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月下西南
(故事来源于故事原型口述,作者整理,以第一人称呈现)
2015年春节,我带着儿子送出轨的老婆嫁给了别人。
一.
我叫王武,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家里兄弟两个,我是老大,我弟叫王文,和我一样初中没毕业就去工地打工养家。我妈和我爸都是本分的农民,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张梅的到来彻底打乱了我们家平静的生活。
2006年经熟人介绍,我在本地一个大学做了保安,早上五点半起来开门,晚上12点准时关门,每个月900元的工资,日子安稳平淡。
06年年底,政府要在大学城办“年货街”,我以辅警的身份参加了这次活动,张梅就在我的执勤点附近卖水果,那是我和张梅第一次见面。
我每天的工作很简单,跟着队长董斌从“年货街”的入口走到出口,再从出口走到执勤点。大家都知道董斌喜欢张梅,休息的时候,他总让我去张梅的摊位买水果,少的时候几块,多的时候十几块,偶尔让我传个话约张梅晚上出去玩,但张梅从来不给他回信,董斌那个月的工资基本都花在了张梅的摊位上。
我很少和张梅说话,每次去买水果都是她主动找我聊天。她总爱问我:“你叫王武,你是不是会武功。”我每次都否认,但是下次去她仍旧会问我这个问题。
张梅是个有趣的人,每次有人和她还价,她总会笑眯眯的说:“这都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再少要掉肉了。”别人一听这话都哈哈笑,大多时候都会顺手再买点其他的。我总能听到有人对她说:“这个妹子不得了,嘴里能说出金娃娃来。”
那一个月时间,就张梅家的生意做得最为红火。
我在队里年龄最小,同事们总爱拿我开玩笑,每次我去买水果,他们都会起哄说:“小武又要去撬墙角了。”
让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看张梅,偶尔遇到都是躲着走。但是谁也没想到,最后我和张梅真被他们说中了。
二.
2007年6月15日,我和张梅结婚了。
婚礼在我的老家举行,前后有60多桌,家里人都很高兴,亲朋好友都夸我找了个好媳妇。结婚那天我也乐得合不拢嘴,最爱笑的张梅却没有一点的笑容,张梅的娘家人只有两个哥哥来,她的爸妈没参加我们的婚礼。
我和张梅的婚事他们从来就不同意。第一次见张梅的父母我是被赶出来。我和张梅拿着礼物站在门口,她爸爸没让我进门,他站在客厅里用力的抬起一只手指着我的方向,愤怒的对张梅说:“你要是敢嫁给他,以后就别想再进这个门。”
张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泪顺着她低垂的头,迅速的滑落在光滑的地板上,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么伤心,她没有和她爸爸再纠缠,只是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红色的请帖。
“我们6月15日结婚。”
张梅用力的用手背抹去了脸颊上的泪水,将请帖轻轻的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她缓慢站了起来,朝着门口的方向毫不犹豫的走了出来,经过妈妈站立的位置时,她声音沙哑的说:“妈,我走了。”
她勉强的对着我笑了笑,让我把东西放在门口,就自顾自的往门外走去。
我奋力的张开嘴,想和张梅的爸妈说些什么。可是看着他们怒目而视的眼神,所有的话都被憋回了肚子里,我不敢看他们的脸,我把礼物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大门里面,才有些畏惧的对他们说:“叔叔,阿姨,我下次再和梅梅来看你们。”
“滚,赶紧滚。”
我不敢在停留,逃也是的跑出了老远,身后传来瓶子碎裂的声音,是张梅的爸爸将我们送的礼物给扔了出来,那是我半年的工资。
我在公交车站找到了张梅,她把整张脸都埋在了腿上,耸动着肩膀,小声的抽泣着。我走到了她的面前,紧紧抓着她的手,过了很久,她才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她眼睛红红的看着我说:“王武,为了和你结婚我连我爸妈都不要了。”
公交车站的人都在看着我们,想要从我们的只言片语里虚寻找故事的真相,我没给他们这个机会,我紧紧的抱着张梅,贴在她的耳边说:“以后,你做什么都是对的,我都听你的。”
三.
