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世界只剩下自己和黑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可恨之人必尝可怜之事。——题记
他听见大厅传来了一下悠长的钟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揉了揉干涩的眼,捏了捏酸痛的肩,他终是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关上电脑,无心洗漱,便带着一身倦意把自己扔上了床。床登时塌下去一片。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俨然一副熟睡者的模样。
可他的思想还活跃的很。
他想起今天开会时领导说,下周上头有人来视察,让他们尽快把那些个脏东西给处理干净。可上一次视察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事了,这大半年来,一个两个的,手上不知道攒了多少东西,哪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洗干净的?
他翻了个身,又想到,这次视察颇有些蹊跷,原不都是一年一次的,怎么会无故提前几个月?也不知是谁办事不谨慎走漏了什么消息,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若说是谁有意的,想来定是三楼那个小子。前几天四楼两人抢单子的时候,就是他装模作样地出言劝和,却被路过的副总赏识说他识大体,最后竟把那笔大买卖交给他一个新人负责!
不过这倒也是情理之中,谁不知道他和曾经的公司二把手,那个刚退休的老太婆来往甚密?说来也是难为他了,只是不知道人力部怎么会带进来这么一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废物!
可能是感受到了寒冷,他扯了扯被子,突然想到两日后的天台酒宴,一时计上心头——那笔买卖才交到那小子手里不久,若是此时他出了什么事,再要换人就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消再从中打点一番,就能捞到不少油水......只是,这事还得从长计议,要是一个不小心被抓到一点把柄,那可就真是满盘皆输了,最起码也得找一个合适的替死鬼啊......可那小子虽是新人,却是心机颇深,甚得人心,也不曾听说他与谁结怨......不对!那两个被抢了单子的人想必看他不爽也已多时!若得他们二人相助,再想全身而退也不是什么难事。万事利当先,有利可图的事,想必他们也没有理由拒绝。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睁开了眼,其中的困惫之意不仅未减,反而更盛。
他翻身下床,解开领带,脱下皮鞋,褪下西装,才又躺回床上,闭上了眼,嘴角与平时相比明显上扬了一个弧度。
但他随即又想到,那小子一出事,公司里怕又要流言四起了。可其实,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做的又怎么样,拿不出证据就定不了他的罪,左不过就是在背后嚼嚼舌根,说些个不中听的话罢了,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倒也习惯了。反正这些人也不会知道他心里的苦!
他想起幼时与妹妹嬉戏打闹的画面,不自觉地咧开了嘴。可随即脑海中的画面急速变换——疾驰而过的轿车,溅起一地血花,空中的人儿,雪花般坠下。
时间没有定格在那一刹那。
他听见了她的对不起,看着她的手无力地垂下。
还有警察谄媚的笑。
还有路人冷漠的目光。
最后,是她背后闪烁着的红色灯光。
他睁开了眼,古井般的眸子深不见底,毫无波澜,但拳中隐约可见的血红,却暗示着水面之下的波涛汹涌。
“她才八岁啊......”他的声音几不可闻,透出厌世的疲惫与沧桑,“这梦......多少回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渐渐放松。翻了个身,手顺势搭在另一个枕头上,触及一片冰凉。他一愣,想起这里曾有的温度,自嘲般的笑出了声:“白头偕老的承诺,还是败给了金钱至上的生活啊......”
一想到那个陪他摸爬滚打了数年,最后却还是因抵不过诱惑而背叛了他的女人,他就忍不住浑身打颤:“差一点......差一点就是万劫不复啊......”虽然最后是靠她念及旧情才好好活了下来,可他终究是怕了,“既然无权无势就命如蝼蚁而无立足之地,既然这个世界利益至上而无情义可言,既然我苦苦坚持的所谓初心也只是笑话一场,那么,还是让我成为我曾经最痛恨的人吧......”
听着持续传来的钟声,虽然没有哪怕一丝的光透进这间屋子,他也知道天已大亮,“对不起,我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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