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止有眼前的枸杞

生活不止眼前的枸杞，还有腻和脱发。

我这辈子在不知不觉中就闯进了而立之年，有些匆促，我都还没做好成熟的准备呢。坦白说，我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也不具悲天悯人的情怀，换言之，我是一个盲目乐观的人。那随风而逝的缕缕秀发，且当是奏响青春赞歌的音符，逝者如斯夫，滴答作响。

对我而言，我将人生视作一盘围棋，前一秒整个棋面看起来还很糟糕，但也许下一秒，那一颗关键的棋子落下，便可逆改整个局面。因此虽然我的前半生过得很糟，但我一直都在期待，期待那颗棋子的来临。

“老板，还是原来那个号码，来一组。”

“好的，我有预感，今晚就能中。”

这是我和彩票店老板的日常交流，他这句话已经说了很多年，但却迟迟得不到应验。我倒觉得这句话跟我经常说的话有些像。

“宝贝，压岁钱爸爸先帮你管着啦，以后给你。”

至于以后是什么时候？谁知道呢，也许就在我中了彩票之后吧。如此看来，我的生活似乎陷入了一个由多人组成的死循环，环环相扣，看不到结局。

对于我买彩票这件事，完全是出于一场意外。沐浴在党风中，做了几十年的知识分子，这点概率我还是会算的，我不认为自己有那种运气。因为遇到我媳妇儿，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好运。

这事还得从我们新婚时说起，爱情使人麻木不仁，爱情使人头昏脑涨，爱情使人身无分文。当初许诺时，我答应她，愿意倾尽所有，只为博她一笑。因此，我献出了我的工资卡，此后，我的中年危机姗姗而来了。

随身携带保温杯，完全是因为没钱买咖啡，至于枸杞？那只是声东击西的战术而已，是要做一个没钱怕老婆的青年人还是做一个小资会养生的中年人？如果是你们，也肯定会选择后一种，请别质疑我怂了多年的经验。

这样的日子过久之后，生活就像嚼口香糖，牙龈疼就算了，还没滋没味的。我的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在回想。

“这他妈是爷们的生活？反抗啊！揭竿啊！大不了鱼死网……鱼死网臭啊！”

于是，我模仿着电影桥段，将两指放在嘴边，假装有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目视远方，嘴里念叨着，是时候干一票了！

于是我心一横，决定偷偷藏点私房钱。所谓恶向胆边生，我将钱藏在了皮鞋垫里，那个地方，我都不想凑近看，何况我媳妇儿。然而没想到女人的第六感会那么准，她从我每天放的枸杞数量减少了这一细节，发现了我的异常。

那天我刚从小金库里拿出200块钱准备去喝点好的，没想到被她劫了。而且还被她毫无尊严的搜身了，这我能从吗？被搜身多没面子啊！

“别别别，我正想跟你说呢，我前几天路过彩票店，感觉里面金光闪现，我就觉得是祥瑞，于是就买了一张，你看，中了200呢。”

从谋略上而言，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直接避免了一场侵略战。我媳妇儿大喜，还亲吻了我，说以后给我保温杯里加点人参，并让我以后多买几张，于是这一买，便是这么多年。

“怎么又不中啊？你运气不是很好吗？”

中了没事，几块也好，一旦没中就开始抱怨。我要是能知道中不中，我还需要带保温杯过日子？

“爸爸，不然你换个号码呗，你那个号码中不了大奖的。”

一旁的女儿也总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这几年她也看清了局势，知道这个家里我没地位，总是巴结她妈妈，对我总爱答不理的。

“宝宝，那你给爸爸说一串数字呗。”

“当然是123456789啦，哈哈哈。”

说着，便大步跑到了客厅去。我着实理解不来小孩子的笑点，说个数字也能开心成这样。

“妈妈，我能看电视吗？”

她一般看电视都会征求妈妈的意见，从不问我，于是我决定给她点教训。

“当然可以啦。”她妈妈说到。

“当然可以啦，只是不能打开哦。”

我大步走去，反手就抢过了遥控器。

“看吧，哈哈哈。”

我学着她的笑声，她则朝我翻了个白眼，便跑去告状了。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她会使用社交软件，一定要在自己的账号上说一句：我爸爸是个十足的油腻中年人！