2009年秋天,老家的果树都挂上了果子,屋子后面的石榴树那年接得格外的多,粗壮的树枝都被压得弯下了腰,我们的小石榴也在这个秋天来到了我们的身边。
小石榴是我和张梅的儿子,这是他的乳名,大名叫做王涛。小石榴出生的前一天,我给张梅的二哥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小石榴要出生的消息。
这几年,也就张梅的二哥隔三差五的会来串门,她的爸妈一次都没来过。
我去给张梅带饭的时候,在医院门口遇到了张梅的爸妈,他们刚从车上下来。岳父看见我,没有给我好脸色,反倒是岳母对我歉意的笑了笑,才问我张梅在那个房间,让我带他们过去。
这些年我早就习惯了岳父的冷眼相对,也不以为意,就走在前面,带着二老往张梅在的产房走。
小石榴是中午十二点出生的,足足一斤二两,是个大胖小子。
见到孩子,岳父再讨厌我也稍微的放下了些颜色,岳母小心的从医生怀里接过了小石榴,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才对着岳父说:“老头,看这小脸多像梅梅。”
说着就把小石榴直往岳父的手里送,岳父满脸的不耐烦,可还是小心翼翼的接住了自己的外孙,就像捧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岳父一直皱着的眉头渐渐的散开了,小石榴的到来让我们和二老的矛盾也逐渐消散。
岳父抱了一会,就把孩子交给了我爸妈,他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没有像看自己外孙时一点的柔和。他冷冷的问我:“有没有给孩子起名字了。”
我正要说起好了。就看见张梅躺在床上对我挤眉弄眼,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对着岳父回答道:“爸,还没起呢。”
听见我的回答,岳父脸上出现了一种都在他预料之中的表情,他用力的哼了一声,恨铁不成钢的说:“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靠谱,孩子都出来了都不知道起名字。”
我只能低着头赔不是,讪讪的说:“爸,我爸妈都没文化,您看要不您帮小石榴起个学名?”
岳父犹豫了一会才答应了下来,说:“涛涛不觉,就叫王涛把。”我后来才知道这个名字岳父在家里辗转想了好几天才定了下来。
小石榴的到来,让我们两家的关系有了长足的进步。
岳母来我家的次数开始多了起来,以前一年也没能来几回,现在一个星期有一半的时间她都待在我家里。我们两家走动的也更加的频繁,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四.
2012年小石榴3岁,我29岁。
经过几年的努力,我在建筑行业里也做出了名头,组建了一个工程队,开始自己包工程,虽然赚得不多,但是足够养活张梅和小石榴。
张梅之前都在本地的一家公司做会计,一年前,下班回家途中出了车祸,右腿骨折,不能久坐也不能久站,留下了后遗症,岳父岳母和我严厉申明不准再让张梅干活,她就在家里闲了下来,带带小石榴,照顾下家里的老人。
家庭的重担一下子压在了我的肩上,这几年岳父岳母从公司退了下来,张梅家的产业都交给了两个哥哥打理,这些年二老也帮了不少忙,我也没有脸再让他们为我们操心,干起活来更加的拼命。
2012年5月20日,一个意外突然的打乱了我们的生活,我生病了,慢性肾衰竭。我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整个人就像气球一样迅速的发胀,等到我住进医院的时候,我已经虚弱得只能躺在病床上。
张梅看到我,是我发病一个星期之后,她进门看了我有五分钟,我肿得她已经认不出来了。张梅站在的我的病床边,突然地就大声的哭了起来,她以为我要死了,我手脚不能动,只能看着旁边的医生求助。
等张梅平复之后,医生和她说了我的情况:“命可以保住,但是以后不能干重活、累活,吃燥热的东西,否则随时都会复发。”
张梅提起来心才稍微放了下来,手术做得很成功,剩下的就是漫长的调理康复的时间,张梅忙前忙后,白天照顾在家照顾老人孩子,晚上又到医院照顾我,等我可以出院回家的时候,张梅已经瘦得脱了像,我看着她一阵心疼。
她自己还不以为意,微笑着安慰我说:“没事,就当减肥了。”
我虽然回了家,可是身体却没有恢复过来,一日三餐都需要人伺候。生病、手术、调理、买药,每天几千块的支出早把我和张梅这几年的积蓄消耗殆尽。
亲戚朋友都借遍了,一家人的生存硬生生的压在了张梅的身上,我看着心疼却毫无办法。
最后是岳父岳母心疼张梅,硬逼着大哥二哥拿出了自己的一部分积蓄,加上张梅和我借的钱在市区一个还好的地段开了个饭店,养活了一家子人。
五.
