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满天,这里是一片荒漠,这里曾经是一处有着灿烂文明的古城,但现在,只是一片没有人迹的荒漠。
这里狂风肆虐,沙尘漫天,沙丘高低起伏,并且每时每刻都在移动,所以没有一家商队敢于走上这方天地。
就算势力最大最强的西域巫七的商队也不敢。
荒漠中心,一株矮树显得格外刺眼。
从远处望去,这一片天地似乎都在随着流沙流动,却只有这株看似早已凋零腐朽的矮树依旧不动一分。
矮树下有个坑,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刚好可以躺一个人进去。
流沙肆虐,却似乎永远填不满这个坑。
因为坑中躺着一个人,一个少年,一个穿着宽大金黄色袍子的少年。
这少年就是三郎。
三郎依旧躺在这个坑中,袖子被埋在黄沙下,只不过他的脸色不再那么惨白,变的红润生气了许多。
他没有动。
他在等谁?
他又准备杀谁?
风呼啸,风声涛涛。
三郎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他听的不是风声,而是风中那隐隐约约的歌声。
“御剑江湖,
一生情一生殇,
烛摇红,
剪西窗,
对影亦成双,
莫笑少年轻狂,
只叹尘缘未央,
擦肩过,
江湖相望。”
歌声毕,只有余音还停在风中,向着远处飘去。
歌声毕,人当然也就来了,来的是一个书生,穿着干净清爽的青衫,一尘不染,看似温文尔雅,却似乎连黄沙都不敢在他身畔停留片刻,纷纷避了开去。
书生走的很慢,好一会儿才走到这株矮树下。
书生叹了口气,埋怨道:“这里果然不是人走的路,难怪那些商队都不愿意带我一程,那头黑马也畏畏缩缩的。”
书生虽然一脸的不悦,但当目光接触到那株矮树时,神色骤然变的庄严起来,他理了理衣冠,扶了扶背后长长的布袋,抱拳,向那矮树深深一拜。
“晚生无锋,今日终于有幸见到传说中的古树了。”
这株矮树在江湖中具有极大的名气,据说百年前,江湖中曾经出现过两位绝世高手,一人于极北不可知之地中悟道,登入巅峰,一人于人世间证道,成为江湖公认的天下第一。
于是,一场大战不可避免,战场就在这株矮树旁,在这片荒漠上,在人们心中。
据说二人没有分出胜负,双双陨落在这株矮树下,所以没有一个人愿意来打扰他们的清净,死后依然值得敬畏。
不过,江湖上知道此事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而且这些人不是一代英豪,便是一门之主,地位显赫。
这名唤作无锋的书生却似乎也知道这个故事,江湖中却没有几个人听说过他的名字。
无锋本就不是一个人的名字,它只是一个简单的代号,它代表着传奇,江湖中第一神秘组织,传奇。
传奇之所以神秘,是因为没有人知道这个组织的
首领是谁?就像百年前令江湖各派闻风丧胆的青龙会一样。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
无锋向着矮树恭敬一拜,其实是感叹它的生命之顽强,他总觉得,那些在逆境中挣扎的生命最值得敬佩。
他抬起头,才发现身畔已多了一个人。
三郎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后,仰着骄傲的头颅,望着这株矮树。
无锋紧紧的盯着他,盯了许久,忽然笑了,温和说道:“你的脸色不错。”他似乎很开心,“真的不错。”
作为传奇组织里的头号杀手,他果然人如其名,身上毫无戾气,待人平静温和,竟然真的像是一位在世间苦苦求学的柔弱书生。
三郎心里明白,这位大哥本来就是个潦倒书生,只不过偶然遇见了那人,这才成为那人第一个弟子。
不知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三郎收回目光,忍不住低下头,回答道:“这几天吃的不错,睡得也很好,所以气色很好。”
无锋的眼睛闪着光,他已看出三郎心里藏着的东西,却没有说出来,只是笑道:“那便好,只是下次一定要记得写封信回去,免得那人担心。”
那人当然就是指传奇的首领,他们的主人,也是恩人。
三郎的脸色变了变,忽然沉默下去,不再说话。
无锋觉得好生无趣,在原地踱了几步,掏出随身携带的水袋,喝了一大口,目光落在那边的大坑上,问道:“这是你挖的坑?”
