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吴老汉独自蹲在院子里,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一个人吧嗒吧嗒地抽着老旱烟。
他这几天可都快愁死了,头上本就不多的头发愈发显得稀疏零落了,额头上的皱纹深深的挤在一起,像极了田间纵横交错的沟壑,下巴胡子拉碴的,已然是好久都没有刮胡子了。
“唉……抑郁症?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还有这种病?”这老汉一边抽着烟一边心里低估着。
“孩子他爸啊!小名他还是不吃饭,也不给我开门,我怎么哄都不让我进去,这都好几天了可怎么办啊?”
吴老汉的婆娘端着饭碗鬼哭狼嚎的走了过来。
“小名他都好几天不吃饭了,一个好好的孩子都虚弱成什么样了,你倒是赶紧想个办法啊?”
吴老汉的婆娘叫刘梅花,一辈子也不认识几个字,家里的大事小事总是吴老汉拿主意,她大半辈子都已经习惯了依靠吴老汉,凡事让她拿个主意,可真就难为她了。
“你这个瓜婆娘,一有个事情就知道瞎吼。”吴老汉一听婆娘抱怨,就更加心烦意乱了,连烟也不抽了,只是一个劲的把他用了几十年的老烟锅在地上嗑着。
刘梅花一看老汉这个样子,就哭哭啼啼的道:“小名可是咱唯一的儿子啊,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啦!”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我去镇上问医生了,医生说孩子可能是得了抑郁症。我活了几十年,都没听过抑郁症是个什么病。那医生也说不清楚,只说孩子身体没什么毛病,就是想的多了点,心里出了点问题……”
(2)
说到这个,就得说一下吴老汉的儿子吴名了,他可是这十里八村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啊,而且还上的什么临床医学,据说毕业了可是大医生哩。
这孩子不知道怎么了,前些天放着好端端的大学不上,突然就请了假回来说不想上学了。
然后,就把自己锁在房子里,也不跟人说话,就待在里边发呆,连饭也不好好吃,他妈都快急死了。
这几天倒好,不发呆了却又抱着许多书看起来了,每天昼夜颠倒,顶着个黑眼圈,人也消瘦了许多。
你说,他放着好好的大学不上,铁碗饭的医生不当,这是要干啥?不会是孩子压力太大,读书把脑子读出问题了吧?
吴老汉一想起这个,都快把自己的头发拔光了。
刘梅花看到老汉这个样子,也深知自己男人是没辙了。虽然他比自己有文化,可毕竟也没上过多少年的学。
她突然就想起,既然孩子身体没毛病,会不会是在外边碰到什么脏东西中邪了?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她小声地问自己老汉:“孩子他爸,我们要不去请邻村的陈师傅过来瞧瞧?陈师傅可是这附近有名的阴阳大师,连好多外地人都有事没事来找陈师傅哩。”
吴老汉一听,自个儿在那一琢磨,也觉得有必要去请一趟陈师傅了,医生都说了孩子身体没毛病,可不会真是中邪了吧?
吴老汉本就是个风风火火的人,他立马就动身去请陈师傅了。
临行前,还交代自己婆娘刘梅花,让她去村东头的商店买些好烟好酒,顺便准备做些好菜招待陈师傅。
十几里的山路,吴老汉很快就到陈师傅家了。
谢天谢地,陈师傅恰好在家。
吴老汉一进门,先给陈师傅发了一根自己路上买的好烟,然后就急切的说明了来意。
身宽体胖,大腹便便的陈师傅,皱着眉头听说了吴老汉的事情后,就当场伸手掐算了起来。
不一会,陈师傅说:“老吴啊,我这么一算,这孩子是有些不太对劲。”
“陈师傅,您可一定要帮帮我啊!只要孩子好了,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吴老汉一听就急了,直接就拉着陈师傅要走。
这陈师傅从小师承什么茅山道士,自然是有一套传承的法器之类的。他收拾好一切可能用的到的家伙什后,就随着吴老汉走了。
吴老汉领着陈师傅一路匆匆忙的赶回家,已是傍晚了。
这老汉虽然着急的要死,却还是没有不懂礼数的直接要求陈师傅作法整顿,而是先好好的招待陈师傅。
好酒、好烟、好菜的伺候好陈师傅后,才让陈师傅开始作法。
陈师傅先是在窗子里看了看吴名的现状,然后又是念念有词的绕着吴名住的房子走了一圈,最后又是手指掐算了一番。
旁边的吴老汉和刘梅花可是着急的满头大汗,尤其是刘梅花,脸色苍白,真怕孩子被什么不好的脏东西冲了。
好在没多久,陈师傅终于有结果了:
“人有三魂七魄,缺一不可。可是你们的这孩子却是三魂缺了两魂,天魂跟地魂早已不知所踪,唯有命魂在身,所以才会这个样子。”
一听陈师傅这样说,刘梅花就有些头重脚轻,站立不稳。吴老汉也是内心一紧,不过他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他可不能倒下。
“陈师傅,你可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啊。”吴老汉婆娘着急道。
“放心,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容我施法一番,就能找回这孩子的天地二魂。”
陈师傅语罢,就开始在院子里作法。
好一番复杂的程序后,陈师傅又给了吴老汉一粒白色的药片,嘱咐给吴名化在水里喝下去,保准明天天一亮,他们的儿子吴名就能恢复如初了。
如果吴老汉夫妇认识那药片上的英文字母的话,就会知道,那仅仅是一片安眠药罢了!
