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年的秋天,我赶赴唐山遵化,带着特殊的使命。主编派我来写一篇特稿,挖一挖关于1928年清东陵盗宝一事的隐秘传闻。我接连在那片破落的村庄里住了两个星期,左寻右访,但除了从小孩口中打探到一些虚虚实实的闹鬼事件外一无所获,最后我狼狈而归。
从东陵归来一个月后,我却意外收到了来自遵化的一封信:
我叫穆马忠,庚午年生的,属马所以名里带马,今年八十有六。
那年正好是我学木工活的第三年,我15岁。我娘在我10岁那年肺痨作了古,娘告诉我,我爹在我出生第二年就被抓去参加国民革命军,再也没回来过,那年和小日本闹得厉害。二伯年纪大了点,得以幸免。娘过世后我便跟了二伯,二伯是附近几个村唯一的木匠,我便一直跟着二伯学手艺。
我还有个大伯,叫穆树轩,大伯五十多了没娶媳妇,村里人都有点怕他,但不包括我,大伯对我还是不错的。听二娘跟隔壁婶子碎嘴说,大伯早先跟长城北大名鼎鼎的土匪头子“四海红”混的,干过不少污女人、截官道的勾当。后边土匪帮被八路打散,大伯就回村了,和二伯住在一起。我偷偷问过大伯村里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大伯却说他也记不清了。
具体大伯长相如何,已经模糊了。我印象最深的是,大伯腰上一直别着个铜牌子,太阳一照,跟他一口黄牙一般寒光洌洌。那个牌子上面满是七拐八扭我不懂,二丫告诉我那是满文,写的——大清东陵卫。牌子是我爷传他的,到大伯这,已经是第九代了。
那些天刚入秋,天有点凉了,晚上总睡得不安稳,我正要起夜,听到外面有细碎的脚步声。我害怕是土匪流民偷跑到家里来偷东西,便不敢出声,小心撩开帘子想看看。原来是大伯,他穿的整齐,躬着身子混像个做贼的。我很好奇,就悄悄的跟着他。
村头的老槐树有些年头了,可我从未大半夜的来看它,此时看起来很是吓人,我想回去了。大伯此时就站在树下,捡了块石头对着树,咚咚咚、咚咚咚,三下一停的敲,比老槐树还要怪异。我正纳闷着,右边的草垛突然动了,钻出来两道黑影,吓得我差点叫出来。
原来是两个大活人,那高的走近大伯,对着他说:““跳子撵狗,盘里落下条好肉,你清了未?”
八路追鬼子去了,这里便有了空档,大好机会,你想好了没有?
大伯:“撂子顺了,漏水未?”
想清楚了,事没有泄漏出去吧。
“条棍光敞,裹紧实了!漏了便断手脚,再捡来吃。”
这里个个都是知根知底的人,谁泄漏了就砍了他全家
我只懂了这句,这些家伙竟要吃人手脚!我惊恐往后退着,却搁着块石头,摔了个四仰八叉,痛嚎了出来。
“谁!?”两人冲了过来,死死的按住我。
“那个山头的!?说!!老子毙咯你!”高的那个手往腰上一拔,抽出三八大盖,顶住我脑门。远处草垛里突的又窜出七八道身影,我吓得一时失声了。
“慢着,是蛐蛐,走岔路了。”大伯认出我来了,惊疑了会马上发声。
等等,是我亲戚,估计走错路了
高个犹豫了会儿,终于放开了我。我大口喘着气,大伯过来一把撂起我。高个嘿嘿笑了声:“既然来了,就一同上路吧。”
大伯没回话只狠狠的盯着我,半响说了句:“你干嘛来的。”
我支支吾吾:“我,我起来撒尿,看着你出来,便跟到这了。”
大伯叹了口气,说:“跟着走吧,待会看到什么都不许出声,听到没有。”看到我点头,大伯一行人收拾起大包小包,向前走去,我跟了上去。深夜的林子里,一行噤声赶路的人,伴着此起彼伏的不知名鸟叫,十分诡异。
