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这种虚渺的东西吧,说远它也不远,说抽象它也不抽象。
比如我,刚一踏进教室,在堪堪望见讲台上白衣黑发的青年教授后,忽然就相信了这句“冥冥之中缘已定。”
孽缘!
我暗嚎一声,旋即颤巍巍地弓着腰,企图混到后排学渣区。
孰料,半途就被人抓包了。
“那位鬼鬼祟祟的女同学,请你坐到第一排来。”
说谁鬼鬼祟祟呢?我明明是偷偷摸摸好嘛!
“老师,其实我视力挺好的,坐后面也看得清。”
开玩笑,第一排不得要了我的命。
“可老师希望你坐这来,还有,待会就要上课了,你确定继续杵门口吗?”
教授样貌极好,挺直如竹,温润似玉,笑起来也是极好看。可他此刻对我笑,我却无暇欣赏他的帅,甚至还隐隐感觉到自己的额角在被汗一点点浸湿。
顶着周围密密麻麻的注目礼,我再抗拒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啧,被瞪几下总好过被眼箭扎穿。
蹑手蹑脚地翻开药理书,我正盘算着要不要装死,就听头顶蓦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这学期由我来负责大家的《山海经赏析》课,我叫郑祈黎,郑国的郑,祈祷的祈,黎明的黎,今年二十七。然后呢,初次见面,请各位同学多多关照。”
话音刚落,班级里登时雷鸣轰动。以女生为首,边鼓掌,边热情地回应:“好的,郑老师,以后请多多指教!”
我微微一愣,等回过神,也后知后觉地鼓起掌。
也不懂是不是反应迟钝忒明显,总之,郑教授单单就点了我的名。
他淡淡扬着嘴角,冲我轻笑:“这位同学,你看过《山海经》吗?”
“看,看过。”
“那你记得些什么吗?”
天晓得我这个鱼脑子,上个月才读过的书,这个月回忆起内容居然就很艰难。
但是气势不能输!
搜肠刮肚憋了许久,我终于勉强挤出点东西:“呃,记得,犬封国有文马,缟身朱鬣,目若黄金,名曰吉量,乘之寿千岁;林氏国有驺吾,五采毕具,尾长于身,乘之日千里。还有,蛊雕其状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婴儿之音,食人也。”
周围唰地传来一片惊呼。
郑教授似乎也比较满意,笑眯眯地说了句不错,便让我坐下。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吴霁。”
我仿佛是魔怔了,回答个名字竟也会脸红。
独自晕乎了好一会,我才听到郑教授的声音:“吴霁同学刚刚的回答基本与原文无差,这一点非常值得表扬。大家如果感兴趣,也可以去翻翻《山海经》,今天我们就,先从蛊雕讲起吧。”
我呆呆地点头附和,然后将手伸向桌上的可乐。
“冬天就别喝可乐了,胃会难受,而且可乐喝多了,睡觉容易流口水。”
我诧异地抬头,正对上郑教授戏谑的眸子。
……原来他都没忘。
两周前的公交车上,被我扒着肩膀靠了一路,还被我的口水黏了一路。
到站时,抱歉且和蔼地对我来了句:“姑娘,我要下车了,你稍稍清醒一下。”
开学初期,整个人几乎兴奋到癫狂。我那天和朋友又逛街又爬山,玩得委实太嗨,所以上车后根本不管谁是谁,迷迷糊糊中只记得自己随便抓了个人的左臂就当靠枕,然后沉沉睡了过去。
却哪里知道,抓的恰恰就是本学期的公选课老师,学校最年轻的新晋教授——郑祈黎。
往事不堪回首。
我决定安安静静地做个鸵鸟。
毕竟拿口水糊人家衬衫,不是什么正经女孩子会做的事。
郑教授大概发现了我的窘迫,很快便将话题重新引到了《山海经》上。
可并没有什么实际帮助。
我发誓,这绝对是我出生以来最受煎熬的一百四十分钟。
简直备遭折磨。
直至下课铃响,周围同学三三两两地离开,我才恍惚地开始收书包。
“吴霁同学,你哪里不舒服吗?脸色貌似不太好。”
教室归于岑寂,郑教授虚倚在门框边,神情关切。
我下意识摇头,然后郑重地朝他鞠躬:“老师,对不起,那天我太累了,没来得及和您道歉。”
闻言,他怔了怔,复浅浅地笑:“没事的,你们年轻人活力旺盛,我都理解,但以后可不能再随随便便抓人胳膊了,小姑娘得学会保护自己。”
粉红泡泡旋转跳跃,我按捺住内心躁动,矜持地回了句:“好。”
然后就察觉到脖子一暖。
清新的薄荷气息扑面而来。
他退开几步,弯着眸说:“晚上冷,这条围巾暂时先借给你,下次课还回来。”
咳咳,这年头对男老师见色起意,不犯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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