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雪

作者: 146a4ab636f1 | 来源:发表于2016-11-05 12:45 被阅读466次

       

    南城的雪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一种经历,本来说好去看一场电影,走到商场里却买起了衣服;本来说好一起去旅行,却花了一年时间在咖啡馆里讨论路线;本来矜持的说“嗯,我只是想你抱着我睡觉”,最后变成一夜的翻云覆雨。

       太多理由给我们找,促成我们小小的渴望。

       我也是这样,办了张健身卡,没健过一次身,却认识了雪儿。

       大一的时候总是有花不完的时间,一群小老爷们儿网络游戏玩腻了,就在学校瞎转悠,我们美其名曰:寻找美。

       虚胖和庞庞两个微胖份子最热衷于此事,经常走在学校的羊肠小道上,一惊一乍。

       “快快快,一点钟方向。”庞庞小声急呼。

       虚胖默契地几个大步冲到女生前面。

       庞庞故作声势的喊:“帅哥,你手机落了。”

       接下来,一般会出现两种情况。

       一种是 女孩继续走着,虚胖回头打望。然后和女孩擦肩而过,一边挠头一边说谢谢。走到我们身边做出抹脖子的动作,小声道:背杀!

       还有一种是 女孩听着声音也跟着回头。我和庞庞猛吸两口气,等女孩又转头回去。我两别头作呕。

       纯理工院校就是这样伤不起,但我们仍旧乐此不疲。

       就像我们仍然坚持看国足,踢得再烂,也饶有兴趣看下去,一边喊着:踹他,踹那个小日本鬼子。

       唯有一次不同,是在一个周末的早晨,我们三刚从网吧通宵后回学校,lol输了一整夜的三个大爷,相互拌着嘴,吵闹声成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的配音。

       “嘘,咳咳。”庞庞示意让我们注意前方。

       这妞,长发,高个,着紧身裤和体恤,身材曼妙,踏一双高跟鞋,噔噔噔的走着一字。

       虚胖撇撇手,还对庞庞“卖队友”的事耿耿于怀,表示这票他不干了。庞庞看向了我。我心里念叨着“妈的,大清早就这么饥渴”,撇过头玩手机。

       庞庞叨叨道:“靠,怂逼!”,拿出手机“咔嚓”拍了张相,提示音巨大无比。庞庞故意大声的说:“里狗,你偷拍别人也记得静音呀!”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到一边。

       女孩,撇过头,大咧咧的一笑。对我们的玩笑也不太在意。

       那一刻,上帝浇了一整瓶强力胶到我们身上。我们皮肤灼热,身体僵硬,脑子里放着烟花。女神走了老远,我们才回过神来,鬼鬼祟祟的跟在后面。

       我们跟到了健身房,猥琐在门外向里面偷瞄,女神竟是健身房的收银。健身房门口贴着办卡须知,时至今日我还记得很清楚,办月卡是260。

       那时我们花钱大手大脚,也不分你我。每月初我们都有800的零用,前两周我们快活似神仙,成天大鱼大肉,炸鸡啤酒,后面两周过得像鹌鹑,缩在寝室吸着泡面,常常倒上满当当的开水,你一口我一口,喝得连汤渣都不剩,抢着舔碗。

       一下天堂一下地狱,迟早窝在寝室变干尸,于是我们制定了消费计划,平时粗茶淡饭,每周只出去潇洒一回,差不多每周每人也就花掉200来块。这刚过两周我们每人已经花了500块,剩下300块若是办卡,岂不连泡面都吃不起!

       庞庞最洒脱,沉重的拍了虚胖和我的肩膀,说:“好兄弟,讲义气,接下来两周伙食就靠你们了。”挺着个大肚子就往里走。

       虚胖一向反应迅速,狠狠的推我的胸:“好兄弟,一被子,里狗你懂得起。” 也挺着个大肚子往里冲。

       我一把拉住他两:“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硬着头皮往里挤。

       庞庞总是能快人一步,用四川话套近乎:”老板娘,给我来张月卡,你别说我胖,我那是壮。”

       虚胖更是厚脸皮:“都说,胖子都是潜力股,老板娘,你懂得起。”

       我也不甘示弱:“瘦是瘦,有肌肉。我给老板娘,秀一秀。”

       女神看到三个逗比,乐开了花:“莫急莫急,挨个来,你们这些高材生,啷个这么猴急呢,还有我可不是啥子老板娘,我就一打工的。”她抄着浓厚的四川口音,差些让我们喷出翔来。女神娇羞的捂嘴,说:“哎呀,看被你们带得,忘了要说普通话。”