深夜的林子里,一行噤声赶路的人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带头的高个叫杨邵义。那年头兵荒马乱的,土匪帮乱窜,鬼子从南边逃过来,没几天八路撵着鬼子跑更远了。八路留了些人,把附近的土匪打死的打死,打散的打散,其中就有一个叫杨邵义的匪首,率着残兵败将躲在了东陵边界的山坳里。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出了树林,眼前出现一座陵墓。这不是平安峪吗,东陵的最西边,这里荒山野岭的,只有座定陵矗在这,我小时候跟着大人来过几次。
娘还在的时候告诉过我,东陵以前是没有人住的,后来来了个朝供风水先生,说这里龙虎砂手、来龙去水、明堂朝案,认定这块地界是无上风水宝地,皇帝便把墓都安在这块了。整个东陵有14座陵墓,而东陵界内的村子都是守陵人建立的,我们都是守陵人的后代,生下来便要守护这些陵墓。定陵里睡的就是咸丰,我家祖辈便是定陵守卫的守卫队长,清朝虽然败亡了,但守陵人还是传承了下来。
初秋的月大又圆,陵园口神道边排列着象马官兵的白色石像,清冷月光打在石像上,散着皎白萤弱的光,像是活过来了,我大气不敢喘,紧了紧脚步贴上大伯。穿过牌楼门、绕过小碑亭,路左右还有两座值守房,分别叫东值和西值,往常都有守陵人小队驻守,这时候却一个人影都没有,大伯停在一座陵门前,对杨邵义说:“进去吧,今天二秃当班,被我支开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借着火折子的光,看见陵门上写着隆恩门,门头有点破落。听老人说过,里面便是咸丰皇帝的墓室所在了,除了守陵人其它人是不可以进去的。我想起几十年前,有个叫孙殿英的国民党军长掘了乾隆和慈禧的墓,把墓穴糟蹋的一干二净,还背走了不少好东西,这是村里人都知道的事。这些人背着叮啷作响的东西,难道是要学那孙殿英吗?我感到好奇又惶恐,大半夜挖坟墓,还是皇帝的墓,总是不好的,晦气。
一行人走到了神道的尽头站在了隆恩门门口突如其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撞到了地砖上,所有人都惊了一跳。杨邵义火折打过去,原来是一行人中的一个跪了下来,他悲嚎着:“折寿咯,这掘坟这么损阴德的事,我祖上立过誓的,说出去是要绝后的,呜...”
这不是村西石匠老姜叔么,听人说,为了防止地宫入口泄密,所有的石匠必须是哑巴,陵修成后所有匠人都要陪葬。他爷爷便是其中之一,他爷爷不知是机灵还是倒霉,在修甬道的时候跌落摔晕过去,气都没了。负责修陵的官以为他死了,觉着还没修成就死人太晦气,就命人把他丢到山头上去,没想后面他又醒过来,就躲了起来,逃过一劫。他爷在村中也是长辈,平日受人敬重,于是这事村里人都没有声张,成为知而不宣的秘密。
杨绍义一脚狠狠的把老姜叔踹倒在地上,说:“到这份上了还跟老子玩这套,不是你知道入口我要你个老不死的作甚,你儿子还在我手上,信不信我回去就把他命根断了喂狗。"
老姜叔听到这立马止了声,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向门中蹒跚走去。只见隆恩门内正向数十步有个台阶,台阶后便是一个约莫两人高十丈宽的园顶,下面就是咸丰皇帝睡觉的地方,左右各一个侧殿。杨绍义几人燃起火把跟着老姜叔,走到了左侧殿的拐角,停在了一扇围墙下。围墙上只筑着一方壁,正中朱红的漆面有些斑驳裂痕,四角是些花纹,中间雕龙刻凤栩栩如生,上头还盖着金色琉璃瓦,火光映照下仿佛有金光流转。
老姜叔颤抖着说:““这就是琉璃影壁了,下边就是地宫入口。”
杨绍义听完手一挥,几名手下解开麻袋,操着铁镐和锄头便挖了起来。
