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在那个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的小山村里度过的。至今我已不记得自己童年时的样子。因为终日为拮据生活而奔波的父母没有给孩子们留下哪怕一张照片。这也成了我一生的遗憾。
记得在我七八岁光景的那年,村里曾放映了一个名叫《红牡丹》的电影片,村里好多人说那时的我和里面的主人公――红牡丹(童年)一模一样,说的虽然夸张,但红牡丹几乎成了我的别名,甚至取代了我的乳名,被大家叫了开来。一次,在翻看《红牡丹》 的小人书时,我惊诧于人们的观察力,里面的小红牡丹竟和镜子里的我惊人的相似!其实,那时爱美的我只有从家里的那个小小镜子里和洗脸时的水波里才能看到自己的样子。
我于是很自豪,也很骄傲。
那时,七八岁的我已留起了长长的麻花辫,都是照看我长大的二姐忙里偷闲地为我梳理的。她还特意在我长长的辫尾上扎了两根蓝色的纱巾,更让许多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于是,那个不谙世事的我萌发了一个强烈的欲望――照一张照片!说不清是想留住童年的美丽,还是想作为童年的纪念,总之就是想拥有自己的一张照片。我于是缠着正在灶屋里烙煎饼的母亲,央求她给我照张照片。每次,母亲总是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一边安慰我,说咱这小山沟里哪里有照相的呢?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啊,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农村,能有几个照相的光顾呢?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天天盼望扛着照相架的人来。我常常和儿时的小伙伴在村头的广场上玩,玩踢毽子、跳格子的游戏。他们不知道,那时的我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是在等照相师傅的突然出现。我知道,凡是来我们村的陌生人,一定要路过村头的广场,这里是必经之地,我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终于有一天,广场上来了个扛着照相架的叔叔,那是在一个夏日的早饭后。我欣喜若狂地飞奔回家,告诉母亲这个天大的惊喜。可当母亲听说照一张照片要花掉两角钱时,母亲为难了,很难为情地对我说:“孩子,咱家没这么多钱啊!”我说不出一句话,只是让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没敢掉下来。我不想让艰难的母亲再增添忧伤。我只是默默地走出家门,胳膊上还挎着一个割猪草的篮子。
那个中午的阳光不再明媚!我的世界突然黯淡无光!
我爬上了西面高高的大山,坐在那棵千年松柏脚下的那块巨石上,让阵阵心痛和忧伤埋在心底……
伴随着这份淡淡的忧伤,我走进了村里那个破旧的学堂。不记得学堂东面悬崖上的迎春花开谢了几次,只记得恍惚间我小学毕业了,老师还组织我们照了张毕业照,黑黑的,大大的。那个童稚的我蹲在最前面。但在老师统计相片数目时,我没有报名,因为我不想让母亲再为我增加一元钱的忧伤。
如今,时过境迁。每每偶尔在同学家看到那张毕业照时,心里总是感慨万千,这是我今生第一张照片,而我却无权拥有它。而当我拥有自己的第一张照片时,已是初中二年级的事了。
童年的时光渐渐远去,那个美的“红牡丹”也如昙花一现。我最终未能如愿,也未能如大家所期望的那样一直美丽下去,那个形象已然陌生……
童年的遗憾,一生的遗憾!就这样常埋心底。我唯一能做的,是再不敢把这种遗憾留给我的孩子,我的亲人们!
网友评论
现在好办了,拿同学的相片可以到照相馆去影印一份😄
拍出来的是黑白的片子,白色的楷体字记录了时间和地点,有钱的家里还要仿瓷的描上颜色,照片上的人穿上彩色的衣服,就鲜活起来 。
我长得丑,自不愿意照相,那相馆师父却偏说我的脸有特色,免费为我照过一次,贴在相馆的门侧,我猜是那年代不许贴门神,权把我当作了钟馗在用,可惜我岁数小,全不知被人当钟馗也是可以收费的,总以为人家免费冲印,总是欠了他一屁股债的。
可惜,后来小城满大街都是冲印照相,这老相馆连同我那少年钟馗都消失了,只剩下记忆历久弥新,时常出现在午夜梦迴。
读了你的文章后才想起那些已经泛黄的老照片,顺手记下一些往事,都是受了你的启发,一并谢过。
少时看红牡丹不止是在一个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