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里鱼——单剑”是我高中同学亮子的网名。
他跟我的另一个高中同学鸡毛,网名“无情鱼——单剑”号称“双剑”。两人出奇地“丑”、“浪”、“贱”,二人又以亮子为最。
亮子画像01
2005年某天晚自习,高考前最后的冲刺阶段,本就压抑的气氛因停电变得更加压抑。包括鸡毛与亮子在内的所有人都已无心玩闹,点点烛光照亮了每个人的侧脸,乍看像是在散发着光芒。好像佛光一样,只不过有的明亮,有的暗淡。
“崩!”
一声沉闷的声响让整个学校顿时沸腾起来。亮子总是喜欢看热闹,我们都还在疑惑的时候,他就最先跑了出去,我和鸡毛等紧跟了出去。
一个初一的小孩因给同班女生写情书被告了老师,一时想不开,趁停电从三楼跳了下去。
十多米高啊!
亮子最先扒开在哭的学弟学妹,跪到那小孩身边。我们进去看到那小孩躺在地上,嘴里还在流血,眼睛死死地盯着亮子,一动不动。
“他还没死,走!”
亮子抱起那小孩就开始跑,转头朝我们喊,“鸡毛去打滴(打车的意思)!”(虽然知道这个时候不动可能更好,但事实证明我们做对了,医生说来得早,能看家里人最后一眼。)
到路口千把米,亮子靠着并不强壮的身躯硬是一个人抱着跑过去的。
路口的车看到那小孩,一踩油门跑了,因为地域习俗问题,司机一般不愿意拉,气得我们直骂脏话。
一连过去好几辆,我和鸡毛还没打到车,亮子气得直骂我们:“你妈了个*,老办法,老办法!”
我和鸡毛对视一眼,马上各自到路边捡了两块砖头,两人一手一块站在大马路中间,亮子又站在我们中间。本就不宽的路被我们占得差不多了,而且手持凶器,面色不善。
那小孩被护士换手推进急诊室的时候,亮子一下就瘫地上了,胸前一摊血,手和腿因紧张和长时间用力不停地抖动。他靠在走廊墙边上,抬头对我笑了一下,我看着他来了句:“你真丑!”
后面因血型问题,亮子又给小孩输了很多血。具体多少不清楚,他也没说,我和鸡毛架着,他才走得了路。
后来听说,小孩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五脏俱损的状态,撑了两天,最后还是走了。不过,他等到了从外地赶回来的爸爸妈妈。
差不多过了有半个月,孩子的父母找到我们,班主任才知道是我们仨。
他第一次在班里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为你们骄傲跟自豪!”
02
高中时我们仨里,亮子算是最能歌善舞、多才多艺的,他也总是走在时代潮流的最前沿。
不管起得再晚,头发都总会梳得油锃发亮,像牛舔的一样光。
课桌里的镜子和梳子是必备品,不管上课下课,只要他想到了都会拿出来倒腾两下。作案工具被老师没收过无数回,但他总还是会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一副来。
有时候我真怀疑,他的那课桌里面,到底是放了多少梳子和镜子,像机器猫那小口袋似的,嘎嘎往外掏。
高二时不知何时破烂裤兴起,亮子就趁上课时拿刀在他新买的牛仔裤上划。我说用刀划得太规整了不自然,就给了他一支不出水的圆珠笔去拉丝。
别说,效果非常好。
也就是从那天起,破烂裤在我们班流行的同时,我们班能出水的圆珠笔的数量也在急剧减少,特别是我所在的最后一排。最后我只得以不给他们抄作业为由,来保住我仅剩的一只笔。
亮子会跳舞,我还记得他曾在皓月下教我们班几十号男生跳舞的场景,很是壮观。
不过他更喜欢唱歌,高中时特别喜欢一男明星,经常模仿他。
亮子特别喜欢换上白衬杉,把身上淋湿,半透出他那干瘪的上围,裤子退到不能再退的地方,他自我感觉极其好,陶醉其中。
在我看来,他就跟法国别动队队员一个样,吊儿郎当,一拳就能干翻。
他把扫帚横抱,左手握把抬至腰的上方,右手横托压至档部,做弹吉它状。一边摇头晃脑大声唱,一边还时不时地说:“大家好,我是某某某”。
唱到兴起,他还会脱下衬衫举在头上一边扭一边摇,说:“后面的观众,让我看见你们的双手!”浪得不得了。
每每这时,我们都会情不自禁地大声回道:“某某某,吃屎!某某某,吃屎!”