我的老家是郊区,距离我们家的饭店有30多公里。我因为身体原因,没去过几次,都是张梅一个人在操办,听我爸妈和我说,饭店生意还不错,但是面对我的医疗费用和家里人的巨大开销,也都是入不敷出,如果不是张梅几次力挽狂澜,饭店早就不下去了。
我最后一次去饭店,是在2015年的10月1日,那天是国庆节,我们约好带儿子去外省旅游,那个时候饭店已经被一分为二,我家占一半股份,张梅的朋友杨晨占另一半。
杨晨是张梅的高中同学,两个人从小就认识,我和他也吃过几顿饭,一米八的身高,长得眉清目秀,很能干,是市里一家食品加工公司的老板,张梅拉他入股的时候告诉过我。
我们午饭是在店里吃的,因为我身体原因,大家为了照顾我都吃得比较清淡。杨晨主动担负起了点菜的责任,他一进门就坐在了主位上,张梅在他的左手边,小石榴在他的右手边,我坐在他的对面。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得看杨晨,以前都是听张梅说他小时候的各种事情,现在再看他才发现他和张梅常说的那个人,天差地别,完全不是一个人,现在的他更加的自信和儒雅。
“武哥,你看我点的这几个菜还行吗?”他微笑着打断了我的思考,我连连点头。
饭吃得很慢,期间又加了几个小菜,都是我和张梅爱吃的,杨晨想得很周到。每天吃完饭我都需要吃药,在家的时候都是我爸妈端水递药给我,他们不在的时候都是小石榴帮忙。
我看着张梅,正要开口让她给我拿药,却听见杨晨突然的说道:“梅梅,给我端倒杯热水。”
张梅答应了声好,就很自然的站起来走到了包房外面,一会就听见了她倒水走进来的声音。
“给,小心烫。”张梅笑着对杨晨说道,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过我。听到别人像我一样亲热的称呼自己的老婆,我心里有一丝别扭,但是想到杨晨是这家店的合伙人,也间接的帮了我们,尽管心里不适,但我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我和张梅带着儿子在省外玩了四天,儿子很开心,由于我的身体我们一家人已经很多年没有一起出去玩了。但是我却发现了我和张梅之间的一些变化,这四天,儿子不在的时候,张梅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
2015年12月25日,我和弟弟王文去市里进饲料,途中经过家里的饭店,就想着去吃顿饭,顺带着再看看张梅,自从旅游回来以后,张梅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店里多了不少新人,大部分我都不认得,他们也不认识我。我问前台的一个小姑娘:“你们张老板到哪去了?”
她以为我是张梅的朋友,也没遮掩,和我说:“张老板和她老公出去玩去了,都走了一个多月了。”
我和王文都有些不明所以,我的脸色更是一片铁青,小姑娘看到我们两个人的反应,自知说错了话,我们再问她就闭口不言,什么都不愿意说。
我门没留在店里吃饭,开上车就往家里走,一路上我都在嘱咐王文不要把事情告诉爸妈,他答应了,可是事情还是从弟妹的嘴里传到了爸妈的耳朵里。
爸妈都是老实人,从来也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大多都是听人嚼个舌根子,一个女人的名声在我妈的眼里那是比天还要高的事情。我和二弟死活没劝住我妈,第二天我妈就带着村里的几个阿姨,去了里找张梅去了。
六.
