“哥哥,您怎么啦!”哥哥铁蛋躺在床上,见到弟弟就要往起爬,“别起来,躺着。”他干咳几声。

    “身子骨老了,不行啦!你侄儿侄女已在外面买房成家,家里就剩下两个老骨头,还有丫丫。-快放学了,你嫂接她去啰。”见到弟弟铁蛋很高兴,毕竟是他一手带大的,弟弟比自己的儿子也大不了几岁,虽然是一个爹妈生的,自己比弟弟早出生二十多年,“你是不是偷着跑回来的?”哥哥一脸疑惑。

    “哪里,我表现好提前释放。”他清了清嗓子,压住干咳的喉咙。“怎么啦?”哥哥心痛地问。“小感冒。”他笑笑。

    嫂嫂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站在他的身边,“快叫爸”嫂子吩咐着,小女孩拉着嫂子的手一个劲的往后躲,不知道是怕羞还是害怕他。他看着丫丫一张俊俏的脸,大大的双眼,“跟她妈一个脸壳,”他笑道,“爸今天走得仓促,明个儿给你买些好吃的。”他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干咳一口污物吐到早已备好的卫生纸上,扔进外面的垃圾桶。

    吸着家乡新鲜的空气,看着家乡的美景,想到自己时日不多,落下几颗眼泪,望着偏西的夕阳,他向老丈人家走去。

    岳父家矮房还在,门紧锁着,左侧有一栋三层小楼,从楼里走出一个人,大个头,年轻粗壮,“大舅哥,”他一眼认出,跟以前一个样一点也没变。站了半天的大舅哥才认出他,“原来是妹夫。”大舅哥从鼻子里哼出声音,眼前这位妹夫比以前苍老许多,干瘦的身材驼着背,头上添了许多白发。

    “他爸,哪是谁呀?”楼里窜出一个年轻漂亮的少妇,后面缠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孩子大姑爷。”大舅哥有点惊慌。“原来是孩子大姑爷呀!”大舅嫂声音有点颤抖。

    “不好意思,来得太匆忙,没给我那个大侄子带什么礼物,”他射出一双阴毒的眼,“下次我一定带来。”他有意把下次拖得长长的。吓得大舅嫂把小男孩直往后拽。

    “有什么事,直说吧!”大舅子站在外面有点紧张,也不提让他进屋坐坐。

    “痛快,”他干咳着吐出一口污痰,“小红这几年躲哪里去了,快说!”他发着火。

    “这,我不知道”大舅哥心里盘算着如何对付他。

    “你不知道,我想大侄子会知道的。”他不紧不慢的冷笑着。

    “我说,我说”那少妇把男孩藏进屋内挡在大门口,乞求着“孩子大姑爷请您以后别伤害我的孩子。”刚子应着点点头,然后她说出事情真相。

    原来小红丟下孩子跟着老乡跑到深圳一家工厂打工,在厂里认识一位广西来的小伙子,小伙子为人诚实善良,热情大方,经常帮助小红,时间一长,她爱上这位小伙子,再加上小伙对她一往情深,穷追猛打,一心一意的。从小到大她那见过这些,只有在电影电视上看见过,她和刚子经媒人介绍认识结婚的,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恋爱,她隐瞒自己已婚的事实,害怕失去男友,跟着帅小伙子嫁到广西A市,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在家做个贤妻良母,从此隐居。就连他的父母去世也不敢回老家,只是寄些钱物。家里有什么事情兄妹二人互通电话联系。

    刚子带着病体,踏上广西A市,找到小红的家,他装着做不锈钢的样子把自己打扮一番,压底帽沿,背着白锈钢管,操着普通话,“有人吗?这楼要不要做不锈钢扶手吗?”“谁呀?”出来一位年轻媳妇,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娃,“师傅我家不做,您到别家问问。”少妇没留意眼前的这位“师傅”。

    刚子心“嗵嗵”直跳,看着小红白皙的皮肤,身子微胖,脸蛋比以前更俊俏。“家里有水吗?”他压怕怒火,“我口渴,喝点水行吗?”他驼着背,偷望她怀里抱的那个幼儿,跟着小红走进房间。

    “请随意,”小红很有礼貌“我丈夫上班去了,水在那。”她指了指身后的厨房。

    刚子“嘭”的一声关上门,摘下头上的帽子,“你这个骚货,”

    小红一哆嗦,孩子差点掉在地上,“你怎么来了。”她极力控制自己恐惧的心,一边让它尽快冷静,一边寻找应付刚子的办法。

    “没想到吧!我能找到你,多亏你哥嫂的指点。”他眼里喷火,然后又咳出一口带血的痰。

    小红真的没想到哥嫂出卖她,再说这些年来她也没亏待过哥嫂,深圳打工的钱付一些给女儿丫丫,其余的全部转交给哥嫂,少说也得好几万,就连父母去世,哥嫂盖楼也寄回几万,他们的心怎么这样黑呢?除了哥嫂别人也不知道她的藏身之地,本想清静一辈子,这下瞒不住现任的丈夫啰!哥嫂也不打个电话通知一下。

    她哪里知道,哥哥本想打个电话给妹妹,又怕刚子那阴森恐怖吓人的脸,还有那幼小的儿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咋办?怪就怪我们的父母当初瞎了眼,怪就怪妹子你的命苦?他连牢头都敢揍,我们有什么办法?大不了你多出点钱赔尝他的精神损失!

    他哪里知道刚子得了肺癌。“小红,你就这么绝情,就这么恨我?”刚子大吼着。

    “我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你。”小红有意拖延时间,面对一头恶狼,她随时作出反击。“我和他是真心相爱,求求你,放过我们吧!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她开始害怕起来,希望有人来敲门,隔壁的二嫂今天不知死到哪里打牌去了。她的心不停地跳动,小心的应付刚子。

    “别在我面前提那野男人,今天你是不打算跟我回去啰!那好,你把我买的那根金项链还给我!”刚子发着疯。

    “好,我还。”她轻轻的把孩子放在一边,取下脖子上的金项链。刚子“哈哈”的怪笑,举起手中的钢管砸向一边的幼儿。说时迟,那时快,小红飞身扑去。“嘭”的一声,脑浆飞溅,小红应声倒下。刚子扯下金项链惊慌而逃。

    刚子逃回家中,买了些卤菜带回几瓶老酒,跟哥哥痛饮,边吃边谈,谈到丫丫泪流满面,“我对不起女儿,更对不起哥嫂,我的时日不多了。来,大哥好好喝一杯。”刚子又是一饮而尽。

    “要喝,哥明天陪你喝。”看着弟弟的举动哥哥很奇怪,自己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喝”刚子吐出一口血痰“怎么啦?明天赶紧上医院查查!”铁蛋很关心。

    “晚了”,他告诉哥哥“我得的是肺癌,可能到了中晚期。”刚子又吐出一口血痰。铁蛋如雷轰顶,夺下刚子手中的酒杯,扶他走进昨天刚打扫好弟弟的家。

    铁蛋一走,他拿出备好的纸笔,为不连累他人写下遗书。站上木凳把脖子伸进房屋梁下早已备好的绳锁,结束他罪恶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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