琉璃影壁在火光的映照下金光流转地上青石条砖,虽然有些年头,但看上去很重,挖起来挺费功夫。我站在大伯边上,紧张的四处张望,怕有人此刻突然赶来发现了,那我岂不是就成了同伙?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影壁下最后一块条砖被翻了上来,大伙呼的围了上去,只见洞约莫一米深,下面是道阶梯,再往里便看不清了,不知内里深浅。看来便是入口了。
这入口是找到了,可听说皇帝墓里重重机关,谁先去做那探路先锋?杨绍义抬起头扫了一眼,指着老姜:“你,先下去。”
不顾老姜哭诉抗议,手下几人把老姜用麻绳腰上一捆,押到洞口,放了下去,还给他拿了个火把。老姜吓得魂也没了,拼命想要爬上来,又被脚踩了下去。杨绍义大怒便拿枪一指:”你的命还是你崽子的命,选一个罢!“
老姜终于屈服了,杨又忽的笑了几声:“放心,我也不是想要你命,若碰着门了,便拉一下绳,若碰着别的了,就用力拉。”听完这话,我很担忧老姜叔,这要是碰见别的了,还有命回吗,这土匪头子怎么看,也不像会把老姜命放心上的。
绳子慢慢往里放着,我盯着绳子眼都不敢多眨一下。放了十几米,突然绳子崩的一下拉直了,缓又松了下来,几人赶忙向里喊话,也没有回应。大伯抢过绳子用力往回拉,另一端却是断口,像是被利器割的。大伙面面相觑,杨绍义大腿一拍,骂道:“格他娘的,没搜他身,就一个口还想跑,追!”说完便指挥手下洞了。
杨绍义看向大伯,右手按着枪:“大轩,够意思了,下去吧,你中间。”
大伯阴着脸,一把拉过我:“行,我侄跟我一起。”
这通道外面还有三人宽,越往里走越窄。洞里不知哪来的水气蒙着眼,火光也很微弱,只能看见两三米远的地方。洞壁上满是经文与叫不出名的天王浮雕,与过年贴门上的门神很相似。我想,雕这些玩意是辟邪吗,出现在这里让我很不心安。
阴暗的甬道墙壁上满是天王浮雕“这雕像是活的,他一直盯着我!眼珠子会动!”我跌坐在地上,惊惶的叫着。就在刚才我分明看到旁边那个天王像眼珠子随着我走动而转动了。
这时,大伯紧紧的盯着这个天王像,突然暴起,腰中斜插的猎刀不知几时被他抽出,一刀横劈,落地时,那两只石眼珠才慢慢裂开缝来,有绿色的液体从中流出,接着整个眼珠子爆开,两只黑亮的虫子从石眼眶内吊了下来,迅速瘪了下去,从尾部里到眼眶还连着青铜色链子。事情就在恍惚间,我惊讶的收不拢嘴。
“是尸鳖,活好多年了,这个机关厉害。”大伯靠近看着壁上的残迹,喃喃自语。感觉到大家都在看着他,大伯轻咳了一下:“继续走吧。”我满脑子的问号,想要问大伯探听更多的事,比如他是怎么知道的,比如他刚才那功夫。但我想这眼下这境况或许命也难保,终究是忍住了。我们继续向前走去,可我还是觉得还是有什么在看着我。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半开的石门,杨绍义站在门口向脚下唾了一口:“娘的,这老不死先一步了,兄弟们,发财就是今天,遇见了老姜要活的!”匪众应了一声便进去了。
墓室中是一条直道,不知深几许,墓顶上也满是菩萨图。往前走,左右两侧各出现了一道拱门,门楼上有石檐,边角上立着两只雕凿精巧的小兽,石门两壁各浮雕四天王像,已是半掩的。借着火光看上去通体润白色,像是白玉做的。我不禁咂舌,这么大块白玉,值多少钱啊。杨的手下摸着玉门,用力耸动,但门纹丝不动。
杨绍义踹了手下一脚骂道:“出息!里面有更值钱的,赶紧的。”他左右看了看,指着左边,领着众人往里走去。