我和王文从饭店走了以后,前台的小姑娘就给张梅打了电话,当天晚上她就着急忙慌的回到了饭店,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我妈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但是我脑中第一个出现的人就是张梅的高中同学杨晨。果然,当我妈和那些阿姨将张梅堵在店里的时候,杨晨以她姘头的身份在众人面前亮相了。
从我记事以来,我妈一直是一个温柔贤惠的母亲,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我妈生气。她使劲的攥着拳头,眼睛紧紧盯着张梅的脸,牙齿咬得吱吱作响,仿佛下一秒钟她就会冲上去撕扯张梅的头发。
农村妇女的彪悍在这一瞬间被发挥到了极致。
“你这个不要脸的,你做什么不好你偷人。”
“你怎么不去死呢,你还有脸回来。”
“你这个穿着衣服卖身体的。”
各种各样的污言秽语,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从众人的嘴里喷薄而出,张梅愣住了,她显然没想到有一天需要面对这样的局面,杨晨也愣住了,我在门口看到他几次想说话维护张梅,都被这些阿姨们的骂人声淹没了。
我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质问张梅为什么?或许我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一个每天吃药度日的人,一个每天无所事事的人怎么去要求有人可以替自己抗下家庭的重担。
从市区回来以后,我妈就像得了魔怔,开始疯狂的寻找张梅对不起我的证据,寻找她半年都没有回家的证据,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我和张梅的事情被传得人尽皆知,最后传到了岳父岳母的耳朵里。
二老从公司退下来好多年,现在都快七十的人,突然听到自己的女儿偷人,当天夜里就让大哥二哥带着来到了我家。
岳父早已没有了前几年的精气神,看我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不再咄咄逼人,就是再一个平常不过的老人,虽然张梅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但是我爸妈还是热情的迎接了两个老人,他们心里还会跟明镜似的,知道该怪谁。
岳父岳母和两个舅哥在我家做了很久,几次想问我,又几次都憋了回去,岳父更是叹起了气。我生病的那几年,岳父岳母和两个舅哥没少帮我家的忙,我感念他们的恩情,看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我先开了口:“你们是想问我这是不是真的?”
听到我说话他们明显一怔,他们都没料到我会主动提这个事情。他们紧紧盯着我,生怕下一秒钟我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这件事情是真的,张梅和杨晨的确走到一起了。”我看了看他们,平和的说出了这句话。
尽管这个答案他们早就知道,但是听到我亲口这么说,他们还是接受不了,岳父更是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岳母赶紧帮他拍打胸口,我又让石榴去给岳父端了一杯温水,喝下去以后才稍微好转了一些,岳父这辈子估计都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我的爸妈都沉默了,舅哥和岳母也都沉默了。空荡荡的客厅里只剩下岳父粗重的喘息声,他沉默了好久才突然的抬头对我说:“小武,是梅梅对不起你,做爸爸的,我给你赔罪了。”
岳父说着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眼看着就要跪在我的面前,我赶紧伸出手去把他下沉的身体给扶起来。爸妈也被岳父的行为吓一跳,最开始心里对他们的那点怨恨也在一瞬间沿线云散,赶紧跑过来拉住岳父。
“亲家,你这是干什么?都是两个小辈的事情,再怎么样也扯不到你呀。”
“对啊,亲家,咋可不能这样呀?”
我爸妈死死拽住岳父的手,害怕他又要下跪。直到把岳父扶到沙发上才重新坐回了凳子上。岳父是个一辈子都爱惜自己面子的人,张梅的出轨让他珍惜了一辈子的东西,在这一刻瞬间蒙尘,最终这个强硬了一辈子老人,就在我的眼前,肆意的大哭了起来。
我手足无措,也毫无办法,我只能坐在岳父的旁边,紧紧握着他的手,想要给他一点安慰。我和他说:“爸,你放心,我生病的这几年,家里都是张梅在扛着,我不怪她,只要她愿意回来,我什么都不会追究。”
岳父听完我的话,猛然的抬起了头,浑浊的眼睛里仿佛又闪过了一丝光彩,他定定的注视着,眼泪又从他的眼睛里流了出来,这一次岳母也跟着哭了起来。
可是我们都没能预料到,流言的传播早已超过了我们的预估,也超过了岳父岳母劝张梅回头的速度。
七.
我和张梅的事情在镇上被传得沸沸扬扬,最后波及到了市区,饭店也只能关门等待着整个事情的结束。或许曾经还有过回旋的余地,可是现在流言蜚语已经让所有的东西都变质。
我没能等到张梅的回头,却等来了法院的通知。张梅最后还是决定和我离婚。
开庭那天,是我和张梅自出事以后第一次见面,她明显的憔悴了许多,平时爱美的她没有化妆,头发蓬乱,眼睛漆黑,浑身都透漏着一股疲倦,她坐在我的对面,偶尔抬头与我目光相对,又迅速的转过头去,曾经为了我愿意和父母决裂的人,离我越来越远。
法院的把儿子判给了我,张梅没有丝毫的隐瞒,坦然的在法庭上承认出轨的事实,对法官的判决没有丝毫的异议,我们共同抚养儿子到十八岁,她需要每个月支付儿子的生活费。饭店的股份也判在了我的名下,张梅什么也没要,自愿净身出户。
我和张梅快十年的感情,就在法院的一纸判决下从此荡然无存。
八.