“是。”
无锋不解:“躺在坑里很舒服?”
“不舒服。”
无锋不禁无语,突然一跳,身子拔地而起,然后稳稳的落在坑里,任凭黄沙流进自己的青衫中。
下一刻,这坑却突然炸开,沙尘弥漫,无锋箭一般冲出烟尘,气呼呼的骂道:“果然不舒服,一点都不舒服。”
三郎看的呆了,显然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无锋双眉翘起,指着三郎叫道:“你经常随便挖个坑,然后把自己埋在里面?”
三郎低头想了想,认真的点了点头。
无锋道:“上次在这里等阴山二魔的时候,你也是如此?”
“是。”
无锋看着他的眼睛,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现在的年轻人啊,行事总是那么让人难以捉摸。”
三郎的神色变的有些黯然,说道:“不瞒大哥,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没有一点生气,是一个死人,是一台机器,所以才会养成这种习惯,近日来才想明白,原来这不过是因为我孤独了太久。”
无锋静静的听着,忽然觉得这个冷漠骄傲的少年终于变了,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有些莫名的喜悦。
三郎道:“一个人久了,终究是会寂寞的,我是一名浪子,内心却始终无法适应这种生活,所以我便把自己当做一个死人,死人是不会有痛苦的,但我终究不是一个死人,所以我只好把自己埋进黄沙。”
无锋拍了拍他的肩,替他掸掉一些沙尘,说道:“自从花鹰花先生将你交给那人的时候,你就不再是孤独的,何必过的那么痛苦,自己的人生终究是由自己去描绘的,在生活中要尽量让自己豁达一些。”
三郎眼眶微湿,不知是喜悦还是感伤,只是低声说道:“我想,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的意义。”
无锋自然没有听清这句话,目光一凌,看向他的袖子,问道:“你的钩呢?”
“钩在。”
三郎的袖子一抖,一柄银钩探了出来。
无锋看着那柄银钩,若有所思,忽然说道:“我试试,试试你的钩。”
“好。”
三郎没有拒绝,就算无锋要他的钩,他想必也不会拒绝,因为他是大哥。
无锋面露微笑,似乎极为满意,说道:“早就听闻花家的银钩举世无双,不知道你到底练的如何。”
三郎没有说话,他的手握的很紧,钩在手,他的自信又回到了自己的脸上。
黄沙满天,冷风肆虐,秋意渐浓,荒漠之上总是最先迎来秋的洗礼。
三郎没有动,任凭风沙吹在自己的脸上,宽大的袍子随风飞舞,向火一样,他的战意也随之熊熊燃烧起来,若论在武道上的感悟,他此刻的心境远胜于与戴云烟的那一战。
此刻的三郎如同一颗巨大的火球,仿佛要燃烧掉周围的一切。
这一方天地内,竟忽然变的炽热起来。
无锋也没有动,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眼里满是欣慰,青衫因为感受到了三郎的战意,变的愈发激昂,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一条青龙。
他明白,那个少年在等,等一个出手的机会,等他的精气神都达到巅峰的那一刻。
其实,无锋自己也在等,等三郎出手的那一刻,所以他的眼睛一直盯着三郎的手,盯着那柄钩,他相信,这柄钩完全可以列入江湖中最可怕的十种武器之内。
不过,他依旧在笑,因为他很开心。
毕竟这柄钩的主人并不是他的敌人。
又一阵风吹过,风中夹杂着些许细沙,无锋皱了皱眉,眨了眨了眼睛,似乎被风沙吹进了眼睛里。
这本是三郎出手的最佳时刻,他却没有动,目光渐渐的由炽热变的平静。
无锋笑而不语,缓缓抬起右手,伸向背后,摸到了那个长长的布袋。
就在这一刻,三郎动了。
动若雄狮,如飞鹰。
就在无锋伸出右手的那一刻,三郎平静下去的心立刻躁动起来,瞬间达到了巅峰,一柄银钩从袖间滑落。
风沙起。
脚下如风,三郎的轻功身法已然超然入化,整个身体笔直的掠起,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冲向无锋。
面对这一冲,无锋不敢大意,没有后退,反而向前急行了数步,下弯转身,右手依旧放在布袋上,左手变拳为掌,向身后击出一掌。
按说,无锋的身体应当会与三郎撞在一起但是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三郎的轻功极高,他的目标并不是无锋的前胸,而是他的后背,所以就在离无锋一尺左右的时候,他的身形便借助风力,忽然折向一侧,右手迅速探出,钩影银光闪烁。
无锋当然也算出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会向前,才会打出那莫名的一掌。
右手已放在布袋的绳结上,无锋身体后仰,踩着黄沙,急速向后退去。
砰!