向里走去,原来是一间类似书房样的。石台上摆满了书券、字画,看来咸丰皇帝也是风雅中人,这些便是他的宝贝吧。我伸手想要拿起一卷,刚提起就支零破碎散落一地。一股灰气腾起,正冲我的面门。大伯一把将我往旁边一推,一只手捂住我的口鼻,另一只手自捂着自己的。其它人见我们如此,也赶紧跟着趴下捂住口鼻,有一个却趴慢了,吸进了些许灰气。他捂着喉咙,发出嘶嘶声,一脸痛苦不堪的在地上翻滚,不一会儿就不动了,脸色紫黑。估计是去了。
我仍然紧捂着口鼻看着这一切,脑门直冒汗,生怕吸进一点。大伯拍打了下我的手,站了起来:“行了,没毒死就憋死了。”
杨绍义一众嗖的都拿枪指着我和大伯,大吼:“你们放毒!害死我弟兄!你们都得死!"我刚想辩解,只见那个已不动弹的匪众尸体突然翻腾了起来,身上凸起一个个鼓包,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噗、噗,包一个一个破了,冲出一只只甬道中见过的那种尸鳖,尸体瘪了下去。近百只刚才甬道中见过的尸鳖向我们冲来,靠近的两个匪众腿上爬了好几只,他们大声嘶吼,手拍腿抖都无用,虫子像挂在肉里。门边的杨绍义大惊,带着剩下的手下往门外逃去,把门给合上了。
我腿一软心想完了,我这么年轻就要死了,还是被虫子吃了。大伯一把扶住我,缩往角落,一手拿着火把挥舞着。原来这些虫子是怕火的,墓室里只有我们这两个目标,虫子都围在火光外围涌动,像是等待进餐。
火越来越弱了,尸鳖围成的圈越来越小,这种绝望的感觉,我仿佛回到两年前,那时跟着二伯上山砍柴,我落单在山里迷路被山狼追赶的场景,不过那时二伯赶来救了我。我大概是那时把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光了。
就在我绝望等死的时候,头上半米的墓墙上掉下来一块方砖,砸在我脚边顺带碾死好几只尸鳖,我吓一跳赶忙往上一瞧,嚯,一个一人大小的缺口,里边有人说了一句话:“这里,往这里。”简直是救命稻草,大伯和我对视一眼,就屈下膝示意我踮着他上去,我赶忙使出我被村口土狗赶上树的劲,提溜下就攀上去了,再把他给拉了上来。可这尸鳖六只脚粗壮的很,哧溜一下好几只就跟上来了。我慌忙用脚踹下去几只,大伯转过火把放在洞口。这火油也所剩无几,我们只好把外衣的脱下点燃,放在洞口继续阻挡着虫潮。这时我才松了口气打量一下周遭,这通道人半人高、两人宽,也站不直,只能猫着腰。
“大伯,刚才救我们的人呢?是不是老姜叔啊?”我惊魂未定。
“不知道。”大伯从怀里摸索一会儿,掏出一根火折子,总算有光亮了,虽然微弱的可怜。
“大伯,那,那你咋知道这些虫子呀?”侧无旁人,我把之前的疑问一并提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懂了,就应该是那样。”大伯怔了一下,沉吟道。当然我也没有认为他瞒我,大概是真不知道。大伯横着猎刀,递给了我一把割肉小刀,我们就一前一后顺着通道徐徐前进,虽不知前方等待我们的是什么,但回头绝对死路一条。
我和大伯佝偻在不知通往何处的暗道这暗道有些阴冷,墙上也是潮湿的,估计是渗水了。只是现在外套也给点了,我环着双臂躬身,就这样走着。不知走了多久,我们看见前边有微弱的光,赶紧三步并一步跑了过去,原来是个方才那个墓室的暗门,光就是从缝里透出来的,大伯和我把眼往往暗门边缝里探去。这墙后面是一个墓室,墓室中一大一小两个房型棺椁,而墓室中此刻站着一个人,竟是老姜叔。只见他左顾右盼,全然不是之前那种怯懦模样。他从怀里摸出一个袖珍石埙,靠近嘴边,双手起止间“呜”的一声悠扬而出,然后他把火把一熄,接着陷入了黑暗。