       就这样我们认识了女神,也就是雪儿。

       雪儿最爱说的是:“你们这些高材生……”

       健身房在学校商业街二楼,门口是个长走廊,由栅栏围住,雪儿在健身房门口放了一张桌子,几把藤椅。我们每天都去健身房,她不让我健身,非拖我和她聊天,她的理由是“你们这些高材生,练那么多肉块没用,和我聊聊天,多练练脑子”。 话虽这么说,她却无时无刻的督促着两个胖子呼哧呼哧的练。

       因为穷,我们每天到食堂用免费汤就馒头,偶尔我在足球队集训后,有餐券就捎点肉回去,维持生命。一周下来,两只胖物竟瘦了5斤多。刚健身的第二天,虚胖练得低血糖,晕倒在跑步机上,我们花了半小时把他扛到了医务室。

       也是那次以后,雪儿和我开始天南地北的聊,渐渐熟络起来。我两碰巧同一天生日,只是她长我两岁,非逼着我叫她雪儿姐姐,对,一字不差,雪儿姐姐!少一个字她都呼啦一巴掌拍我头上。我们约好一起过个生日,但至今都没如愿。

       熟悉之后,她话越发的多,自顾自的说她的故事,从小学到高中,从乡下到城里,我也不打断。

       她从小就是大姐头,一堆屁孩儿跟着她喊着雪儿姐姐,雪儿姐姐。所有的糖啊,玩具啊,通通上供给她。到了高中更不得了,她做了郫中的扛把子。她说她一点都不坏,只是说话声音大,人长得美,还总有几个调皮的男生无事生非的为她出头。

       有一次,雪儿的“保镖”拿板砖把一个男生拍进了急诊室,只因为那个男生品味别具,捉了几只她说不出来的虫子送给她,吓得她惊叫唤。后来,同班女孩检举说是雪儿指使打人的。雪儿就被休了学。她也不爱学习,索性开始打工赚钱,父母通情达理也没责怪她,就觉得让一个女孩子在外做销售不太安全,托人找了个学校的职务给她。

       雪儿爱说她学生时代的故事,也经常提起她在镇上卖手机的风风火火。有一次,她讲得激动,一挥手把我的手机扔了出去,她左手上带的手环也随着惯性向后摆。

       我看到了她手腕上好几道细长的疤痕。

       还没等她开口,我说:“没事,山寨机。”

       我捡起手机,见她把袖口往下拉。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她讲了那么多琐事,却对感情只字不提。

       南方总是多雷雨,指不准哪天劈几道闪电,豆大的雨滴啪啪得往地上猛砸。那天我们帮雪儿收拾好店面,执意要送她回去。她还是那句老话:没事,我爹骑车来接我,你们先回吧。

       我们厚着脸皮借口雨太大不肯走,使出浑身解数,为搏红颜一笑,证明我们留下的意义。雪儿倒是配合,咯咯咯的捂着肚子。

       时间分秒流逝,我们黔驴技穷,雨却毫不示弱。夜少了几分欢笑,只剩下雨水凶猛的拍打着地面。

       雪儿拿出手机又放回包里,我看出她的不安与尴尬。我撑起伞走到她身旁,说:“走吧。”

       我们明明在屋檐下,我却分明看到一滴晶莹的水珠落下,砸在她略显单薄的衣襟上,浸出一小块深色。

       庞庞也跟着应和:“对啊,傻等着也不是事儿,我们边走边等吧。”

       雪儿轻轻的嗯了一声。四人撑着两把伞步入雨中。

       雪儿走得很快,我紧跟着一旁给她撑伞,雨打湿了我半边身子。诶,奇怪,我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冷。

       走着走着,雪儿眼泪簌簌的落下,混在雨中。她抽泣着说:“他又没来接我。”我嘴笨,怕挨耳光不敢说话。又走了一会儿她又说到:“他又没来接我。”我还是不敢吱声。直到她家楼下,同样的话她说了13遍,我默默的数着,一次不差。

       雪儿辍学之后卖手机的头一年,因为长得美,又放得开,业绩相当不错。几个同事眼红,知道雪儿一根筋,是那种有求必应不会拒绝的性格,故作可怜的让雪儿帮忙凑指标。雪儿没工作经验,哪懂什么职场伎俩。傻逼呵呵的答应了,她怕不能和同事处好关系,丢了工作,加班加点卖手机。