这看似是无锋轻轻的一掌,实则掌劲浑厚有力,所以三郎手中的银钩顿了顿,发生出一声低沉的碰撞声。
三郎没有失望,目光落在无锋的手上,身形却骤然一紧,面色骤变。
因为无锋的右手已经解开了布袋,露出了里面那个灰色的东西。
身为传奇之一,他当然知道那布袋中的东西是什么!
所以他不愿意看到,因为他不想败。
无锋看着这一幕,不由微怒:“我的剑还未拔出,你为何不继续出手,就算我的剑已在手中,你又有何畏惧,你身为传奇之一,你在畏惧什么!”
无锋的话瞬间洞穿了这一方天地,唤醒了三郎心底里埋藏的骄傲。
风在呼啸,略微凶猛了一些,流沙便开始流动。
绵延数里的黄沙同时流动,不可谓不壮观,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皮毯,又仿佛一片黄色的海洋,看似平缓,实际上蕴藏着莫大的凶险。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文明古城埋藏在这片沙海之下。
三郎没有动,静静的站在沙海之上,脚下随着沙海的流动而滑动,却又偏偏没有离开原地一分。
“你在畏惧什么!”
无锋的声音渐渐消散在风中,但却是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于是他开始思考,自己在畏惧什么。
他望着满天肆虐的风沙,随风而动的沙粒,想到不久前的那幅壮美的图画,眉头皱了皱,最终舒展开来,倔强的嘴角不由弯起了一个自嘲的弧度。
三郎握紧了手中的钩,银光闪动,这柄银钩忽然变的耀眼了几分。
无锋也没有动,眼神闪烁,他一直都在盯着三郎的动作,先前看到那少年眼睛里的不安,他的心里的确愤怒,因为身为传奇之一,身为那人的弟子,绝不能在敌人面前流露出那种情感,绝不能!
直到注意到三郎的目光平和下来,无锋才收回目光,淡淡一笑,右手缓缓的握住了那柄剑的剑柄。
那是他的剑。
他用这柄剑杀过许多人,无论是太湖四煞,阴山七鬼,还是名动江湖的雷掌门,只要是他想杀的人,就绝对逃不过这柄剑的追逐。
这是柄魔剑。
剑已出,没有剑鞘,没有剑锋,因为这只是一柄木剑,灰色的木剑。
这剑看起来实在太普通,太平凡,非但没有华丽的纹饰,也不存在修长的剑身,简直就与巷子里那些无知孩童玩耍时用的玩具一般。
木剑横立在狂风中,任凭风沙在它身上留下一道道深深浅浅的划痕。
那是岁月的痕迹。
虽然已做好了准备,但当真正看到这柄木剑的时候,三郎还是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目光骤然一紧。
因为他知道,这柄剑虽然普通,却是一柄杀人的剑,虽然没有剑锋,却比世上任何一柄剑都要锋利!
“它的名字叫荆。”
无锋微笑说道,就像是在介绍自己的这柄木剑,他的语气十分自然,没有一丝炫耀的成分。
“它陪了我许多年,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所以我虽然用它杀了很多人,却并没有沾染肮脏的血。”
无锋握剑的手在动,动的并不快,像是在空中画一个圆,不过动作却有些笨拙。
看似简单的动作,三郎却看的非常专注,他没有看无锋,也没有看他的木剑,他看的是那个圆,那个虚无的圆。
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圆,却在三郎的眼里,骤然放大,形成了一方天地。
无锋手指微动,剑尖画着一个又一个圆,他知道三郎注意到了自己的动作,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不免又有些欣慰。
“这就是剑意?”