我正疑惑他的怪异举动,墓室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墓室重见光明。原来是杨绍义和七个手下闻声而来,有两个腿上还绑着纱布一瘸一拐。他们骂骂咧咧的,但见到两个棺椁眼都直了。方才注意力都在老姜叔身上,这会儿才仔细瞧着两个棺椁,这一大一小两个棺椁都虽然蒙了尘,但还是能看出花岗岩纹路,棺盖由整块石头雕刻而成,盖下部分由6块石块镶为一体,中间开门,两侧开窗,四周刻有斗拱、门窗、瓦当,并线刻有青龙、朱雀以及侍从图案,俨然是一座清宫殿缩影。如此精巧的棺椁,这估摸得是咸丰皇帝最亲的人了罢。
杨绍义他们此刻正围着墓室中央一个硕大的棺椁七嘴八舌,大意是要怎么开这棺、先开哪个、里边睡的是谁。半响,杨绍义大手一招喊停,伸手指着两个棺椁说:“一颗豆豆两颗米,点到哪里算哪里。好,就从这小的开始吧。”话罢,杨的手下便合力把较小棺椁的“屋顶盖”给掀了,现出一个鎏金鸳鸯游溪纹路的木棺。果然杨是个土狍子,见棺盖封死抬不起,便叫几人拿刀一顿劈砍,硬生把棺盖给劈烂了。杨上前一探,怔了一下,接着把刀往内里一插,串出个金色胎尸,两个拳头般大,尾巴尚未褪去。我想,皇帝陵哪来的胎尸?我听闻定陵里葬的还有孝德显皇后,那这一大一小该不会就是孝德显皇后和她的胎儿,我有些吃惊,谁都知道,咸丰皇帝只有一个儿子,是慈禧生的。这胎尸当年要是活下来,同治可能就不叫同治了,不过那是外话。
杨把这胎尸举在火光下端详一番便往后一甩,孤单的掉在了角落里。而其余的人早就急不可耐,用手在棺内一把把的掏着。小指粗细的足金项圈、白玉镶金琢的手环脚环还有翡翠精雕的各式花果一件一件往麻袋里塞,看得我眼睛都直了,巴不得也化身成他们的一员。直到把小棺椁掏了个一干二净,他们又把注意力转向大棺椁,一双双眼睛仿佛能透视般狠狠的盯着。
正是紧张的时刻,一阵婴儿的哭声在墓室里回荡了起来,我汗毛都竖了起来。那角落里的胎尸突然站了起来,身上的金箔一片片裂开,白色的长毛从中透出,胎尸尸变了!一众人吓得歇斯底里大叫有鬼有鬼,屁股尿流的往门外退着。杨绍义顿了下来,大骂着抽出三八大盖子往胎尸射击,胎尸在墓室中上蹦下跳比猴子还敏捷,杨一枪也没有射中。胎尸张开开了小嘴向着杨发出了更尖锐的婴儿哭声,猛的一下向他扑去。杨绍义拉过身边的一个手下往前一推,飞也似的跟着其它人跑了出去。这个倒霉手下被尸胎正好盖在脸上,只发出一声声闷哼,踉踉跄跄的往门外倒退了出去。墓室外呼喊与脚步渐远,接着重归沉寂,只剩下墓室内的一片狼藉。一切就发生在转瞬之间,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侧过头看看大伯,大伯也是满面惊愕。
一阵轰隆的关门声把我我们的目光拉回了墓室,老姜叔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脸狞笑的把门合上,扭过头来对着我们的方向说:“这出戏合不合二位眼。”原来他一直知道我们躲在这里看的,我愣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大伯已一把推开暗门,跳了下去,我只好跟着下去了。
“老姜,你到底是谁?”大伯沉着眼看着他,仿佛要把他看穿。
“嘿嘿,我是谁?大轩你真忘事儿,当年咱们可在这里共生死啊。”老姜没有发出笑声,那张老脸上却硬挤出笑的样子,满脸褶子比哭还难看。
“洋子还躺在里边呢,你都忘干净了?”老姜看着大伯一脸茫然的样子,突而提高声线,把手指向大棺椁。
“啊,我,头好痛。”大伯闭上了眼,双手抱头满脸痛苦的蹲了下去。
我看向那大棺椁,老姜说里边躺着洋子哥,洋子哥是谁?里面不应该是皇后吗?联想起大伯进墓室后的种种,难道大伯和老姜来过,究竟发生过什么?