       刚开始同事们还友好的请雪儿喝个水表示感谢,到后来,他们竟把雪儿帮忙卖手机的事儿看作理所应当,总是对她颐指气使,雪儿也不生气,每次都是先帮她们卖够指标,再卖自己的。

       有次,眼见月审核的日子就要到了,雪儿离公司额定的要求还差一大截。元旦的傍晚,所有人都回家过节了,只剩她还守在店门口招呼着零星的路人。初冬的冷风,不留情面的刮在脸上,凉到心里。推销词雪儿早背得滚瓜烂熟,她却发不出声来,只剩下抽泣。

       一个高高的男子走过来,指着广告单悠悠的说:“这些手机一样来一个。”她哭得梨花带雨,哽咽了。

       “这个我也要了”男子说着夺走了她的手机。用她的手机播了一串号码,手机微弱的光照亮男子的脸庞,雪儿第一次见到这么俊的男子,连哭都忘记了。回家后她收到一条匿名的短信“手机太多了,说明书看不过来,明天你教教我呗。”他们因此认识。

       一个月后,男子拿着一大束玫瑰跟雪儿表白。他说:“我知道,你离不开工作,我愿意每天都接你下班。”雪儿知道男子是富家子弟,更知道自己门不当户不对,却还是答应了他,她同所有女孩子一样,对爱情充满了美好幻想和期许。

       后来一长段美好的时光,在旁人的羡慕中,在朋友的祝福中稍纵即逝,他开始反感她的工作,也不再去接她下班。被誉为金童玉女,曾经如胶似漆的他们整天在出租房里吵。

       雪儿讲到这里就草草结尾了,她说:“昨天那场雨淋醒了我,回去之后我就跟他提出了分手。虽然不是第一次提出分手了,但昨天我是……诶,那个成语叫什么来着。”

       “斩钉截铁。”我补充道。

       “对对对,就是斩钉截铁!”雪儿顿了顿,“然后,他答应了。”

        雪儿笑了,虽然眼睛还肿着,却勉强的弯成一道弧。

       这是那个雨夜之后的新的一天,雪儿一如既往的使唤庞庞和虚胖打理好店铺,强迫他们去跑步机上做功。然后,在健身房门口用力拍着我的脑袋说:“姐昨天晚上说了那么多句感叹的话,你也不吱一声,也不关心一下,现在给我坐好咯,姐要倾述!”

       她给我讲了她的感情故事,我知道内容并不完全,还有一些事她不愿再提及,一些掩盖在她手环下的事。

       雪儿递给我一支白沙,说道:“我的故事讲完了,轮到你了,快讲讲你的小女朋友。”

       “我没有女朋友。”

       “庞庞说有个叫刺猬的女孩子。”

       “次奥,死胖子”我吸了口烟,呛了半口出来:“咳咳,那都过去了。”

       “快说说,我想听。”

       之后,我喋喋不休的讲了近半个小时。

       雪儿听完我的故事略显严肃的说:“把你手机拿出来。”

      “干嘛,我忘带了。”其实是上次被她摔坏了。

       雪儿拿了一张纸写了一串号码给我,说:“拿好。我至少走出来了,你还困在里面,心里堵的时候给我打电话。你们这些高材生啊……”

    她吸了一口烟,看着楼下的人潮,眼神落寞、迷茫。

    她问我:“你猜那家馆子的水饺味道怎么样。”

       我沉默了半天想说:还能怎么样,多半是速冻的,而且像我种被甩的人,吃啥都没有味。

       却又硬生生的咽回下去。突然觉得 我们就像两只狗,互相舔舐着伤口,满嘴腥涩。

       后来的几天,由于接近期终,各科老师都疯狂的点名、布置随堂作业,又要备考。我们几乎没去健身房,我没钱换手机,也就没给雪儿打电话。倒是庞庞整天扣着手机,还小心翼翼生怕别人看见里面的内容。直到一天中午,他郑重其事的叫住我对我说:“里狗,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但是你得答应我,听了之后一定不会打我。”

        “一份牛肉面,加两个卤蛋,再加一根火腿。”我提出条件。

        “成!”