三郎眉头皱了起来,忍不住问道,因为他开始看不清那个圆的变化了。
无锋露出笑容,欣慰道:“你能看这么久实在不容易,我很高兴。”
三郎叹道:“能将剑道练到这种地步,怕是天下间也无人是大哥的对手了。”
无锋摇了摇头,道:“不过是一些个人的喜好而已,若是真的动起手来,江湖上至少有三人能在三十招内败我。”
他说的是败,不是伤,更不是死。
他之所以这样说,不是因为他逃命的功夫很好,而是因为那些人都是江湖一代豪侠,败人足以,万万不会真个出手伤一个无名之人。
三郎握紧了钩,咬牙说道:“我这柄钩也是柄杀人的钩,我练的是杀人的钩法。”
无锋道:“那便好,我正要试试你的钩。”
风沙突起,三郎脚下一踩,流沙变成一张画卷,拍向无锋的面庞。
视线顿时模糊一片,无锋皱了皱眉,右手一抬,木剑凝出的那些圆开始跳动旋转起来,将空气中的沙粒聚为一体,挡在身前一尺处。
银光倏的一闪,银钩闪电般激射而来,速度奇快无比,砰的一声,与那些沙圆撞在一起,愤怒的穿过一段距离,终究是停了下来。
看来这些所谓的剑意竟是并非无锋自己所说的那样,只是他的喜好东西之一,看似普通的风沙,竟是挡住了三郎的全力一击!
无锋也有些愕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只有他自己明白剑弧的威力,这一钩怎会被自己轻易的挡了下来?
下一刻,银钩落下,沙尘却浓了些,早已看不清三郎的人影,就在此时,无锋的脸色变了变,有些意外,有些不安,居然还有一丝淡淡的喜悦。
情感变化不过是一瞬间的时间,无锋动了,他已不能不动,身后传来的危险感觉令他也有些心惊。
他的身体没有动,动的是手中的剑,心意所指,剑便指向哪里,剑的速度竟比他的思想还要快。
噌!
噌!
三郎的身形如鬼魅一般,隐匿于这幅自然之画里,出现于风沙之中,每现身一次,便伴随着一次凌冽的攻击。
钩剑相交,发出低沉而短暂的交鸣声。
无锋忍不住赞叹道:“没想到你早已突破花家钩法的限制,练的竟是双钩。”
双手钩,顾名思义,就是将自己的双手练的如同金刚一般,刀剑难伤,与淮南一派的鹰爪门似乎同出一辙。
这才是三郎最后的杀着!
无锋以不动应万变,看似落于下风,实际上占了极大的便宜,他的精力体力无疑都是消耗最少的,三郎看似占据了地理优势,但体力的消耗却是难以弥补。
无锋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心道这少年拼命三郎的称号果然不是假的。
“破!”
无锋轻喝一声,没有躲下次的攻击,手腕一送,剑身斜斜一指,刺向风沙中的一处虚无。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刺,却可以作多种变化,中途可变作横削,也可变作格挡,若是有一个人现在此地对他出手,便会陷入十分被动的局面。
遇到那种情况,一般人都会远离,远远避开这一刺的攻击范围。
但三郎不是别人,所以他的动作没有停止,就算那柄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停下的。
冷风忽然静止,风沙缓缓落下,烟尘散去,这一刻,二人的动作仿佛被定格在了这一瞬间一般。
无锋依旧现在原地,左手负在背后,右手握着剑,剑尖离三郎的眉心只有一寸,只差一寸,三郎就会死。
三郎没有死,他的手已作钩,夹住了无锋的脖子,仿佛随时便能将无锋的气管你捏断。
二人都没有动,他们沉默了许久。
无锋渐渐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三郎的脸色却很复杂,有些不甘,有些失落。
三郎终于收回了手,低下了头,说道:“我败了。”
我败了!
当日在戴云烟手下伤的如此重,他都没有承认自己败了,今日他的手已捏住了无锋的脖子,他却说自己败了,那柄剑离他的眉心尚有一寸啊。
无锋没有表示反对,温柔的将木剑收回布袋,然后重新背到身后,正色道:“你还没有死,就不要随便说败了,那是弱者才会说的话。”
三郎想了想,说道:“大哥木剑无锋,剑气却利如刃,若在刚才那一刻放出那一道剑气,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又哪里有机会用出最后一招。”
无锋笑道:“你又不是敌人,是我的兄弟,我怎会对你用这种杀着。”
悟剑用的是剑道中的剑意,这是一种艺术,一种享受,杀人自然用的是剑道中的剑气,这是一种手段。
正因为剑气为锋,木剑便再无需锋芒毕露,自然也不用沾染鲜血。
这便是无锋的剑。
无锋无刃的木剑。
它的名字叫做荆。
无锋散去身上的剑气,靠着那株矮树坐了下来,忽然想起某事,说道:“我想,你应该猜出了我此行找你的目的吧。”
三郎脸色微变,木然的点了点头。
无锋微笑说道:“那便好,休息片刻就随我回家去,那人有些想你了。”
那人当然就是传奇里面的那个最神秘的主人,即使是他的弟子,也不知道那人是男是女,究竟该如何称呼。
三郎不甘的问道:“他一定要我回去?”