半响,大伯缓缓站了起来,双眼通红:“该死,我们怎么又进来了,是报应吗!”
听了他们接着的对话,我脑海中凌乱的线索终于给拼接上了。原来,大伯当年和老姜一同投靠的“四海红”,不多久就混的风生水起,还和“四海红”喝了血酒。“四海红”可是个有野心的人,那些年军阀割据,兵荒马乱,他不甘心只做个山头霸王,想要收归长城边的土匪独大一方,可人和军火都是要钱的。他想起来了老姜提过他祖上的事,一再逼迫下,老姜终于道出他确实知道定陵地宫的线路,当年,他爷四处躲藏时便把地形图给画了下来,待熬到咸丰帝驾崩后,回到了村里娶妻生娃,将死时,把老姜叫过来让他把整张图背下来,然后烧掉了,从此这个地宫的秘密便只有老姜一人知晓。之后“四海红”便带着二当家洋子、老姜和大伯从陵外的暗道进到了地宫里。他们下了过暗道直接进了主墓室,开了咸丰的棺,只见尸身上穿着件玉色俑衣,便伸手去扒,没想到里面竟是个沉睡的清式装扮男子,肌肤通透尚有呼吸。众人大惊,咸丰明明在爷爷辈都死透了,那这玉俑难不成是传说中可以使人长生的金缕玉衣!一时间四人都起了据为已有之意,“四海红”先手把这“活尸”从玉俑中拉了出来,一把捏住了喉咙想掐死他,却被身后的洋子捅了一刀。
这时“活尸”四肢扭曲,口出尖啸,四面八方涌出了无数尸鳖,三人便什么也不顾了,落下受伤的“四海红”往外跑了。后面跑到了这个墓室,三人想既然来了便不能空手而回,就开了大棺椁,只见内里的女子竟面若凝脂,明艳动人。“洋子”色心大起,竟与那女尸行男女之事。大伯定力稍强,打了自己一巴掌再瞧过去。天,这分明是一架干尸,不知施了什么障眼法。这干尸拧过头,看了大伯一眼,大伯便昏厥过去了。老姜这时也清醒过来,大惊之下把棺椁给合上了。镇定下来,自知者陵中万分古怪,就拉起大伯往陵外逃出去了。大伯出去后醒转在家门口,之前的事如失忆一般再也想不起来,村里人也只当他是浪子回头。而老姜自觉一切因己而起,心有所愧,也没再来会过大伯。本以这件事,会随着他们死去而归入黄土,只是不想,命运的锁链又在30年后将他们重拉回了这里。
”我想,再去看一眼,万一大哥没死呢。“大伯的话语拉回了我的思绪。
老姜笑了出来:“哈,可能吗,估计都烂成骨头了。当年我们逃出那里的时候可没顾这么多的。”
大伯眼神无比坚定:“你不去我去。”话罢大伯便转过身向外走去,我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大棺椁,跟着大伯推开石门走了出去。老姜咬咬牙定了一会,最后也跟了上来。再重进这墓道,我担心撞见杨绍义,不过有大伯和老姜领在前面我稍感安心。
远远的望去,墓道主路是一条分段向下的阶梯样式,只是左右又分出很多岔路,各自的终点都是一处墓室,看不见里面。沿路边还有些残肢,想来是杨绍义那帮人的,这些家伙之前还想害死我,一路受到巨大惊吓的我对这个都麻木了,只不过没见到那胎尸,胆还是有点颤。每略过一个岔路我都提着心,怕又自某个黑暗处串出不知名的怪物。
终于是风平浪静的走到了墓道的尽头,那是一道墨玉石门,上面刻着苍劲的字:协天翊运执中垂谟懋德振武圣孝渊恭端仁宽敏庄俭显皇帝,瑰丽而肃穆。这便是皇帝睡觉的地方了,也是“四海红”的“葬身之处”。