       一向抠门的庞庞居然这么豪爽,我正襟危坐,心想着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庞庞猛侧一步与我拉开距离,语速奇快的说:“我偷偷存了雪儿的电话号码,然后冒充你和她短信聊天,聊了快一个周,今天她突然说她前男友找她复合,雪儿骗他说已经有新欢啦,就是你。然后她前男友非要来看看你是龙是虎。雪儿让你下午记得去健身房帮她圆场。我知道这次瞒不住啦,已经跟雪儿坦白了。雪儿说她原谅我啦,让我记得转达你,也叫你不要责怪我。啊——不要打脸。”

       要不是中午吃到了一份牛肉面,加两个卤蛋,再加一根火腿,打脸肯定也不能让我消气。

       庞庞为了请罪,花了一百块雇佣了虚胖,让他帮忙上课答到;又主动跑了整个楼层为我借了一套服饰,把我打扮得贵气逼人。并保证要在雪儿前男友大打出手的时候挺身而出,保我全尸。

      “这特么太莫名其妙了吧,我还没答应要去呢,你自己怎么不去啊!”傲娇一直是我的本性。

       “里哥,狗哥,你最帅,行行好,我这么丑逼,登不上台面。”庞庞哀求道。

       “哈哈哈。”我长啸三声,走着大爷步出了门。

       庞庞在后面吆喝道:“哎哟,麻烦你老人家正常点,别像个螃蟹。”

       我当然知道雪儿的前男友是个高富帅,反复在心里念着:肯定没我帅,肯定没我帅。为了给自己打气,我还硬着头皮买了包“软中华”撑场面。我拽那包烟,像拽着一把装满子弹的枪奔赴战场。

       我刚从楼梯口拐过来,雪儿就瞄见了我,笑嘻嘻的迎上来,自然而然地挽住我的手,演得一手好戏。不知道是怯场还是什么,我腿发软,心怦怦直跳。她的前男友坐在不远处,没有正眼看过来。雪儿掺着我走过去,落落大方的介绍我们认识。前男友起身给我递烟,我谦让,拿出中华表示应该我敬烟给他,我俩你推我搡,打起了太极。

       “里狗,躲开——”突然一声英勇的嘶嚎。我寻着声音摆过头去,只见庞庞挥着拳头冲了过来,不巧,左脚绊了右脚,一头栽过来。我自幼练足球,身体敏捷,条件反射的避开。雪儿前男友就没那么幸运,悲惨中招,他的下体和庞庞的铁头当即来个亲密接触。雪儿前男友的眼泪飙出来,嘴里骂着娘,捂着宝贝灰溜溜的逃走了。

       “庞胖子,你这个逗逼!”

       我和雪儿笑得前俯后仰。庞庞摸着脑门,疑惑的爬起来,他刚才指定是以为我和雪儿前男友打了起来。

       雪儿憋着笑故作正经的拍了拍庞庞的肩说道:“小伙子,干的不错。”

       “那就是原谅我咯?”庞庞喜出望外。

       “那不行,姐最讨厌人骗我。除非,除非,你帮姐守会儿店。”

       庞庞欣然答应。

       顺利哄住了庞庞,雪儿又看向我,说道:“走吧,高材生,姐心情好,请你吃饺子。”

       庞庞在一边闹着他也要吃饺子,却被雪儿一个眼神吓住,不敢吱声。

       饺子还没上桌,我和雪儿面面相觑,一时找不到话题。我年轻自大,啥事儿都觉得自己没错,没保管好雪儿给的号码,心里却硌得慌。我解释道:“那个,电话,不能怪我,我不知道庞庞他……”

       “没事儿,我不在意,”雪儿把玩着手中的筷子,没有看我:“只是,我一直以为是你……”

       雪儿还没说完,饺子就上了桌,打断了她的话。她把筷子递给我,说道:“总之,我不在意。拿着,快吃。”

       一番折腾,我还真有点饿,心想既然你都不在意了,我也就不在意了。拿过筷子,猛塞两个饺子到嘴里,吧唧吧唧,就往肚子里咽,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一碗。“我次奥,真美味,哪个傻叉说饺子是速冻的来着。”我一边吞一边默默嘀咕。

       我吃得不亦乐乎,咕噜咕噜的又灌下几口汤,这才发现雪儿一直没动筷子,托着腮看着我。她对我一笑,把自己的那碗饺子推向我:“喏,多吃点。”感觉像是要送我上刑场。

       虽然事有蹊跷,我也已经七分饱,但我眼馋,谁管那么多,放在面前的美食怎么可以让它跑掉。我一边不顾形象的吃,一边听她说:“再过两天,我就去市里上班了,做售楼。之前你说得对,人不能忍气吞声的活着,事实已定,就不能选择逃避。”

       我完全忘记了什么时候跟她说过这些话。可能只是我无心的一句,她却如此当真。

       两碗饺子下了肚,撑得我好些难受。

       我说:“还回来的吧!”

