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生与死,现在也没觉得那么可怕,现在都记得念高中的时候在电话里得知一个曾经鲜活年轻生命完全不可能再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心里的崩溃。电话那头老妈说,是被车撞了,连医院都没送,直接咽了气,还有另一个有一丝气在医院吊着,大把大把的钱在烧,家属不愿意拔掉氧气管。我嗯嗯啊啊,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挂掉电话,我一直在跟身边的人说, 怎么会呢,他才刚好二十呀,他是独生啊,那不是我多么亲的人,那是记忆里最开始对生死的认识。他妈是我表姑,再见到她的时候是在几个月以后,满脸丧气,没开过笑脸,我没敢喊她,关于那件事,大家避而不谈。听说,过完年要接着打官司,要赔偿,多少赔偿才会罢休呢?失独父母,白发送黑发,多少赔偿可以罢休?
大概在十岁的时候,第一次看做丧事,零距离挺锣鼓喧天,道士嘤咛,灯火通明,至今也找不到有个什么贴切的词可以形容这个场面,我躲在后门偷偷抹眼泪,也说不上是为什么,棺材盖还没合上,我瞅见了一角寿衣,棺材里的那个人,是好朋友的父亲。
后来,我的亲舅舅死了,癌症,查出来的时候是晚期,我以为治得好的,那一年,我刚满十岁我们回到家自己家,离开了从小把我们带大的外婆,因为外婆眼睛瞎了,再也困不住我了。确诊后治了几千块,回到家自己说要从哪跳下去死了算了,别拖累一家人,确切的来说,早就不是家人了,遇到牵扯利益金钱的时候,表面.上都做不到一-团和气了,更何况背地里谁怎么说长道短。那一年,外婆七十岁,头发还漆黑,嘴巴也还厉害,就是再也不可能追着我打了。
那年春节,初二去的,再也没有了热闹,很多笑看起来都很假装。三舅回来了,没有治了,没想治了,躺在床上,胸以下不能动,那个瘤子,长在肋骨_上。我知道这治不好的,我以为他不会走得那么快的,他的儿子才六岁。熬过了正月十五,过了最后一个春节,正月二十,掉了最后一口气,夜里十点多走的,二舅去看他睡了没,他睡着了,再也没醒来了。家里人说,他的那个瘤子常常痛的要命,半夜嗷嗷里叫,可是走的时候,安安静静。他的老婆和儿子睡着了,仅一墙之隔。他三十六岁结婚,四十六岁走的,没过上什么好日子。
三舅的女儿,可能比我大点,很小的时候和我堆过泥巴玩过灰,外婆不让我们一起玩,她是个病人,我是外甥女,是个外人。对她的记忆,很模糊,毕竟,她是个死人了。离开我离开我们的生活很久了。她,得了白血病,早就查出来了,那时候,白血病就是绝症,可以控制,永远治不好。
外婆叮嘱三舅妈,让她多搞点花生红枣给她当零食吃,花生红枣补血。这是乡里卫生院的唐医生说的,他是我幼儿园同桌的爹,见证了这个地方病痛和生死,和他老婆为三舅妈接生儿子的时候,我在门外狠狠地敲门,为什么不让我进去那是2003年。
也不记得什么了,真的很模糊了,她没住老家,隔很长时间才回来一次,我和她也跟陌生,有次蹲下尿尿的时候,她的尿是红色的。家里人说这说那,有点急,我离她远远的,没人教我,我知道这不好,我也害怕。后来她就死了,那天外婆在凉床边,哭着给她撕白麻布盖住尸体,没在床上,我在i ]口看着,她躺过的那一-头,我很长一段时间里避开,不坐那里。原来,我很早之前就看过死人了,那年,她应该是六七岁。像她这种人,属于短命鬼,不能进坟山的,至今,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后来外婆说,三舅是被她带去
有个远房舅舅,三个儿子,也是从苦日子里长出来的,后来个个也过的有模有样,有房有车,过年了也会去看她的三奶奶我的外婆,一人给几百零用钱。舅妈就给他们带带崽上学,有天突然倒了,送医院,救活了,没起来过,半瘫痪,话都说不清,三个儿媳妇轮流伺候几个月,有些人细心有些人就只是一-张嘴。听说舅舅有时候也偷偷抹眼泪,说命苦,舅舅今年,有七十了。
我家附近,有个人疯疯癫癫,大家背地里喊她颠婆,我们也这么喊,她大年初一-死的,日子不好不吉利,在家里放了三天才处声。大年初三办丧事,初六入的土。
对于死人,小时候更大胆些,老房子旁边两具坟,属于合葬,用水泥红砖砌过,雨水磨蚀后的颜色发灰偏白,我们姊妹从小在坟堆上玩,晒鞋子袜子,骑过墓碑,用水摹过碑上的字,跳进坟坑里玩过,下面还有两具坟,有一具是新的,我们没去过,有一次另一个堆堆.上盘坐着个人,吓坏了自己,那时候我已经懂点事了,也知道些妖魔鬼怪了,越是长大越是害怕。有次和妈妈路过朋友父亲的坟,我还是很害怕,土还很新,像刚掩埋好一样。当初下葬的时候,我去了的,举的花圈没打开,因为拿不住,放下花圈,我就走了,去学校了。
三舅丧事我没去,我去学校了。那晚回到家,和妹妹睡一-床, 我哭了,因为我的三舅没了,这次是真的没了。三年期满,扫墓的时候我去了,我记忆里第二次进邹家坟山,走了很远的路,沿途看起来很熟,居然像极了梦里梦到过的地方。我-路上尽量装作轻松,妈妈也是,一到坟前,她就嚎嚎大哭,我也哭了,偷偷抹眼泪,其实对于一一个人的永远离开,就算他在的时候也不参与你什么生活,还是没那么容易接受的。
从一零年暑假开始,我初中前的暑假都是在外婆家过的,因为我要和我妈和我妹隔开,这样才不会吵架。依旧是在那个老木房子里,一晃就是一年,外婆头白了,二舅背陀了,我长大了,后来暑假我也不去了。
说到这里,没有太多生离死别的痛苦,过去这么久了,那些悲伤都好像离我有点远了,但是偶尔想起来,心是空落落的。[/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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