前段时间，网上一直在说着中年人的各种油腻，我就很不能理解，这不是年龄歧视吗？如果这些事情放在小鲜肉身上，那想必又是一股新潮流了吧。

我们不就是头发少了一点，体型微肿了一点，想法古板了一点，这难道就是原罪了吗？

“是啊！”

我女儿如是说，她才上幼儿园啊。记得有一天带她去逛商场，到了饭点就决定找个餐厅吃饭。路过一个西餐厅时，门口站着一个颇有姿色的小青年，但我觉得他帅得很没内涵，皮帅魂不帅。于是就问了女儿。

“宝宝，等会儿爸爸就要带你去吃饭啦。今天妈妈可不在哦，你告诉爸爸，就好看来说，你喜欢爸爸，还是喜欢那个小哥哥啊？”

女儿朝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沉默了一会儿。

“当然是喜欢爸爸啦。”

“为什么啊宝宝。”我心中窃喜。

“因为那个哥哥那么好看，肯定有好多人喜欢了，可是爸爸没有呀。”

那一瞬间，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个情绪。是该高兴还是难过，还是说发一个哭笑的emoji表情？最后，她拉着说要去那家吃饭，因为小哥哥好看，我反手就是摸乱她的头发，她瞬间嘟嘴了。

“欢迎光临，很高兴为您服务。”

门口小哥笑脸相迎，还朝着女儿张了张五指，做出鸭嘴的形状。

“你怕是高兴得早了点吧年轻人。”

我径直走进去，小家伙则一个劲儿地拉我，我想她如果有自己的账号，估计又要写上一句：我爸爸为什么那么油腻啊，真丢人！

除了保温杯加枸杞和油腻，脱发也一直是中年人的心病。正常的新陈代谢是没理由脱那么多头发的，因此这也成了一个未解之谜。

“我说，什么时候你的事业线可以和你的发际线比肩，那你这头发也算脱得其所了。”

这是媳妇儿经常调侃我的话。

“老李啊，赶紧回家陪老婆孩子，头发都没了还在这加班，快回去吧。”

这是朋友兼领导的老陈说的话。

听到他们这样说，我那如汪洋一般的内心竟未荡起一丝涟漪。其实如果我还年轻，我不仅会在意头发的数量，连头发的走向我也会十分在意，会时不时地揪一揪，看一看。不求横看成岭侧成峰，但至少也要远近高低而不同吧。

然而，我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这些早都看淡了。

从人生的宏观上看，我连一半都还没度过。但从生活的微观上看，我已经过了折腾的年纪。曾经人人都是梦想家，等时间到了，梦就醒了，真的只剩下想家了。

不论是油腻还是脱发，这都已无关紧要。历史的浪潮在一浪接着一浪打，清凉的海风里总会夹带着海盐的气息，享受度假的舒适，难免要遭受海盐的侵蚀，这很公平。

想拥有家庭的幸福，不付出点代价，难不成真以为这里是天堂吗？

现在没事的时候，我都会拿点花生，喝点小酒，这是我为数不多的消遣，只要不撒酒疯媳妇儿也不管。曾有一次，忙一个项目连着一周都没怎么睡觉，整个人都处在浑噩和不安的状态中，虽然最后这个项目顺利做完了，但那种感觉还是久久挥之不去。

“爸爸，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喝酒啊？酒好喝吗？我可以喝吗？”

女儿看到之后，也总是凑过来问，酒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并不打算让她碰。

“酒不好喝，所以小孩子不可以喝酒哦。”

“为什么我不可以喝啊？”

“因为宝宝不用喝酒也可以很开心呀。”

她似懂非懂，也不再追问。小孩子，总是那么容易满足，一颗糖就能止住即将倾泻而出的眼泪。如果她妈妈也能那么好哄该有多好啊，说到这，回忆又要飘远了。

其实生活不止有眼前的枸杞，还有萌腻的小日子和温暖的陪伴。如果觉得生活总是苦涩的，那不妨试着朝它卖个萌，也许它就会对你笑一笑。

怕什么老之将至，怕什么卖萌可耻，其实卖萌像酒，越老才越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