       她说:“嗯,每周都回,有空约你一起玩。”

       我说:“也好,你一个媚眼房子就随随便便卖出去了。指不准还能傍上大款,到时候荣华富贵可不要忘记我啊。”

       她呼啦一巴掌拍我头上。这是她最后一次打我。

       后来有一天,我突然的回忆起一件事。那是一个冬天,南城突然飘起了罕见的雪,雪儿望着纷飞的雪花,有些失落的说道:“北方的雪多好啊,一会儿就堆成白皑皑的一片。南方的雪,刚落在地上就被人踩成黑泥。”

       有一片雪刚巧落在我手心,我激动地像个孩子,展示给她看,如获至宝的说道:“快看,好大一片雪。”

       我这才意识到,雪儿一定以为我在告诉她:快看,有这么一片雪,把自己变得和其他雪不一样,它在空中努力的飞呀飞,最后飞到了我的手里,得到了赞美和怜爱。然后总结出了,既然不能改变身份,那么不要害怕,也不要沉沦,只用通过努力去改变结果的道理。

       雪儿离开之后,我们又过上了百无聊赖的大学生活。狗改不了吃屎,我们仍然在学校的各个角落期待着艳遇。却总是感叹,什么时候才能再认识像雪儿那般美若天仙,还平易近人的女神啊。我也渐渐发现我们身上改变,比如庞庞日复一日的坚持着健身,比如虚胖陆续找了好几份兼职,比如我慢慢的学会了直面和担当。

      之后的三年,我和雪儿聚过三次。

      一次是雪儿找我凑麻将搭子,我进到屋里,三个女人早就蓄势待发,雪儿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她向大家介绍我:“这是我弟弟,科大的高材生……”

      那次我赢了她们一百块,请她们吃了两百块的烧烤。

      一次是在大三的情人节。她邀我参加单身趴,ktv里又是一群娘子军,她想大伙介绍我:“这是我弟弟,科大的高材生……”

       那次我负责听歌,一个人坐在角落,显得格格不入。

       最后一次是快毕业的时候,我告诉她我交了女朋友,她好奇,非要见见。我向女友介绍:“这是我姐,你叫雪儿姐姐就行,她喜欢别人这么叫。”

       雪儿说:“胡说,叫啥姐姐!太客气,叫我名字就行。”

       那次是我和雪儿的最后一次见面。

       毕业晚宴上,庞庞喝多了,我陪他到厕所吐。他突然指着我鼻子说:“大学四年,我他妈就真心喜欢过一个女人,可惜她喜欢你。你这个傻逼,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这个,拿着,他妈的好好看看。哗——”他递给我他的手机,继续吐。

       我有些茫然,看到手机上显示着是雪儿的qq空间。看来庞庞这厮破解了雪儿空间的密码。空间内容不多,只有几条说说。每一条都是她对自己的咆哮,我挨个看着,心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一字一句爬进我的回忆,牵引我的思绪。我才意识到,一些我一直忽略的问题,比如为什么每次聚会她只邀请我?又比如为什么她总是跟别人强调我是她弟弟,却不让我女朋友叫她雪儿姐姐?

    ……

       我记得是一个傍晚,夕阳晒得我好暖。雪儿又犯了毛病, 看着楼下的人潮,眼神落寞、迷茫。我悠悠的对她说:“如果难受,就找个地方发泄吧。”

       看来,她的空间从此之后没少遭罪。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是深思熟虑之后才敢说话。认识雪儿,使我明白,原来一句简单的话,就很容易改变一个人。

       我停下笔,已是黎明,窗上起了雾气,不知道今年南城的冬天会不会下雪。

       故事到这也就结束,但生活仍在继续。雪儿已经是一家酒吧,一家餐馆的股东,却依旧坚持地从事着她的卖房职业。不久前,我偶然看见她在朋友圈咆哮。我私信问她近况。

       她说:她和男朋友分手了。

       我说: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我都不知道。不要太伤心。

       她说:快一年。怎么会,是我甩的他。

       我说: 我永远不会忘记,有天下午,在健身房门口,你吸了一口烟,看着楼下的人潮,眼神落寞、迷茫。你问我:“你猜那家馆子的水饺味道怎么样。”

    她说: 我也永远不会忘记,有个傻逼办张健身卡,却一次没健身。你当初不会是喜欢我吧。

    我说:对啊,姐弟之间的那种喜欢。

    她说:你们这些高材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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