不过它此刻是半敞的,地上还散落着开门用的器具,竟然有人先来一步,大伯和老姜相视一惊,缓步往门内探去。只见宫殿样式的墓室正中立着一个人,果然是杨绍义,他满脸鲜血面目狰狞盯着手中一件白玉甲片的俑衣,身后的棺椁已被打开,地上躺着一个赤裸的男人。
大伯和老姜盯着那个地上的人,眼睛发直,嘴里喃喃大哥、大哥。这男人真是“四海红”吗?怎么还是三四十岁的模样,难道那时没死,躲在玉俑里了?大伯和老姜眼睛发红,青筋暴起,二话不说拔出猎刀往杨绍义冲去。杨绍义有感,扭身拔枪朝着奔来的二人连开几枪。四下空荡并无遮掩之物,老姜和大伯左腾右挪还是中了枪,老姜胸口中了一枪,大伯腹部中枪,双双倒地。咔哒咔哒,空针撞击声回荡在空气中,没子弹了。杨拔出了刀向着大伯走了过去,大伯不能死!我突然涌起一鼓勇气,操起小刀大叫着朝着杨冲去。
事实证明只有勇气是没用的,我刺去的刀被杨扭身一躲,反手重重的刀背往我背后一劈,我直被砍翻了,后背的剧痛让我在地上不能动弹,直打牙颤,叫都叫不出来。大伯不知什么时候爬起来朝杨狠狠的扑了过来,把杨扑倒在地,刀捅进了杨的肚子,杨痛的吼了出来。但他还有力气,他握着刀把一下一下狠砸大伯的头。
我看着这一幕撕心裂肺,大伯死死的压着杨绍义,脸部青筋暴起,哑着声对我说:“你走、你走。”
我艰难的站起了身,突然一声尖啸在墓室中响起,“四海红”的尸体瞬间长满了白毛,四肢扭曲着像下一刻就要起来。整个墓室开始颤抖,上方传来石头挪动的嗡嗡声,沙子像水柱一般灌了下来。我四周张望,原来是老姜叔不知何时爬到了一面墓壁下,按落了机关。
他朝我惨然一笑,手指着一个地方,嘴嚅嚅动着说些什么,但我看懂了,他说,暗道。
我还想救大伯,可他和杨绍义都已经一动不动了。再不走都得死!我心下一狠,冲进暗道,逃出了地宫。
回到二伯家中,已是正午,赶上二婶做好了饭,责骂我一早偷懒去哪了,我只说去村西树林逮蛐蛐了。
这么多年过去,此事一直按捺心中不敢对人说起。见过你之后我便反反复复,这个压着我多年的大石不如就此放下吧。如今我已时日无多,你不用来寻我。我要说的,都在信上。
就这样吧。
放下信件,我暂收脑中的惊骇,拨通了老村长的电话,他告诉我穆马忠一星期前已经过世了。
我翻开清东陵盗宝案的史料,查到还真有这么一段记载,上面写着:
1945年9月23日,匪首杨绍义伙同守陵人穆树轩、石匠姜守义欲盗掘清定陵,不慎引发机关,流沙倒灌,皆卒于陵中...
内容原创,是建立在真实事件上的二次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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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练笔,与君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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