离婚以后,我把饭店的股份都卖了出去。拿着兑换来的钱和朋友在老家开起了农家乐,亲戚朋友经常带人来光顾,生意还不错。期间我也忍不住向人打听过张梅的消息,但是自离婚以后,她就杳无音讯。
2016年7月,儿子放假被我送去了岳父岳母家里,按照以前的安排,儿子都会待够一个月才会回家,但是这一次儿子才去了三天就从岳父岳母家跑了回来。
才进门,儿子就焦急的对我说:“爸,你知道吗?外公把妈给赶出去了,外公不准亲戚朋友帮妈的忙,说是要和妈断绝关系。”
听到儿子的话,我有些吃惊,没想到岳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冷静下来才问儿子:“那你知道你妈在那吗?”
儿子好像想起了什么,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一叠装在信封里的人民币,我粗略的看了下得有两万多。我赶紧问儿子是从那里来的。
他才慢吞吞的和我说:“是外婆给我的,她让我告诉你,如果你有时间代她去看下我妈,外公不让家里人管妈的事情,外婆害怕妈遇到难事了,对了,外婆还给我写了个地址。”
我接过儿子从裤兜里拿出来的纸条,上面的地址是在隔壁的一个小镇,离我老家不远。离婚以后我和张梅就断了联系,不为什么,因为她在我生病那几年为我为家里人做的事情,我也该去看看她。
我和儿子瞒着父母说是去买东西就开车出了门,到隔壁镇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这是一个老小区,门口没有保安,我们把车直接开到了小区里面。
岳母给的地址写得很详细,门牌号也有。我们经过短暂的寻找,就来到了目的地。这是一栋7层的楼房,我们站在302的门口停了下来,我让儿子敲门,自己躲在了一边。
“咚咚咚,咚咚咚”
儿子敲了好几次,都没人开门,正当我们要走的时候,楼梯间却传出了有人走路的声音。我和儿子静静的等在门口,眼睛盯着楼梯的的黑暗,等待着脚步声的主人出现。
张梅老了许多,才三十多岁的年纪,发丝间却多了些许雪白。她被我们的出现吓了一跳,瞪着眼睛有些惊恐的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儿子正要开口,就被我拦了下来:“没事,就是石榴说想要见你了,我带他来看看你。”
儿子有些不解我为什么要对他妈说谎,但是看到我的示意,他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是这样啊,那进来吧,还没吃饭吧,正好一起。”张梅说着就从包里掏出了钥匙,打开了紧闭的房门,那一瞬间,浓重的中药味从狭小的门缝里涌了出来。
我有些惊讶的看了看张梅,这才问她:“你生病了?”
张梅一愣,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文,鼻子翕动了一下,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不是我,是杨晨。”
杨晨,我有些不敢相信,盯着张梅看了一会,她不像说谎,才又问道:“杨晨怎么了?这么壮的一个人怎么还要吃中药?”
“是啊。挺壮一个人,说倒下就倒下了”张梅有些无奈的看着我,伸手扯着横亘在在客厅中间的窗帘,几次都没有成功。
我正要追问张梅这是怎么回事,那厚重的窗帘在张梅的用力之下终于“哗啦”一声从左往右被拉开。一个熟悉的面孔突兀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一个皮肤洁白,略显瘦弱的中年男人突兀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没错,这个人就是杨晨。
九.
