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杏事

童年最忆杏飘香，梦里重回杏树旁。

小时候，村子里一共只有三棵杏树，都在村子南边一片林地里。两棵是以前生产队种植的，后来生产队解体了，这两棵杏树就只能寂寞开无主了。另外一棵树属于一户李姓人家，据说是人家祖上种植下来的。

说来也怪，没人认领的这两棵杏树结出的杏子又小又酸，而属于李家的那棵杏树结出杏子又大又甜。

相对于瓜田里寻常见到的各类瓜来说，杏子一直是我们这帮孩子艳羡和觊觎的对象，因为它的稀少，因为它的美味，更因为它的爱而不得。

每年到了麦收的季节，树上就挂满了金黄的杏。虽然那两棵无人认领的杏树上同样也结满了果实，虽然我们随时都可以爬到树上把杏子摘下来，但实在是太酸了，吃上一口，就一边吐一边扔，还不忘说上几句泄愤的话。

距离这两棵树二十几米远的地方，就是那棵李家的杏树。作为孩子王，每次我领着一众小伙伴从那里经过，只要抬头看到那又大又黄的杏子，都忍不住垂涎三尺。但是李家的一位上了岁数的奶奶，从早到晚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手拿长竹竿，既不慈眉，也不善目，冷冷地打量着从她眼前经过的我们。老实说，李家奶奶虽然年龄大了，但她的气场，着实让我们望而生畏。

我们曾经亲眼目睹过她抓住一个不知死活去偷杏的半大小子，照着屁股几巴掌下去，就听见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有前车之鉴，我们这一帮更小的孩子，当然不敢造次。

我问父亲：“李家奶奶从早到晚地盯着那棵杏树，图个啥呀！”父亲笑着说：“她不让你们吃，她自己也不舍得吃，就想等成熟了，去集上换些钱回来，你可别打那些杏子的主意，想吃我给你买。”

虽然父亲这么警告我，但还是很难让我按捺住那颗不安分的心。我是孩子王，如果能给他们每人分上两个杏子，威望岂不是大增？

我尝试着趁李家奶奶回家吃饭的空档，麻溜地爬上树，来一波偷袭，李家爷爷的换岗让我没有任何机会；我尝试着等到天黑再去爬树，终究因为胆小怕黑而作罢；我终于鼓足勇气微笑着向李家奶奶讨要几个杏子，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杏子马上就熟透了，越是吃不到，就越想得到手。蛮干不行，惟有智取。我把小伙伴们召集在一起，决定来一个调虎离山之计，只要把李家奶奶从树下引开，吃到杏子自然就变得顺理成章。

那天正好一个摇着拨浪鼓卖小百货的商贩在李家奶奶的门口停下来吆喝，机会来了。我让小伙伴们兵分两路，我和大刚两个爬树高手先在杏树不远的地方藏身埋伏，其余的孩子，按照约定，陆续走向李家奶奶，重复同样一句话：“奶奶，你家里来亲戚了。”说完就走，绝不逗留。当第七个孩子再次说这句话的时候，李家奶奶终于沉不住气了，拿着竹竿向家的方向走去，当她看到自家门口围了很多人的时候，更加相信家里来了亲戚，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当李家奶奶回到家，知道上当受骗后，火速赶回来，我和大刚已经摘了满满两兜子即将成熟的杏子，跑得无影无踪了。那天，李家奶奶望着杏树下被我俩扯落的杏叶以及枝头明显见少的杏子，扯开嗓子骂了起来……

我和我的小伙伴越跑越远。那天，每人分了何止两个杏子，又大又甜的杏子，满足了我们垂涎已久的味蕾，简直开心到要飞起来。凭借此举，我更加巩固了“孩子王”的江湖地位。至于晚上被我父亲使劲打了屁股一事，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已过不惑之年的我们，每一次春节相聚，说起童年杏事，依然难掩兴奋之情。那些童年里的往事早已经在我们的心里打上了深深的烙印，成为与人生岁月温馨相伴的不老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