听此,吴老汉赶紧让自己婆娘端来自己准备的盘子,里边放着六张百元大钞,然后就让陈师傅自己拿。
陈师傅把钱拿起来数了数,然后又抽出了两张红色的钞票放进了盘子,说是理该如此。
吴老汉见状,又感谢了一番陈师傅,临出门前,又把那盒没抽完的好烟塞进了陈师傅的口袋。
陈师傅就在吴老汉夫妇的万分感谢下,顶着夜色远去了。
(3)
吴名喝过老妈刘梅花送进来的那碗水后,就感觉头脑发胀,然后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吴名突然就发现,他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隧道,就像身处时光长河一样,隧道壁上是一幅幅流动的陌生的场景。
他“逆流而上”,看到的是一幅幅十分熟悉的画面,那是一个小男孩的成长历程。他看到这个男孩一步步长大,从小就立志要当一名军人。
可是奇怪的是,这个男孩的面容他总是看不清楚,他看着这个男孩走过年幼,走过少年时代,最终考上了军校,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军官。
随着吴名的前进,一切似乎越发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戴银色面具的男子,吴名只觉得他的身形有些熟悉。
只见那个面具男子一步步的走近他跟前,他似乎一动也不能动了,那个面具男子把一只手搭在他肩上,然后温声细语的说:
“名先生,这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吴名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就发现他已经身处在隧道的原地了。
当然,那个面具男子也在他旁边。然而,他还是不能动,只能由着面具男子牵着他“顺流而下”。
眼前的场景与之前的一般无二,他还是看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小男孩长大,这个小男孩梦想成为一名作家。
他看到这个小男孩长大成人,在高考结束后上了一所名牌大学的文学专业,最后顺利的成为了一名作家。
突然,随着场景的变幻,前方也出现了一个戴黑色面具的男子。此刻,他正在书桌前奋笔疾书。
只见他抬起头,笑意盈盈的道:
“名先生,这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然后,这个戴黑色面具的男子走过来牵住了他的另一只手。
吴名终于按捺不住了,大声喊到:“你们到底是谁?”
只见那两个戴面具的男子一同站在他面前,然后摘掉了面具,异口同声到:“吴名先生,我们就是你啊!”
(4)
吴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妈妈刘梅花已经打扫过自己的房间了,密封了几天的窗帘已经被拉起来了。此刻,窗外的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暖洋洋的真舒服。
原来一切都是个梦。
他都想起来了,从小他就有两个梦想,一是成为一名军人,二是成为一名作家。
可是最终,他却为了父母选择了他最不喜欢的医学,去年学校征兵,他因为视力问题征兵失败了,因此这成了他最大的遗憾。
至于作家,因为他上的是医学专业,好像也没有什么希望能实现,所以也算是梦想破灭吧。
前些天,他突然就想起了这两个儿时的梦想,一想到连一个也不能实现,就有些苦闷,才请了长假回到了家里,才有了后续的事情。
经过最开始的抑郁沮丧,他开始去读好多书,期待着有朝一日也能成为一名作家,梦想总是要有的。
经过昨晚的梦,吴名终于想通了,既然不能成为军人,那就努力去成为作家。
可是,他又想到了父母的殷切希望,医学专业,暂时是不能放弃的。
于是他决定,在保证学好当前学业的前提下,他要抽出业余时间来读许多书,然后练习写作,争取能做一名作家,就算失败了,也还有医学作为保障……
他终于笑了,然后提笔写下:“吴名先生,这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最后,他又写下:
“认识自己,立足当下,把握未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