往日器宇轩昂的男人,一动不动的躺在我身前的大床上。张梅掀开被子,奋力的将下半身赤裸的将杨晨挪了下位置,从杨晨的身下取出一个塑料的小盆,将里面的东西都倒在了马桶里,里面都是杨晨的大便,看着张梅熟练的动作,不知道她已经做了多少次。
儿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画面,加上空气里弥散的怪异气味,让他忍不住恶心起来,还没跑到门口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看到儿子呕吐,张梅放下了手里的活,走到儿子身后,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背,背对着我又好像自言自语的说:“我刚开始也这样,做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我的心里无来由的一紧,我不敢再看张梅,转过身看着躺在床上的杨晨,正好他的眼睛也在看我。我形容不出来那是怎样的眼睛,有欣喜,有痛苦,有期待,有绝望,那到底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张梅一边忙碌着,一=边和我说:“你不用看了,他不会动,也不会说话,全身唯一剩下的就是那双眼睛。”
我扭过头看着她,想要问杨晨怎么了?终究没有问出口,这个名字就像禁忌一般在我嘴里被封印了起来。
张梅将儿子带到窗口边透气,又给我倒了杯水,才有些疲倦的叹了口气,和我说起了杨晨的事情来。原来我和张梅离婚以后,杨晨带着她就来到这个镇,拿着之前卖的饭店股份和公司股份的钱,想要在这里东山再起,可是没想到杨晨酗酒之后,一夜醒来就成了这个模样。
我问张梅:“医生怎么说,还有没有治愈的可能”?
她随意的摆了摆手,没有说话,但是答案已经很显然。我不知道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是同情还是心灾乐祸。
我从包里拿出了岳母让带给张梅的两万多块钱,我把它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看着张梅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恍若隔世,良久才慢悠悠的说道:“这是妈让我给你带过来的钱,他们担心你出啥事,让我来看看。”
张梅没有回头,手里的工作略一停顿,又继续洗起来菜:“嗯,你放那吧。”
我朝着儿子挥了挥手,示意他把窗帘拉起来,儿子知道我和她妈要谈事情,就主动的走到里间帮杨晨翻了下身,整理起了床铺。
我看到窗帘被拉了起来,才小声的对张梅说:“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陪着杨晨耗一辈子吗?”
听到我的问话,张梅终于把手机的活停了下来,两只手向后背起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手,转过身来第一次直视着我的眼睛说:“不然,怎么办呢?我已经和他领了结婚证,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
我有些焦急,略带责备的问她:“他都这样了,你还要陪着他,他就这么让你舍不得。”
我说着有些生气,忍不住用力的推开了挡在我和张梅之间的凳子,巨大的力道让凳子横移出去了一大截,发出的刺耳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不断回荡,儿子被声音吸引,猛地掀开窗帘,不知所措的看着我和她妈,杨晨也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们。
我对着儿子说:“没事,陪着你杨叔。”他又疑惑的在我们之间看了一眼,确认我们不会打架才又重新把窗帘拉了起来。
房间里突然陷入了沉静,我大口的呼吸着,让愤怒的心情逐渐的平静了下来。看着依然站在一边的张梅才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风吹着厨房前的窗户来回的转动,冷风从窗外倒灌进来,张梅好像有些冷,将卷起的袖子都放了下来,她没有理会我冷冽的眼神,自顾自的走到窗边把活动的窗户固定了下来,才回答我说:“医生说他还能活两个月,但是现在两个月过去了,他还是每天一动不动,瞪着一双眼睛等我回家,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有些疑惑,但是我没有问她。果然她见我没有询问,又接着刚才的话头说道:“他就是盼着和我结婚,我们证都领了,就差这最后一步了。”仿佛这几句话耗尽了张梅全部的力气,她再也站不住了,拉过我推开的椅子就坐了下来。
“你难道要因为这个就这样耗一辈子吗?你知道你妈他们有多担心你妈?”我说着拉开她对面的椅子,也坐了下来。
空气又一次陷入了宁静之中,我们都没有再说话,房间里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只听得见电饭煲里热水蒸腾的声音。
良久才又听到张梅说道:“我已经抛弃过一次你了,难道还要让我再抛弃他一次吗?”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在我的脑海里不断的反复,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但是看着她如今的模样,我想说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十.
2016年下半年,我和张梅带着杨晨跑了不少医院,医生的结论都只有一个,杨晨没有多少时间了。
最终,我还是默许了张梅的决定,在2017年3月份,为她和杨晨准备了一场婚礼,宾客只有两个人,我和儿子。娘家人也只有两个人,我和儿子,我带着儿子将出轨的老婆嫁给了别人。
婚礼办后两个月,杨晨就离开了人世,走得很安详,事情结束后我和儿子也回到了老家,继续我们的生活,张梅操办完杨晨的丧事,也回了老家,在市区重新开了家饭店,有空的时候就会带着儿子出去旅行,生活好像又重新走上了正轨。
2018/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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