当然,我们也会非常配合地往他面前的那个小碗里投入一个硬币。
亮子看到碗里的钱差不多了,总会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想“携款潜逃”,不过他从未得逞过。相反的,还要搭进去相当部分的演出费用。
亮子的“演唱会”总会在这样一片祥和的气氛中结束。
从左至右:TONY老师,亮子、我、鸡毛03
亮子个头还行,不过五官有点移位,但这一点儿都不影响他的女人缘。
从我认识他,他身边的女孩子就没断过,而且一个比一个漂亮。有时候我和鸡毛都想不通,你想啊,好白菜被猪拱了一两颗就算了,这一拱拱了一亩多地的,谁受得了!
再者,你有女朋友可以,可也不至于说我们没本事,说我们长得丑啊!他一本正经地昧着良心说话,又振振有词地与事实唱反调,你说贱不贱?
出来混,终归是要还的,高三,亮子遇到了他这辈子所谓的“孽缘”。
女孩姓甚名谁已不记得,但她给亮子带来的打击和改变一直影响着亮子。
高三毕业亮子未能继续学业,在县里我们曾常去的网吧当网管,女孩与他共同租住一个小房子。
两人工资都不高,但年轻人有憧憬,互敬互爱共同努力,想着未来肯定会好的。
那时候我们是真的能看到亮子的改变,没以前那么浪了,也没以前那么吊儿郎当了。除了干网管,还兼干一些其它的工作,很拼。
一日通宵过后,亮子在回家的路上啃面包,啃着啃着就大出血了,一头栽地上了,碰到好心人送医及时捡回了一条命,但同时也发现他患了一种传染病。
虽然病非绝症,但女孩的爸爸知道后极力反对他们再在一起,说他不务正业身体还不好(那时候我们那里老一辈认为,沾网的都不是好人),还把女孩锁在家里不让出门。
女孩放不下,硬是趁晚上用剪子把家里的土房子刮出了一个洞跑了出来。
不出意外,意外发生了。
女孩没看到洞口有一小坎,一脚踩滑,头撞到了石头,第二天才被发现。
送医,女孩平安,刚怀三个月的孩子没了。
怪不得亮子那么拼。
后来亮子出院,我们去接他,不愿坐车,就一直走在我和鸡毛的后面。他低着头,一句话不说,只看见豆大的眼泪哗哗往下流。真的,很清楚。那是我到现在唯一一次见亮子哭。
我和鸡毛肯定不能完全体会亮子心里的痛,只知道,能把从前那么“骚、浪、贱”的人伤成这样,他经历的得多么的刻骨铭心。
已成定局的事,再怎么情绪化也没用,除了偷偷地想念,只能往前看。
那事以后,亮子把网名里的“水里鱼”去掉,只留了“单剑”。
06年,我和亮子在南京南京站后面的小巷子里聚了一次,他比以前壮了一点,没以前那么虚了,烟也戒了,酒也只是跟我像征性的喝了一点。
看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丑,我突然就放心了。
他身边依然有女生,不过这女生最后成了他妻子,还为他生下了个漂亮的小公主。
04
亮子现在在一家西餐厅工作,几个原来最要好的同学,就数他消息最少,偶有露面也就是在朋友圈上发个他做的菜,不过大多数都是关于他女儿的动态。
亮子做的菜幸好小公主长得不像他,像妈妈,不然又是睁不开眼的样子。不过想想也无妨,现在,不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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