无锋一怔,问道:“难道你不愿意回去,正好老五老六他们都在,回去也好热闹热闹,只是可惜了七郎在京城,一时半刻回不来。”
三郎皱了皱眉,鼓足勇气说道:“现在不行,我还有一件事没办。”
无锋自然很是好奇,问道:“什么事?”
“我要找一个人出来,然后杀了他。”三郎的声音很冷,却很坚定。
无锋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不由苦笑道:“你要找的人是不
是叫薛浪?”
薛浪,就是戴平的儿子,那个疯狂的少年。
三郎疑道:“你知道?”
无锋叹道:“天下又有何事瞒的过那人,是不是因为他伤害了一个叫韩双蝶的女子,你才会如此愤怒?”
三郎点头:“那个女人是她的姐姐,我不能不管,我只有出手。”
无锋说道:“所以你听说薛浪逃进荒漠的最深处之后,就在此地挖了个坑,等着他活不下去不得已出来时,再轻而易举的抓住他。”
三郎怔了怔,忽然变的有些举止失措,说道:“不错,这是唯一的办法。”
无锋盯着他的眼睛,忽然笑了,说道:“情感这种东西,果然最容易让人心甘情愿的去犯傻。”
无锋的语气变的严肃起来,指着三郎骂道:“你做的事和一个白痴没什么两样,我若是你,巴不得每时每刻都与心爱的女子在一起,哪怕分开一分一秒都不行,你倒好,不但自己偷偷的跑出来,跑到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还挖个破坑把自己埋起来!”
无锋的语气实在不够客气,三郎想了想,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去,低声问道:“你,你们都已知道了?”
无锋叹道:“只可惜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本来我并不意外,你这样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不料这次见你,居然发现你变了许多,我不禁有些好奇,那个令你喜欢的女子究竟长的什么模样。”
三郎有些得意,想了一会儿,认真说道:“她做的菜很好吃,特别是那碗面。”
无锋摇了摇头,想不明白一碗面有什么好吃的,问道:“那是什么面?”
“油泼面。”
“一碗油泼面就将你留在了她身边?”
“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一碗面。”
“你吃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我知道,但我说不出来,很香,很暖。”
无锋笑了笑,眼眸深处却没有丝毫笑意,仿佛忆到了自己的过往,回忆总是有些伤感的,他不想这样,不想像那些文人墨客一样多愁善感,所以他一下子跳了起来,袖子一甩,说道:“走!”
三郎一怔:“去哪?”
无锋没好气的说道:“去哪,还能去哪,自然是去尝尝那碗油泼面了,好歹这次出来,怎么也得尝尝弟妹的手艺。”
三郎又惊又喜,问道:“那人不是让你带我回去的?”
无锋望着三郎,说道:“那人说过,他不希望你在外面出事,让我考考你,如果我觉得满意,就不用带你回去了,否则我又怎会来到这种地方对你拔剑?难道我与你一样都是吃饱了撑的?”
三郎问道:“大哥满意了?”
无锋说道:“这已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碗面是否如你所说那般好吃。”
三郎说道:“你不会后悔的。”
无锋说道:“就是不知道弟妹愿不愿意请我吃面。”
三郎笑道:“她不会反对的。”
无锋也笑了,说道:“那便好,如果有时间的话,真该让那人也尝尝弟妹的面。”
那是一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油泼面。
既是,也不是。
风沙依旧,无锋二人却早已离开,一队骑着马的西域刀客忽然疾驰而来,穿过一座座沙丘,停在距离矮树百米的一处高地上,默默的眺望着那株矮树,却不敢靠近一步。
一声哨响,那些西域刀客纷纷纵马而去。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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